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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论道

书名:西游一梦 作者:康本尔 更新时间:2016-07-20 05:00 字数:10258

    学者可以千千万万,而大师却凤毛麟角。学者之所以为学者,是因为他们注重的是学,而大师之所以为大师,是因为他们注重的是思。大师是一盏灯,可以给人指明方向。

    大师孤独的是身,而不是心,伴随他们的多是青灯古佛,在简单中酝酿着他的智慧,就像作家首先要当“坐家”一样。

    相普山沉思崖德法大师,就是一位大师,名符其实的大师,寿已一百五十岁,自从沙国五义弟建国,分居五部,以中为首之时,德法大师就是和尚了,那是他还是个孩子。

    岁月悠悠,时不饶人,一百多年匆匆而过,一个人在一百多年内应该干些什么?一百多年的意义又是什么?一百多年又能留下些什么?

    德法大师把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献给了“坐思”,沉思崖是他最熟悉的地方,相普寺的主持是他徒孙的徒孙。

    观世子出了王府大门,又变成了乞丐,穿得好会给他带来麻烦,他把那件长衫脱了,没有拿到当铺去卖,因为他嫌那样更麻烦,所以他扔它扔到了街边。

    这麻烦让两个人拣到了,其中一个道:“这是我先拣到的!”

    另一个道:“这是我先看见的,我正蹲下拿呢,你就过来抢了!”

    这两个人便开始吵了起来,吵得面红耳赤,周围又围了几个闲人。

    观世子摇了摇头,叹息道:“早知如此,我就把它扔到阴沟里了,为了一件本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自寻烦恼,何必呢!”

    观世子悠闲地走在大街上,体会着带着阳光的空气的味道,朝相普照寺走去。

    相普寺,苍松如云,古刹静穆,几枚针叶无声地落下,一阵风来,松动云静,依旧庄严,祥和静谧,沉静地一切可以变淡,又神圣地不忍搅扰,几个小僧安静地走过,脚底板着地的“噗噗“声似乎清晰可闻。

    知客僧道:“是不是来讨饭的?”

    观世子道:“我讨的饭估计你们没有。”

    “什么饭?”

    “精神食粮。”

    “莫忘了这是相普山,莫忘了相普山上有个沉思崖,崖上有个德法大师!”

    “我就是冲他而来。”

    “施主几斤份量?”

    “我敢问德法大师几斤份量。”

    知客僧不悦道:“天下还无人敢问德法大师这句话呢,施主休要狂妄,德法大师是天底下最有智慧的人,不允许你这样蔑视他。”

    观世子道:“出家人要戒嗔戒怒,德法大师如若勘破世界,为什么还天天坐思,所以还是留有让人高过的余地。”

    知客僧无言,上上下下打量着观世子,但觉这个年轻人虽然邋遢,但目光却深得似海,便道:“那好,你从后山西数第十八条山路上去,大师会不会拒你于千里之外,就要看你的造化了,当然也不是摆设,不容庸人前去一饱眼福。”

    观世子合什顶礼道:“多谢师父,我去了之后,德法大师一定会大开眼界。”

    后山西数第十八条山路蜿蜒而上,山路清静幽雅,两旁古木参天,在树底下留下浓重的绿荫,山风柔柔,有鸟啁啾,人类的一切躁郁在这里可被荡涤得无影无踪。

    观世子拾阶而上,快要到山顶时,路却被堵住。

    堵住路的是一个亭子,亭子里有两个小童,两个小童正在冥思苦想。

    观世子道:“烦请两位小师父告知你家师父,就说有故人求见。”

    两个小童哈哈大笑道:“我家师父已有几十年未曾下山,你才二十多岁,怎么可能是他的故人呢?”

    观世子道:“岂不闻一见如故。”

    两个小童敛住笑容,道:“说得好,不过你要想见到我师父,必须回答我们的问题,这个问题我们已经思考了三天三夜了。”

    观世子道:“二位请说。”

    小童道:“为什么强行忘记痛苦反而会适得其反?”

