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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恩师与狐姐

书名:牧童与山魈 作者:卜字家 更新时间:2016-07-20 05:00 字数:4093

    第十九章恩师与狐姐

    一

    舒红一直想回到城郊老板娘那儿,宫元说做梦吧,你要敢走,我马上叫官府派人把杨桑杀了,你信不信?

    舒红哪敢不信。而且自从宫元说过这话之后,她果然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见阿桑被人追杀,醒来知道是梦,可依然泪流满面。

    人是无法长期忍受这种痛苦折磨的,长久而又无望的期盼、等待,夜夜噩梦绕魂,舒红已经把自己折腾的不成人样了,满地黄花憔悴损,哪里还有往日的鲜艳?神情的黯然冷漠,更甚于深山女尼。

    她被宫元贬谪后,主要任务就是每天洒扫大院,可偌大一个宫府宅院,根本就是一项无法完成的工作,无论她怎样起早贪黑,单那飘零的落叶,她都难以拾掇干净。宫元还专门派了一个刁老太婆监管她,有时太累了,只要手中扫帚的动作稍微迟缓一些,那老太婆远则骂,近则抡起拐杖便打。

    舒红的境遇,无异于女囚。但为了阿桑的平安,她都忍受了。

    一天,宫元的母亲从她身边走过,看着这个扫地的女佣,居然没认出来,她忍不住,叫了一声“太太”。宫元母亲说,“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站在旁边监工的老太婆讨好的说,“太太,伊叫舒红,一个贱丫头,您别理她,没得肮脏了您的眼睛!”

    宫太太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面黄肌瘦的女佣人,竟然就是他儿子喜欢的那个水灵女孩儿,她那妇人的慈爱之心被触动了:“怎么了,是宫元不喜欢你了?”

    “这样又丑又懒的贱人,怎配我们宫少爷喜欢!”舒红低头不语,旁边的老太婆却不失时机的诋毁献媚道。

    “没有你的事。”宫太太不满的斥责道。老太婆讨了个没趣,恶狠狠的盯了舒红一眼,不甘愿的退到一边。

    宫太太拉起舒红粗糙的双手,怜惜的说,“宫元亏待你了。他不喜欢,你就到我身边,服侍我吧。”

    舒红噗通跪下道:“太太,请您跟少爷说说,让我回客栈吧!”

    舒红不哭不闹,就那么低头静静跪着,宫太太一时心软,就允诺了。

    自从进了宫府,舒红再没有回过客栈,也没有见过老板娘。宫元宠她时,把她视为卧室里的烛火,必须随时为他燃烧,一步不许离开宫府,似乎舒红一离开,灯火就灭了;宫元弃她时,又将她看作赎罪的囚犯,加上刁老太婆的严酷管制,舒红插翅也难飞出宫府高墙。

    舒红没有亲人,没有家,阿桑不知身在何处,她唯一可去的地方只有城郊客栈,想往的人也只有老板娘了。

    从春到夏,短短的两个时令,可舒红觉得好像过了两百年。当年荒野流浪的日子虽也艰难困苦,但那时她没有思想,没有情怀,没有希望等待,只要有吃的,她就心满意足。因为每一天,都可能是生命的最后时刻,她从不想明天会怎样。可是,人间岁月让她觉醒了,阿桑让她知道自己是个美丽的女孩,老板娘教她懂得怎样去珍惜,可又有什么用呢?她的身子不曾被荒谷茂林里的虎狼所窥视,却被宫元糟蹋了。

    或许,舒红还不太懂得牺牲的价值意义,她只知道为了阿桑,她什么都舍得。毋先生曾说,舒红,你这是饮鸠止渴啊!舒红不懂什么叫饮鸠止渴,但阿桑没有被烧死,她觉得自己无论怎么活着都可以。

    草长莺飞、稻绿果结的郊外田野景色,虽然与往年一样,但让舒红的身心彻底放松了,没有高墙的隔绝,没有老太婆的恶眼,也没有了宫元挥不去的阴影,原来宽阔的天地间竟是这样的可爱。就要见到老板娘了,舒红脚步如飞,心如槌鼓,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渴望着一个目标,那个曾给她温馨呵护的所在。

    二

    毋先生数月奔波,最终还是没能找到杨桑的父母家乡。那夜,他没有听从黑暗里声音的劝告,他继续往岭上爬,直爬上峰顶。这时,天亮了,路也走到了尽头,放眼望去,峰谷之间尽是高原劲草,萋萋远蔽连天野,荒荒如初人兽无,连飞鸟都不见一只,哪有什么村寨!

