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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节 霜月
书名：灵洲 作者：卧龙青枫 更新时间：2008-02-13 10:56 字数：2557
空中的风在疯狂地呼啸，空舟上的绳索在强风中嘎吱作响。几名船员在紧张地忙碌着，不停地调整着风帆的角度。在大风中，空舟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前行，但随之而来的却是被撕裂的危险。
姬羽知道自己在冒险。如果不是秦德的命令，澜州守军的空舟斥候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出航，船员私下里都认为姬羽疯了，由于此时澜明公仍未公布姬羽的身份，因此他们不明白这样一个不懂天象，不懂军事的游侠为何一跃成为澜驹营统领的副手——羽林中郎将，更何况他只是一个毛头小子，哪怕他穿上了作为澜驹营象征的镔铁重甲。
“姬将军，前方就是龙山了！”在呼啸的风中，一名船员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姬羽点了点头。在前方的云雾中，绵长的青色山体忽隐忽现，龙山之名显然由此而来。空舟在颠簸中缓缓下降，龙山主峰青龙顶的躯体在众人眼中逐渐庞大起来。
南方的冬天并不是十分寒冷，但发黑的树叶和荒寂的山野却仍让人感到莫名的压抑。山上有风，风从裸露的树枝间透过，呜咽着离去。姬羽一个人走在山道上，落叶在脚下沙沙作响。濡风门的山门就在不远处耸立着，但山门前却没有一个人。姬羽的心陡然沉了下来。
经楼、大殿、广场历历在目，但是还是没有人，原本清静的道门在此时却显得十分诡异。地上积满了落叶，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打扫了。打开大殿的中门，其中空无一人，经楼也是如此。许多平房的门都是打开着，其中布满了被风卷起的落叶。
“霜月！……”姬羽大声地呼喊，回音在空旷的广场内回荡，但是没有一丝回音。
穿过长长的走廊，姬羽来到了后庭。围墙外的空地上，早已插满了大大小小的墓碑。有些墓碑已经年代久远，上面布满了裂痕与青苔。而更多的墓碑，那些苍白的石头显然是最近才立的，墓碑是如此地年轻，以至于它们显得如此地刺眼，仿佛并不属于墓地那沉沉的灰色。姬羽发疯似地奔跑过去，在墓碑间不停地游走。整整一个时辰，他从头到尾反复看了三遍，没有霜月的名字。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早已汗流浃背，在冬天的山风中，他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她不在这儿……”姬羽喃喃地说。从在离山并肩作战时开始，姬羽就把霜月视作同生共死的伙伴，而除此之外，则更有一种无法割舍的情感。至于它到底是什么，姬羽也说不清，只是当霜月失去踪影，生死未卜时，他才感到心中隐隐的阵痛。姬羽颓然地坐倒在墓碑前，心里一片空白。
“姬羽……”非常微弱的声音传到了耳际，但姬羽却听出来这是霜月的声音。他猛地站起身四处张望。在墓地后的小门处，霜月那白色的身影在冬天的山林间显得格外显眼。
“霜月！”姬羽激动地向霜月跑去，然后他就感到有些不对劲。
霜月仍然是一袭白衣，但她的脸色与衣服一样苍白，没有半点血色。她的身体很虚弱，似乎一阵微风都能将她吹到。
“霜月，怎么会这样！？”姬羽看到霜月这个样子，又焦急又心痛，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终于来了……”霜月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下倒去。
“霜月！”姬羽箭步向前，一把抱住了霜月。
“真累啊，让我好好睡一觉……”霜月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霜月！现在不能睡着啊，千万别睡着！”姬羽轻轻地拍着霜月的脸。他知道霜月一定受了很严重的伤，如果此时睡去，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坚持住，我们马上回澜州，我会给你请最好的大夫！”姬羽抱着霜月飞奔着向门外冲去。剧烈的运动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但他仍拼命地跑着。
空舟上的船员正无所事事地坐着闲聊，忽然听见姬羽大声地喊着：“准备升空，快！”然后，他们就看到姬羽抱着一名白衣女子飞快地向空舟奔来。众人不敢怠慢，调整风帆，解下缆绳。姬羽刚跨上甲板，空舟便腾空而起。
“返回澜州要多少时间？”姬羽把霜月安置在一个房间中后，焦急地问一名船员。
“来的时候顺风，不过用了两个时辰，不过回去的话时间就得加倍了。”
“时间，时间……”姬羽烦躁地踱来踱去，转身问道，“船上有大夫吗？”
“没有，将军，不过我们会全速赶回的！”船员显然也发觉了那名女子的伤势，众人调整高度向上空升去，空舟找到了一股南下的气流，船身终于在激烈的颠簸中加快了速度。
躺在床上的霜月脸色越来越难看，姬羽心急如焚，但却帮不上一点忙。
姬羽在情急之中想出了一个办法，他想起了魄云带给他的那种感觉。姬羽握住了霜月的手，他缓缓地调动起身体内的灵，小心翼翼地将它输送到霜月的手上。令人失望的是，灵在霜月的手上如同碰到了一堵墙，再也不能前进半分。姬羽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但他仍努力而小心地尝试着。终于，那堵墙仿佛出现了一道裂缝，这已经足够，细小的灵流沿着这道裂缝缓缓地前行。渐渐地，两个人都笼罩在一片银光之中。霜月逐渐好转起来，但脸色依然如纸一般苍白。而且一旦姬羽停止灵的输送，霜月的情况马上就开始恶化。姬羽时刻不离霜月左右，一边安慰自己，只要到了澜州，一切都会解决，一定会有大夫能够解决这些问题。
空舟在夜色中回到了澜州。
霜月在清脆的鸟鸣声中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姬羽枕着她的手睡着了。
她没有动，因为她现在十分虚弱，虚弱到甚至无法举起自己的手。但更重要的是，她不忍心吵醒姬羽。她能够听见姬羽沉稳而平静的呼吸，这让她感到一种幸福与安慰，她希望姬羽能一直这样陪着自己。但她的脸上却因为激动而泛起了一种异常的红色，随之而来的却是胸中的刺痛和一种几乎窒息的难受。濡风门之战耗尽了霜月所有的精力，她已经完全透支了。道术反噬的后果是异常严重的，霜月的身体受到了巨大的创伤，连她自己也能感受到，她已经活不长了。
当其他的道师在埋葬了同伴选择离开之时，霜月却留了下来。没有人发现她一直在苦苦支撑着，也没有人对她的留下保持异议。因为霜月说，濡风门并没有消失。在她看来，至少在自己死去之前就是这样的。掌门与师长均已战死，对幸存者而言，濡风门已经消失了，但霜月却固执地不愿离去。她没有忘记与姬羽的约定，她知道他一定会出现，自己一定要撑到姬羽到来的那一刻，她不想让姬羽伤心。这已不仅仅是朋友的承诺。于是，霜月奇迹般地支撑着，一直到姬羽的出现。
濡风门随着霜月一起倒下了，在她离开后，这片曾经有过辉煌的土地便陷入了沉寂。许多年以后，当人们再次踏上青龙顶时，剩下的只将是残破的墙壁、屋椽以及杂草丛生的坟冢。
“霜月，你醒了？”姬羽似乎感受到了霜月胸口的起伏，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然后，他看到了霜月的微笑，她的脸上带着令人不安的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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