    观世子道:“忘记?忘记什么?忘记就是把想忘记的东西拿出来,然后再去忘记,拿出来就等于温故了,温故可以加强记忆,所以强行忘记痛苦就是记诵痛苦。”

    两小童一听,拍手大贺,道:“太好了,太好了,没有比这更好的解释了,你上去,将被一排乱石挡住,你从东面数第十三块石头旁边,直往里走就能找到了。”

    观世子依小童之言,果然见到一人,这好像是位上古的老人,皓首白发,松风鹤骨,直如超凡脱俗的仙人,与周围的古松、青石构成一幅清幽的意境画面。

    观世子无法将他的意念定格在他的身上,反而此人的一身浩然正气几近将他的思想迫散,他甚至有一种目眩的感觉,他只得将他的思绪化整为零,又幻零为整,周匝数遍,如磁石般将自己所有的思绪集于脑海。

    德法大师双眼微闭,正在盘膝坐思,如雕刻家笔下的石像,纹丝不动,他脸上的皱纹正诉说着他那蹉跎的岁月,一阵风来,他白发飘飘。

    观世子背负着双手,静静地注视着德大师,他的眼情深遂,从里面似乎射出犀利的光芒,向德法大师身上罩去,仿佛要将他的内心穿透。

    德法大师缓缓睁开眼,那双眼极其慈爱,有着憾人心魄的悲悯,让见者油然而生尊敬之心。

    德法大师道:“五十年了,你是第五个在这儿见到我的门外之人,却是第一个我首先开口问话的人,施主为什么要来找我?”

    观世子道:“没有人能掀起宝象之乱。”

    德法大师道:“你认为能行吗?”

    观世子道:“总得有人打头阵。”

    德法大师道:“世界基于梦想而建立,在这个时空里,我没有建立好自己的世界,无所遗憾,让我痛苦的是我的两个徒儿,极远和宫仪,他们是这个梦想的实践者,我不知道他们能否承受梦碎的痛苦,我不知道他们最终会不会怀疑这个梦!”

    观世子道:“有梦总比无梦的好,只可惜你的救世理念却不是人类的终极模式。”

    德法大师道:“哦?我修的是今生。”

    观世子道:“我修的是精神。”

    德法大师道:“可惜精神的奥义却要服务于今生。”

    观世子道:“可惜今生的奥义却要人的精神去接受。”

    德法大师问:“我的法则有哪些不足。”

    观世子道:“人存在的意义应该从精神里面去找,而不是从物质里面去找,你的出发点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物质只不过是人生意义的一个方面,你一生构建的梦想,只不过是一座在木头上建立起来的大厦,这大厦迟早要倒塌,不过你不必太难过,这座大厦可以住很长时间,它毕竟不是一间草屋,它倒下之后留下的几根石桩,也可以万古不枯。”

    德法大师道:“不,只要物质财富极其丰富,完全可以满足人类的物质欲望,千百年来因财富不均导致的不公平现象便会彻底结束,到那时一个真正康乐的社会就会诞生。”

    观世子道:“不,人是有欲望的,人们的物质欲望是很难满足的,满足的只是一部分人,物质是满足其它欲望的一种手段,人有追求优越性的本性,他所取得的优越性必须以一部人的贫穷和卑微为代价,你的社会只不过是一种螺旋升级的前进体,永远不能平衡。”

    德法大师的脸色忽然变了,剧烈的咳嗽起来,好像被呛着了,浑身也不住地颤抖,道:“一个人追求物质和权利上的优越性,如若被真是人性的话,老纳将痛苦不堪。”

    观世子冷笑道:“人性?又转到我的精神里面了吧,大师因为这些挫折而受折磨,那么发达的物质社会又有什么意义,一个人带着疲惫的身心去创造财富,这就是你所谓的康乐,看来大师的精神修的不够啊!”

    德法大师道:“没有痛苦,哪来快乐?没有快乐,哪来痛苦?没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又怎么为人?苦乐乃人之本性,所有的这一切,才让我们体会了做人的滋味,不管怎样,我们都曾这样活着。施主没有痛苦,看来你是行尸走肉啊!”

    观世子道:“若是对待痛苦能达到行尸走肉的地步,也是一种升华,最简单的升华也是一种智慧,痛苦可使人生不如死,痛苦可扭曲人的灵魂,痛苦降低一个人的生活质量,痛苦有时还是把它抛弃的好。大师定论可不能以偏概全啊!”