    这高原的凄美风光,给毋先生的寻徒之旅,划上了凄凉的句号,毋先生不得不返回。

    路过城郊,他身不由己的走向表姐的客栈。十几年了,这个他亲手安置的苦命人之陋室、旅人之栖所,他却再也没有涉足过。与其说是惧内,不如说是他对人世情感的珍惜与封存,对生活的幻灭,还有对表姐生存的敬畏与尊敬。既然不能给她所无,她所有的就让它保持一份纯真吧,弱者、失败者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呢?

    毋先生觉得自己是个彻底的失败者,科场惨遭淘汰,情感被蹂躏亵渎,婚姻就如深沟死水,偶起微澜,也是恶臭弥漫,平淡枯燥的教书生涯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杨桑,却又是命途多舛,随着杨桑被放逐,他生命的最后一点亮色也消失了。人生至此,他还要固守什么呢?

    身心疲惫的毋先生,步履沉重而又坚定的走向表姐,走向表姐的客栈小屋,偌大世界,也只有这里才是他的精神家园。他在心里说,姐,我就来歇歇。木屋朽了,挡不住风雨,你我也就老了,让我们说几句话,约定来生,还续姐弟情缘。

    毋先生意态苍茫,但也怀着一丝热切,迈进了表姐的客栈小院。虽然十几年不曾来过,他还是像走进自家门一样的随意自然,不用敲门,不必通报,身胚就是自己的通行证,这种感觉是幸福的。

    但毋先生的幸福感刚刚升上心头,就被眼前的景象砸得粉碎。晾衣的竹竿,躺在在杂草丛生的院落里,像一条干死的灰蛇;破损的门窗洞开着,犹如唇消齿落百岁老妪打着哈欠,里面透出古墓般的气息。没有洗劫的痕迹,只有人去楼空的败落,毋先生觉得自己是站在阴间,看阳世的岁月枯荣。

    白头宫女在、桃花笑春风,古来多少人叹息过了,毋先生没有叹息。他漠然的走进小院,走上木楼,他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要寻找什么,他只知道这霉腐的空间里,曾经漂浮着让他渴望,让他陶醉的气息,幽暗的阁楼中,也曾裹抱着他童年时便痴迷的偶像。

    毋先生就如不肯离家的幽魂,在这座遗弃的小楼中四处游荡,却不想惊动了另一个小幽灵。

    “毋先生,老板娘走了。”

    “舒红!你是舒红?”

    舒红不知何时站在了毋先生的身后。房间里太暗,他们彼此看不真切,毋先生一把抓住舒红的手,将她拉到小院的阳光下。但阳光下的舒红却让毋先生不敢认,他知道这孩子受苦了,美丽的花骨朵落进豺狼的魔掌,只能被揉碎,抛却污泥中,这他早就预料到了,但一个清纯艳丽的女孩变成眼前这般模样,还是让他自以为早已冷却的血液沸腾,让他的心滴血!

    宫元,你迟早要遭到报应的,暴戾恣睢者,必遭天谴!

    舒红看到毋先生胡子拉碴、蓬头垢面也是吃惊不小,但她不知道毋先生是怎么了,在书院里教书怎会教成这个样子呢?舒红心里藏不住话,便说了。毋先生淡淡笑道,我不要紧,洗洗刮刮就好。然后问道:

    “宫元怎么许你离开,到这儿来呢?”舒红说了事情的经过,并说自己到这里好些天了,找不到老板娘,问了远近邻居,都说伊走了,却没人晓得伊去了哪里。说完,舒红问:

    “毋先生,我以后可以住这吗?”

    “住这?这儿还能住人?”毋先生没有听明白舒红的话意,反问道。舒红说:

    “我已经在这住几天了。我想把房间和院子收拾收拾,可我不敢,我怕叫人发现被赶走。您是老板娘的亲戚,您是可以允许的,您要是允许,我现在就开始收拾——”

    “舒红,你的家呢,你为何不回家去?”这个女孩,毋先生虽然见过几面,也知道她和杨桑要好,却全然不知她的底细,以为只是表姐聘用的一个帮手,因此打断她的话问道。况且,眼前这个惨状还如何收拾?

