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厢傻傻出神,那厢柳无双母女想要讥讽他,却因为人们的指责而无暇他顾,只能愤怒的同他们辩驳。只是,众口悠悠,何况她们母女本就表现的嚣张跋扈,怎么可能说得过百姓?
沈红尘看着望着松月的背影出神的龙无殇,一双幽深的凤眸微微眯起,眼底带着淡淡的欣喜和玩味,她款款上前,抬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见他毫无反应,不由勾了勾唇瓣,坏笑道:“王爷,您的魂魄被谁勾走了?”
龙无殇浑身一震,回过神来,双眸对上沈红尘那戏谑的眸光,脑袋“轰”的一声便炸开了锅,面色爆红,他摆手,支支吾吾道:“红尘,你别误会,我只是……只是觉得该好好谢谢那位姑娘,说来她好像帮过我们很多次……是……是不是?”
沈红尘不置可否的看着他,那探究的眼神令他越发心虚,他不由有些烦闷,很想告诉她他心里只有她,又怕这么说会唐突了她,至于松月,至少他现在还只是觉得这个女人之所以能吸引自己的注意,只是因为她总是冷冰冰的……
沈红尘感知到龙无殇的心思,玩笑的心思瞬间消失,唇边的笑意也有那么一瞬的尴尬,这时,柳无双突然高声道:“愚蠢的贱民,你们也不看看无殇王和沈红尘之间的关系,他们的话能信么?”
沈红尘微微敛眉,龙无殇则有些愠怒的转眸怒瞪着柳无双道:“本王的命是红尘救的,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朋友,我不帮她,难道任由你们欺辱她们母女么?”
柳无双讥诮的望着龙无殇那红透的面容,豁出去一般抱臂道:“是么?王爷也不拿面镜子看看你的脸,你分明是在发情。”
“原来宰相夫人的教养如此之高,在下还真是大开眼界呢。”正当龙无殇气的说不出话来时,人群中走出一人,黑色锦袍,银色半边面具,一头乌发随意的披散下来,与绣着祥云图案的长袖纠缠在一起,随风飘散,凌乱中透着一股子神秘之美。
柳无双母女二人循声望去,见到来人不由均滞了呼吸,下一刻,人群中不知是谁激动的高喊一声:“是雾阁阁主。”
人群中呼声一声高过一声,所有人的目光中满满都是崇拜,他们中有人是受到雾阁帮助的‘灾民’,有的虽然没有遭受水灾,但是对于帮助他们这种平民百姓的人,依然有着崇高的敬意,此刻,所有人均将目光投向款步而来的龙啸天,偏生离他最近的人没有疯狂的扑上去,而是默契的让开一条道,好似生怕靠近他一分,就污了他那清冽高雅的气息。
沈红尘看着他自人群中走来,不由有些嫉妒,这世上有一种人,即便他没有刻意避开人群,人群也会避开他,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崇敬到不敢亵渎的地步。他自成一朵白莲,人们愿意远观不敢亵玩。
沈红尘骄傲的微微扬唇,流动着明媚春色的水眸中,笑意荡起一层层洌滟流光。
柳无双和沈秋落的神思在得知他身份的一瞬间已经恢复清明,她们自然知道这个雾阁阁主是谁,毕竟他当初在大庭广众之下向沈红尘求婚的事情几乎人尽皆知。只是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雾阁阁主,一时间两人心中涌起更大的不甘和嫉恨,如此芝兰玉树的一个人,为何偏偏就喜欢她沈红尘呢?
“多谢阁主夸奖。”柳无双扯出一抹矜持的笑意,方才张牙舞爪的模样荡然无存,她抬眸睨了一眼沈秋落,后者掩下眼底的不甘,敛眉螓首,柔柔道:“秋落见过阁主。”
龙啸天低低一笑,面具下的双眸闪烁着慑人的寒光,他径自从母女二人身边绕过,来到沈红尘面前,先向李月蓉问好,又与沈红尘和龙无殇打了招呼,自始至终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除了无视柳无双两人这一点之外。
柳无双唇边的笑有些僵硬,沈秋落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这时,龙无殇拍着大腿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起来,无比鄙夷的望着柳无双二人道:“阁主是在讽刺你厚颜无耻,你竟然还以为是真夸你的,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哈哈哈!”