    德法大师朗声大笑:“痛苦如此之可怕,那么我们还是逃避的好,我们的行为准则应该是怎么快乐就怎么做,所以我们如若想要别人的东西,就该想法去抢去偷,为了满足自己的快乐,我们可以不择手段,那么整个社会就会尔虞我诈,道德败坏,但是所有的人都是快乐的,对吧?施主!”

    观世子冷峻地道:“如果所有的人都是快乐的话,这样的社会倒可以要得,‘全民幸福率’应作为衡量一个社会优劣的硬性标准,人类所有的一切都应它以它为中心,这才是我们应该努力的方向。只有这样,才算是善待我们的灵魂,大师才高八斗,可惜连路也选不准。”

    德法大师冷笑一声道:“你难道不觉得人性就像火药一样,没有客观的约束,这个社会便会混乱不堪。饶是如此,仍有许多人打着道德的幌子,为己谋私,在道德的外衣下做着不道德的事情,正直人士也看得痛苦不堪。还好,他们没有把道德外衣抛去,用你的理念,岂不是变成赤裸裸的了。”

    二人头上早已腾起了热气,冷汗直冒。

    观世子道:“非也,道德的准则倒可以作为意义赋予个人,因为生命的意义是赋予的,人是种奇怪的东西,思维具有逻辑性,只要他认为某种做法是对的,他便会按照去做,既使不做,也自有他特殊的原因,总之它形成特定的意感,这意感便暗地决定这个人的行为,这是人性的一种特性。一旦外部环境迫使个人背离他的原则,人就会痛苦,这是精神的一个法则。

    大师的世界是物质主义社会,人类从古至今都是处于物质主义社会,人类在物质的牢笼下奋斗了一代又一代,把自己的灵魂融化在物质里面,仍然造不出康乐社会,如果我们将物质抛开,摆脱物质的羁绊,倒可以建立一个别有洞天的世界,虽然它遥不可及,但是从理论上它是可行的,我们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总比看着镜中花,水中月,实在得多。”

    德法大师听得入神,道:“超物质主义,好词,生命的意义是赋予的,绝论。施主请示其祥。”

    观世子道:“好,那我就分析给你看,客观世界在我们精神世界里的投影,可称之为意存,它储存于我们的大脑就像记忆一样玄奇,这所发动的感觉,可称之为感,感即人的感觉,包括人的喜怒哀乐,视听等觉,它们之间的联系,便是意感,它可以加强,也可以减弱,更可以变化,意感作为精神的基本单位,指导着人的行动,在这里精神只是一个由各个部件组成的整体。精神具有思维性,惟一性、意感性、原则性、惟乐性、落差性等特质,这些都是不可改变的,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在他们之间斡旋,使这个人看起来更像个人。

    一个商人的追求和学者的追求有什么区别呢?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它们只不过是一个人赋入感觉的目标,它们的精神演绎进程是相同的,人在接近目标的过程是快乐的,财富的增加和知识的增加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快乐,这些对他们个人来说,都是一种活着的意义。目标与手段无关,学者为了获得知识,可以寒窗苦读,长途跋涉,探访名士,这种行为可亲可敬,因为他所采取的行为一定无害。而商人呢,他可以起早摸黑,兢兢业业,也可以不择手段,欺诈诳骗,这种行为虽让人诟病,然而在精神的世界里,它却是无罪的,就像咬人的毒蛇本身无罪一样,它按照的只是规则。

    目标的演绎过程是一样的,也就是它们给人的精神带来的作用也是一样的,不管这个人痛苦抑或快乐,它都按照固有的规律。然而它们带来的后果却不同,追求财富必然会有欺诈,追求权利必然有勾心斗角,他们的成功必然会以一部分人的失败为代价,有了失败,世界必会混乱,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本质,如果不翻了个世界,这个世界永远不会康乐。

    虽然有童叟无欺的商人或为国为民的官员,但是这些人还有另一种人生的追求,正因为这些才使他们看起来像个人。然而对于知识的或艺术的追求,却不会带来混乱的局面,却能对人类起到促进作用,成功的艺术家也会像富有的商人一样快乐。所以把财富与权利作为一种追求,虽无罪,却是错误的,就像老虎一定会吃肉,虽然可以不吃人,但是还有吃人的嫌疑,绵羊不吃肉,所以也一定不会吃人。