    “我从小没有家,毋先生……”舒红用极简单的几句话,叙述了自己的身世,这也是在杨桑之后,她头一次披露自己的经历。因为她知道毋先生对阿桑好,毋先生是可以托付的。最后她说:

    “毋先生,您让我住这吧,我想住在这里等老板娘、等阿桑回来。”

    “舒红,苦命的孩子……”毋先生强忍着泪水,背过脸去,他不敢正视她那双无助、哀求的眼睛。他抬头仰望天空,模糊的视野里,蓝色的苍穹成了一个巨大的问号:比起眼前这个女孩,你的那些人生际遇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因为追求奢侈的盛宴而只得到一杯残羹,而她,仅仅为了一杯残羹,还要看人的脸色!

    所谓天道,不过是人心不死的向往,掩饰着千百年来的社会丑恶,给人一种假设的理想,你毋思还没有沦落舒到红的地步,真是应该感恩了。

    毋先生郁结多年的心头,似乎被舒红不经意间打开了,他的神色也爽朗了,他笑着对舒红说:

    “好吧,我们一起收拾,把它收拾的比从前还漂亮!”

    三

    有毋先生的参与,这收拾的意义就不同了,他利用身上剩余的积蓄,请来工匠修补破损、添砖加瓦,又购置了必备的家具,只用几天时间,木楼小院又恢复了生机。

    舒红的高兴、幸福自然难以言表,毋先生也是满脸的喜气。舒红说,毋先生,我们这里还开客栈吧?毋思说,随你,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舒红心中被喜悦、被感激充塞着,却又不知如何表达,她似乎愣了愣,之后猛然间冲进毋思的怀里,吊着他的脖子又笑又哭,头埋在毋思的胸前,久久不能平息。

    “舒红,大姑娘了,不可以这样!我听杨桑说,你从来不哭的,今天怎么哭了?”毋先生极力想摆脱,舒红却把他缠的更紧,这个从来不曾有过父爱、从来不曾在男性面前撒过娇的女孩,这会儿在毋先生怀中尽情的放纵自己了。

    毋先生可怜这女孩,觉得不该把她强行从自己怀中驱逐,就哄她道:

    “舒红,好孩子,你就开客栈吧,我会常来看你的。等阿姨回来了,你和她一起开,跟从前一样。但你现在要马上下来,让人看见了不——”

    “千万别说‘不好’!你们该演的戏都演了,该看的都看见了,我看很好嘛。”

    隔墙不仅有耳,还有眼,毋先生跟舒红刚才的一幕,被小院门外一双锐利的眼睛看的一清二楚,你毋思再是藏奸纳垢的天才,可还有话说?

    毋思盯着眼前这个从天而降的可怕女人,确实无话可说。几个月不见,她的面目是更加丑陋可怖了,如果说从前她还是以受害者的面目出现,现在则完全是以凌然的仲裁者自居。她俯视着那个狗男和又一个狗女,那唇齿之间吐出来的已非人间的语言:

    “毋思,我还以为你被狼狗吃了,真的无尸了。想不到你竟还魂,刚送走一个老的,又弄了一个小的。恭喜你毋思,你这个科考场上的败卒,竟是情场里的天下状元呢!”

    舒红被那女人的架势吓得全身发抖,她想解释、想说不是那回事,可嘴唇怎么也张不开。这回她是真的哭了,无声的哭,任泪河把自己淹没。

    毋先生说,“舒红,你进屋,不要理她。”可那女人理她,没等舒红转身,她那手掌就如捕捉小鸡的老鹰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舒红,把舒红的脸颊抓得鲜血淋漓。

    毋思怒不可遏了,这个忍让懦弱的书生,第一次让女人尝到了男人的铁掌。女人就势滚倒,小院里顿时充斥着呼天抢地的声浪。

    左邻右舍奇怪,沉寂、荒芜了的隔壁小院,怎么又热闹起来了呢?于是四面墙头排满了脑袋。

    这时,一位不速之客恰好赶到,他没有看见闹剧,他只看到阳光下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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