柳无双的脸色越发难堪,这时,那早就憋了很久的车夫忍不住说道:“王爷这就不知道了,她们母女怕是想要巴结奉承阁主,啧啧……”
四周满是嘲讽和讥笑声。
柳无双和沈秋落只觉得这一会受到的侮辱简直比以往所有时候都多,纵是上次被按着跪倒在沈红尘面前,她也没有这么愤怒过,因为这些卑贱的百姓,竟然敢挑衅她堂堂宰相夫人。她怒瞪着温润含笑的龙啸天,终于卸下伪装,嘲讽道:“哼,你果然也被沈红尘迷了心窍,她是不是伺候的你很舒服?”
“轰!”四周声音轰然炸开。
龙啸天沉黑的眼底划过一道犀利的流光。
紧接着,不知道是谁喊了句:“敢辱没阁主,找打!”而后,几棵青菜便呼啸而来,正中柳无双的头部,下一刻,众人竟然蜂拥而上,口中均喊着“打她们!”随之便只能听到柳无双和沈秋落的哀嚎声。
喧闹的大街上,只见几十个百姓围成一个圈,大家你一拳我一脚,毫不顾忌的打在柳无双二人的身上,即使她们的叫声惨烈,却丝毫没有引起他们的同情。
沈红尘含笑歪了歪身子,踮起脚尖凑到龙啸天的耳畔,低声道:“你确定你没有对他们用意念控术?我怎么觉得他们的反应太激烈了?”还是,百姓们对雾阁阁主的崇拜已经深到这种地步了?她心中这样想着,却不敢肯定。
龙啸天含笑,目光温柔的望着她,抬手为她将耳畔的一缕青丝拢至耳后,柔声道:“很显然,你已经猜到了答案。”
沈红尘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望着他深邃含笑的眼底,她有些惊愕的张大嘴巴,她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利用这短短的七日雨天,换得了如此深厚的人心,难怪龙睿死心不改,千方百计想要拉拢他,若拉拢不成,那人便会选择打压他了吧?
沈红尘终于明白龙啸天那句“我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意思,心中不由有些酸涩,她左右看了看,见车夫和龙无殇自觉地避开了眼睛,而其他人无暇顾及他们,她便轻轻牵起他的手,含情脉脉的望着他俊逸的侧脸,柔声道:“在京城,你一定要自己小心。”
龙啸天知道她放不下他,可他要面对的何止是龙睿的报复,但他不会告诉她自己将经历什么的,遂只是微微颔首,攥紧了她的手,柔柔道:“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明明两人已经反反复复说过很多次这句话,可每说一次,他们的心中便多一分感动。
李月蓉坐在马车内,微微敛眉,她的注意力一直都没放在人群中,此时听着龙啸天和沈红尘的对话,虽然听起来是寻常的关心的问候,可她偏偏从这关切中听出了几分不同的味道,她突然就开始担心……
沈红尘心念转动,感觉到李月蓉的担忧,有些无奈的微微敛眉,松开龙啸天的手,淡淡吩咐道:“我们走吧。”
车夫应了一声,抬眸看了看前方,显然这条路是不能走了,好在百姓们围在一起,他们还可以调转车头,从别的路走。
沈红尘上了马车,龙啸天则接过一个青衣男子牵过来的白马,翻身上马,跟在马车前不紧不慢的前行。
龙无殇立刻去牵了自己的马,飞快的跟了上去。
接下来一路毫无风波,而且因为龙啸天的出现,所有人均自行为马车让道,同时,谁也不敢因为沈红尘辞官就低看她一分,反而觉得她高风亮节,与龙啸天一般不爱蝇头微利,不慕高官权贵。
对此,沈红尘只能既羡慕又嫉妒的感叹: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到了府邸,沈红尘便让人将东西全部放好,与此同时,龙无殇有些心急的绕着府内转了几圈,而后欣喜的发现这里虽然小,却五脏俱全,而且前后共有三个院子,十几间房间,算上丫鬟们住的,也还有剩余,他蹦蹦跳跳的来到沈红尘面前,扯着她的衣袖撒娇道:“红尘,我可不可以继续住在这里?”
沈红尘含笑望着他,询问道:“你觉得呢?别忘了我如今已经不是将军,恐怕就算你想住在这儿,皇上也不会同意的。”
提到龙睿,龙无殇的神情堆满沮丧和失望,沈红尘目不转睛的望着他,在他准备开口说话时,又低低一叹,压低声音道:“而且,我明日一早便要离开京城,奔赴草原。”
龙无殇错愕的望着她,见她一脸认真,意外道:“怎么这么突然?”他皱了皱眉头,见她但笑不语,后知后觉道:“莫不是你是故意……故意辞官的?”
沈红尘微微颔首,有些内疚的望着他道:“抱歉,让你们担心了,只是事出突然,我不得不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