    但是财富必有人追求,权利必落在一些人的手里,世人对于财富及权利的倾慕,无疑加重了商人及权者对他们追求的认可,客观上又赋予了个人对这方面的意义,从另一种角度给予了鼓励,使得无德商人和权者变本加利。这种机制就像受表扬的狗一样,他只会在这条道上渐行愈远。所以富豪榜是一种可耻的行为,它只会赋予人贪财的意义,使得人更加物质主义。所以我们应该以“捐献榜”取而代之,官家及舆伦喉舌应广为传扬,这样便可赋予个人积极的意义,因为人的精神只不过是个容器,接收的只是客观世界的投影,进而形成个人的价值观,然后用个人的特质去决定行为”

    观世子洋洋洒洒,发表了数十万的论说,直听得德法大师如痴似醉,两人谈天论地,纵横古今,时而专注倾听,时而激烈论辩,乾坤世界似乎风起云涌,宇宙的暗流在涌动,有千军万马的冲杀,有宗教信徒的激烈火拼,有求道者的艰苦的执著拔涉,而这两个人的眼中却只有对对方的倾慕

    德法大师道:“沉湎痛苦就是对痛苦的温故,它会便痛苦弥久不散,我们所要做的就是依然固我的做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并且专心的去做,达到鞍上无人,鞍下无马,奔驰如飞,人马融合为一的境界,我们应该去享受做事的乐趣,时日一久,痛苦便会腐枯,大自然造物,有它自己的严谨性,包括精神在内,我们一些刻意地改变,只会打乱它的章程。”

    观世子道:“非也,正因为你对于沉湎痛苦的畏惧,才导致你对于这方面知识的裹足不前,你不能找到合理的解释,才把它归因为大自然的法则,生命如此之玄奇,就像呈现在我们面前的一个七彩的花园,虽然有着带刺的玫瑰,却不能抹煞它给我们带来的美丽,在生命终结的时候,我们无法解释一个生命世界的消失,所以没有人能真正理解这个社会,寻常的花开花落,又蕴藏着多大的奥妙啊!”

    观世子的眼中发出了光,一种渴求的光芒,德法大师静静地听着,他的思绪穿过亘古时空,仿佛看到了一个伟大的身躯,这个身躯发出柔和的光,照出了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

    天上有云,云花盛开,祥光万里。

    观世子继续道:“大师对于精神的分析只是一种经验的现象学,你的获知只是你自己,排除痛苦必须了解痛苦了发生的机制。血肉之躯必有痛苦的体验,痛苦产生于不适的精神体验,它投影于精神形成一种意存,同时附带着相应的感觉,它们之间的联系亦即意感,当意存发动时,这种不适的体验便会重现。意感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但是它的主旨变化却很慢,受到条件的加强,它按照记忆的原理得到加强,如果得不到加强,它按照遗忘规律衰减,加强和衰减伴随着感的强度的变化。意感的加强有两种条件:一是主观加强;二是客观加强。大师所论只是意感的衰减特质,从主观上革除了侵蚀,然而现实中却有诸多加强意感的客观条件。譬若一个人在某个地方受到伤害,只要他不去这个地方,一切顺其自然,按照衰减的原理,那种感觉便会变为中性,但是那个地方他若必须去呢?这从另一方面加强了恶性循环,然而顽固的恶性意感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将其革除,所以顺其自然并不是百试不爽的妙方。明白了意感原理,我们就可以解决难以释怀的痛苦。首先我们需要打断它们形成的链条,在原有的意存上嫁接上良好的感觉,进而构建良性意感,这其中需要借助高超的松神手段,所幸良好的感觉人人都是可以找到的”

    观世子又洋洋洒洒地发表了十数万字的论说,直听得德法大师神魂颠倒,如吃了三百个人参果,三百六十万个毛孔都舒服,讲者用心,听者投入,竟忘了日升日落,三日倏然而过,两个小童陪伴在左右,这些晦涩艰深的智慧,他们听得如坠五里云雾。

    德法大师道:“我从来没有像今天听得这么过瘾。”

    观世子道:“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讲得这么过瘾。”

    德法大师道:“你在颠覆我的体系。”

    观世子道:“一切错误的东西都可以被颠覆。”

    德法大师道:“你好像是金蝉。”

    观世子道:“无论我是谁,我心中那个独特的世界代表的才是我。”

    德法大师道:“施主才识过人,所见非凡,老纳赠你三物。”说完令小童取来三物,却是一副袈裟、锡杖、古钵。

    德法大师道:“此三物虽平淡无奇,却可清心励志,凡人受之却无用,还望失主笑纳,从此之后你就是沉思崖的主人吧!”

    观世子道:“多谢大师,我倒不要做沉思崖的主人,我要去西天去见如来佛祖。”

    德法大师道:“阿弥陀佛,你果然就是我等的人,万千劫难竟然消蚀不掉你的西游之梦,受此三物,从此你的法名就叫三藏吧,你从遥远的大唐而来,沿着极远的朝圣之路去追求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愿天下苍生能为你的所做所为感恩戴德吧!”

    观世子道:“贫僧多谢大师,拯救苍生愧不敢当,至少我会让他们明白。”

    德法大师宽怀地笑了笑,顿时变得老态龙钟,白发簌簌而落,他用一种喑哑的声音道:“老纳寂寞多年,今日方有充实之感,独守着那一份寂寞,只为盼望上天能出现一个照亮人心的太阳,老纳用孤苦加意志又苟活了几十年,你终于来了,虽然迟了点,世界原来可以不是这样,老纳今日终于可以含笑九泉了。人生百态,尽归于尘!”

    德法大师说完,双掌合于胸前,双目微闭,整个人变得越来越淡,从他的身上旋起一股淡淡的清风,周围的山石草木,霎时如沐过春雨一般,生机勃勃,最后德法完全化为风尘,太阳穿过紫色的山岚,更加温暖。

    德法大师圆寂之时,两小童放声大恸,三藏喃喃自语道:“大师,请原谅我对你的批判,许多年后,还会有人将你提起,将你再驳斥一番,你应该感到骄傲,毕竟事过境迁,还有人将你忆起,滚滚岁月红尘,冲蚀不掉你那逼人的思想锋芒,你是暗夜里一颗耀亮的星。一个大师的消逝,留给世人的是一个无法弥补的巨大空白!阿弥陀佛!”

    德法大师圆寂的地方,留有一书,三藏走了过去,却是一本《上古真经》,封面上一棵巨大的菩提树,枝繁叶茂,绿意盎然,观世子打开书,上言:

    上古时侯,有三兄弟,如来、金蝉、菩提,同师于鬼谷子,鬼谷子坐思天地玄机九千九百九十九天,终不能破,最后身化无形,其意念游散于宇宙之间,遂使世界按照辩证法运转,留下三弟子,道各不同,其中要以如来法力略胜一筹,余下二位各有千秋,三人终日龃龉不断。

    这一日如来又要与金蝉斗法,菩提作证,如来道:“二弟,你的意念存于此石,我将其抛于凡世,我保你万世不得翻天身。”金蝉道:“我不信,世上本就没有一成不变的法则。”金蝉的意念便附于此石,如来沉思运法,一翻手,石头便向下坠落,菩提忽然暗地挥出一掌,这石头又变了变方向,朝头着浩茫的大地坠落

    石头最终落下,长成一山,名曰“翠云山”,而那个石头坠落的通道,便是佛祖的漏洞,已经如苍海之一粟,难以找到,如若找到,主观和客观得以印证,那么这个世界将要被颠覆,因为这是佛祖的世界

    三藏喃喃道:“菩提,难道我要受到你的指点才能找到吗?你太小看我了!”

    沉思崖开始寂寞了,天下有几人愿意忍受那种寂寞?三藏变成了和尚,那不起眼的袈裟、锡杖、古钵,竟然是相普寺太上主持的象征,此三物原为德大师苦行修道的工具,它个的行程长达万里,本身并无多大价值,它们代表的只是一种意义,它们以后又要伴随三藏行多少路呢?

    钟声悠扬,大雄宝殿里,幻灯主持亲率数百僧人给三藏合什行礼,预示着相普的塔灯换了,上一届塔灯是德法大师。

    相普寺塔灯换了的消息不胫而走,而且还是个年轻的和尚,佛界震动,人们惋惜的同时,又有许多求道者慕名而来。

    三藏盘坐在高高的丹墀上,下面僧众俗人黑压压一片,都在聆听他的布道。

    三藏道:“生命的意义是赋予的,人生需要为自己树立一个目标,然后去实现,在接近目标的过程是快乐的,因为人是有欲望的,人满足了一个欲望之后,又会产生另一个欲望,人的精神就像一匹放荡不羁的马,你若过分的束缚它,它便会暴怒,甚至暴毙,你若过分地放纵它,它也会不知好歹地闯进沼泽地,最后陷溺而死,所以要想过得快乐,需要有高超的驾驭术。所以我们有为自己树立一个目标的必要,也便给自己赋予了人生意义,从而可以正确地驾驭自己的人生。

    人的精神若要无事可做,便会处于一种空白耗状态,这是因为精神无时无刻不在与客观世界联系,荒废了它们的联系,精神便会释放出能量,不能燃烧于客观,只会导致自戕性损害。

    讨论人性善恶没有多大意义,它只会对人类抱以太多的幻想或过多的憎恶,人性就像玫瑰一样,有它带刺的一面,也有它美丽的一面。不管怎样,我们都应庆幸,我们都作为人而存在,或苦或乐,我们体会的都一种做人的滋味,请不要相信彼岸,彼岸只不过是支持我们活下去的诺言,把握今生才是正确的。也不要沉湎于虚无,它只会让我们被无聊的空虚吞噬,我们跃动的心脏证实了我们无可否认的存在,明亮的阳光告诉我们活得是多么真实。人生的内容不过是认识痛苦和欢乐,以及按照各种各样的原则做事,而这一切只不过围绕一个中心,即精神,我们应该将精神放在上面,凌驾于一切之上,我们的一切活动都应以它为中心,去追求社会的最大欢愉。

    讨论唯心、唯物也是荒唐的,那只不过哲学家的无聊把戏,试想一个生命消亡之时,一个生命的世界如何消亡?研究这个问题要有用的多,而不是去做一些无益的口舌之争。世界按照偶然和必然运行,无时无刻不在运动,世界是无目的的,众多的不可知,吸引着我们前去探索,精神却要按照特定的法则进行,在浊浊的历史洪流中,我们一定要掌握好自己的舵,善待自己的和他人的灵魂”

    三藏侃侃而谈,一张嘴滔滔不绝,台下掌声阵阵,当然也有反对的,几个老和尚悻悻而走,一人问道:“世界上为什么会有穷人?”

    三藏道:“为什么会有穷人?那是因为世界上有富人,为什么又会有富人呢?所谓富人便是财富的占有者在前列的人,在末尾的便是穷人,这就像撒了一把豆子,有远有近,无论撒多少,也有远有近,远和近却不是根据豆子的多少,所以世界上一定有穷人,一切脱贫致富的手段只能解决个人的问题,却解决不了社会的问题。

    台下一片掌声,又有一人问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三藏道:“这种情况是不可避免的,这个问题就像你为什么活着一样,我们可以称之为绝对存在,我们解决问题只能在这个命题成立下进行。”

    又有一人问道:“怎样才能解决?”

    三藏叹了一口气,他忽然觉得使人明白有时比思考更困难,他继续道:“只有人类的物质欲望小于物质总量之时,这个问题才能解决,我们应该考虑物质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我们从物质中又该获得什么?有时物质是一种怪物,容易吞噬我们的灵魂,我们会成为它的奴隶,物质可以当作一件外衣,可以不要求过分华丽,暖活就可以了,所以我们可以不在乎这件外衣的质量,我们应该关心的是它的实际价值,但是我们必须把精神置于一切之上,一切都要以它基准”

    三藏的信徒越来越多,反对他的人也越来越多,相普寺也越来越乱,其它的寺院也开始跟着乱,老和尚忧心忡忡,小和尚无心念经,佛祖的地位岌岌可危,一个精神支柱即将坍塌。

    这个精神支柱岂能轻易坍塌,四面八方的寺院便联手兴师问罪。

    大殿上,众多和尚坐盘膝而坐,老的居前,气氛严肃地让人不敢发出一丝微笑,三藏盘坐在丹墀上,神态自若。

    一个圆脸的和尚首先发问:“你说人是有欲望的,为什么我没有?”

    三藏道:“你没有欲望,为什么要来找我?找我的目的又是什么?”

    圆脸和尚道:“佛祖尚且要作狮子吼,何况我等!”

    三藏道:“那么佛祖也是有欲望的,他的六根不净,怎么还要求别人六根清净?”

    圆脸和尚气噎,怒道:“你辱骂佛祖,亵渎神圣,清净佛门怎能容许你这种败类?”

    三藏道:“正因为有你这种不明所以的小丑,才使虚伪的道德教长存于世,作孽啊!”

    圆脸和尚张嘴欲骂,三藏道:“你犯了嗔戒!表面一套,背地一套,你究竟还算不算和尚?而且还德高望重呢?其实骂人是很过瘾的,骂出来,心里会很舒服的,你骂吧!”

    圆脸和尚张嘴无言,他脸上所有的肌肉都在动用,正在表达着一种特殊的表情,这表情使他的脸极其难看,所幸这张脸马上从人面前消失了,他走得比来的时候快多了。

    一个瘦削的老和尚又开始发问,语速又快又严厉,“小三义是什么?”

    三藏道:“不知道。”

    “大三义是什么?”

    “不知道。”

    “佛家的经律论要义又是什么?”

    “不知道。”

    瘦削和尚冷冷地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做相普寺的塔灯?”

    三藏道:“我没有必要知道没有必要知道的东西,我只要知道别人不知道但都应该知道的东西就可以了,塔灯的颜色可以是白的,也可以是红的。你会纺线吗?”

    “不会,问这干吗?”

    “你不会纺线怎么穿衣?”

    瘦削和尚道:“但是我可以去买,并不是每个人什么都会的。”

    “并不是每个人什么都会的意思也就是并不是每个人什么都知道,小三义、大三义、佛教的经律论书上都有,为什么还来问我这个问题?”最后一句三藏提高了嗓门。

    圆脸和尚拍了拍脑门,懵了。

    群僧逐一发难,一个比一个刁钻,一个比一个古怪,三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舌如利刃,口似悬河,扼住对方咽喉,击中对方要害,将所有的和尚驳得面红耳赤,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

    一个紫面和尚站起来,刚想发问,三藏用手一指道:“还不退下,你已经败过两次了,还想再问吗?”

    紫面和尚颓然坐下,忽然指着三藏道:“他是迄今为止我见到的最大的说谎专家,有很强的自我圆谎的能力,几乎把所有的人眼睛都蒙蔽了,所幸还有几个人的心是雪亮的。”

    又有一个附和道:“对,他教坏了青年,使非道德流毒于世,比抢劫偷盗还可恶,因为他毒害的是人的灵魂。”

    第三个人道:“更可恶的是他给错误的东西寻找理论基础,使错误的东西披上正确的外衣,让错误登上大雅之堂,进而使错误泛滥成灾,最后错误的也变成正确的了。”

    第四个人道:“他是个卑鄙无耻下流的和尚”

    这些人知识不多,但是损人有一套,话说得越来越难听,三藏淹没于流言蜚语之中,他百口莫辩,他也不辩,辩论和吵架是不一样的,即使最聪明的人,也吵不过一个无礼的泼妇,他静静地坐在莆团上,对着铺天盖地的责骂充耳不闻。

    一个老和尚站了起来,正是幻灯主持,他扫视了一圈,大殿里立即静了下来,幻灯主持看了看三藏,摇了摇头,道:“三藏法师啊,其实你真的把我们这里搞得乌烟瘴气,你实在辜负了德法大师对你的期望,也令我们太失望。”

    三藏双掌合什,叹息了一声,道:“那好,我走!”大殿里顿时鸦雀无声,他缓缓地走下丹墀,缓缓地从幻灯主持身边走过。

    幻灯主持忽然道:“阿弥陀佛,三藏法师,请你留下德法大师的三物。”

    三藏停下道:“你想要吗?这三样东西是别人送我的,不是求来的,有些东西是求不来的,是靠智慧获得的,你配吗?如果你真的想要的话,我就给你,真的不知道德法大师活了这么多年,这三样东西到现在为什么还没给你,你还要吗?”

    幻灯主持的脸红了,红得就像苹果,他脸红的时候一般不说话,他不说话,三藏只有大摇大摆地往外走,在众目睽睽之下。

    三藏第一次真正感到了孤独。

    他身披袈裟,拄着锡杖,又走在那个古老而熟息的城市,一切依旧,此时沙国的京都中稽已沉浸在一片欢腾之中,沙国的士兵已凯旋归来,人们陶醉于沙国的强大与富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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