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震动的怪船上花饵上前用手绢给商留擦拭掉他脸上像血一样的红垢,令她意外的是,这些红垢里竟然蕴着某种异香。虽然平时花饵大大咧咧,看似天不怕地不怕,但她毕竟还是个女子,刚才的种种异象让她有些感到不安,拿着手绢的手有些僵硬,商留看出了她的情绪变化,轻轻捏住她的手,“有我呢。”
“咳,咱们是不是该往前走走了。”稍稍恢复的孔方,挣扎着在白丁的帮助下站了起来,对着商留说道。他知道,再不打破这幅看似唯美的画面,旁边一脸哀伤的白丁只怕会吐血的,当然,扶在他胸前的白丁的手也会更有力一些,那时候只怕他也会吐血吧。
众人刚欲继续前行,原本从登上怪船后就消失掉的歌声再次响了起来,与之前不同的是,虽然同样空灵婉转,但这次的歌声更为急促,仿佛是在警告,让众人知难而退……
花饵原本放松下来的神经重新紧绷起来,悄悄捏住商留的衣角,商留回头对她微微一笑,然后示意花穗一起继续往前走去。这次众人没有继续在两个桅杆间徘徊,顺利越过了第二根桅杆,接下来直到走过九根桅杆仍然没有遇到任何异常,如此顺利的情况反而让众人心中更加惴惴不安。
走过空旷的甲板,前方浓雾中渐渐显出了船舱的形貌,上尖下方的仓影旁突兀的出现了一个人影,在这样的环境里,人影毫无征兆的出现显得分外吊诡。人影周边的雾气随着众人的靠近慢慢散去,视线变得愈发清晰,然后众人就看到了一个白衣姑娘安静的站在那里。
白衣姑娘身上的袍子有些宽大,显得分外出尘,样貌清丽得不似人间颜色,肤质如同通透的白玉石头,她闭着眼睛,双眉微蹙,对着众人缓缓地摇着头,很明显她不是在打招呼或者欢迎这些不速之客,而是在表达:别再往前走了……
“鸣歌鬼姬!”老李头惊骇的叫到,“商公子,听老朽一句,切不可再前进一步了!”老李头颤声对商留说道,话里蕴含的恐惧情绪任谁都能听的出来。商留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很认真的盯着对面的那个被称为鸣歌鬼姬的女子。与众人或是惧怕或是好奇的情绪不同,白丁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从鸣歌鬼姬出现开始,白丁胸前就开始发热,准确说发热的是他挂在胸前的那块小“龟甲”,从小就带着的这块奇怪甲片像是已经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平时很难记起他的存在,他曾经问过自己的娘亲为什么要带着它,娘亲的回答也是言语不详,只是嘱咐他好好保管不得丢弃。
“龟甲”的反应越来越大,灼的白丁胸前隐隐作痛,脸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悄悄咽了口唾沫润一润干涸的喉咙,表情开始变得不自然起来。在白丁一旁的孔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随即眉开眼笑的小声说道:“老白,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多情种子嘛,看到模样更俏的姑娘就忘了人家花姑娘了?”孔方的声音虽然极小,但在静谧的怪船上却清晰的传到众人耳中,花饵顾不得害怕朝着半挂在白丁身上的孔方就是一记秀腿,正中孔方紧俏的屁股上,带的白丁都是一个趔趄。白丁更是早已羞得满脸通红,狠狠掐了身旁的孔方一把。
几人的打闹并没有让场间沉闷的气氛有所缓和,老李头跟几个伙计眼中忧色更重,商留回身跟老李头耳语了几句,老李头开始面露难色,最后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商留说服了老李头,让大家准备继续往前走,而对面的鸣歌鬼姬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只是不知何时不再摇头,一直“盯着”她对面人群,似是在思索着什么,见他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低头呼出一口气,周边的雾气重新变得浓重,几个旋涡状的气流将她包裹起来,随即便消失在了浓雾里,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随着鸣歌鬼姬的消失,白丁胸前的甲片也不再发热,白丁悄悄松了口气,他隐隐有种感觉自己跟这个白衣女子肯定有某种联系,那种不可名状的亲切感让他有些不安。正当白丁低头发呆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他身前的商留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商留带着众人破开雾气继续前行,到达船舱之前依然出奇顺利,怪船的船舱通体黝黑,虽为木质,但光泽似是金石一般,表层泛着淡淡幽光。船舱只是简单的拱形结构,进深有些浅,甚至能够一眼便望见尽头。
空荡的舱内没有任何物件,众人走在里面的脚步声被舱壁的回音放大,让花饵的神经更加紧绷,忽然,一阵细微的风从右侧钻入了她脖颈下的衣物中,像是别人在她身旁吹了一口气一般,不同的是,这口气没有任何温度。突如其来的变化,把花饵骇了一跳,她下意识的向左边退了一步,就在她觉得左脚要落地的时候,竟然……踩空了。
一声尖叫击碎了舱内的静谧,花饵身前的商留反应极快,一把拽住了下落中的花饵的胳膊,不过令他意外的是,他的手臂上没有感到任何重量。原来花饵落在了一节楼梯上,商留先把花饵拉了上来,收起了照明用的夜晶石,用火折子点燃了更加明亮的火把。
花饵掉落的地方是一个长宽约莫都是二十多寸的方洞,由于船舱特殊材质的色泽,这个洞口及其以此往下延伸的阶梯如果不仔细查看,与平地无异,也难怪他们没有注意到这里。接下来众人分别在舱内的四角上都发现了类似的洞口,孔方挣扎着从脱离白丁的搀扶,拿起圆盘分别对着四角推演了一遍,“一样的?没有危险!”孔方这次没有像在甲板外一样受到反噬,因为这是很简单的推演,简单到让他自己也有些难以置信。
商留对于孔方的推演没有任何质疑,嘱咐老李头跟伙计们照顾花饵三人,给花穗和两个花家家仆使了一个眼色,三人便默契的分作三路,跟商留分别潜到四条通道里,不一刻,四人就安然折返回来,说明四角上的洞口尽皆安全。
从右上角通道一起下到怪船二层的众人用火把照亮了四周,二层范围极广,制式风格与一层的船舱类似,被隔断分成了数个空间,众人所在的位置前方有两条垂直的走廊,分别通向火把未曾照亮的地方。众人一起默契的看向了孔方,孔方翻了一个白眼,道:“我现在这副身子骨已经没办法再做推演了,听天由命吧。”
商留听到这话,同样翻了一个白眼,无奈的摇了摇头,带着众人选择了左侧的走廊。这条廊道并不很长,但越走众人越觉得脚步沉重,开始大家都觉得这是错觉,不过待到廊道中段,已经隐约看到尽头的时候,他们就再也无法向前一步。紧接着,他们周围的空气开始慢慢聚集起雾气,雾气又汇集成条条丝线环绕在众人周围,雾气汇聚的丝线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蓦地,这些丝线开始震颤起来。
商留瞳孔瞬间放大,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身体诸大窍穴内真气急运,狂暴的气劲勃然而发,众人周遭形成一道真气半圆弧,这道弧度还未及扩张,那些震颤的雾气丝线已经齐齐扎下,力度之大隐隐携带气爆之声,真气圆弧与雾气丝线相遇,众人只觉整个船体一阵晃动。
花穗眼见商留只能堪堪抵住这些雾气的袭击,便赶紧将双掌抵住商留后背,同时运气渡入商留体内,圆弧借力瞬间膨大一圈,雾气丝线在真气圆弧的逼迫下慢慢变得稀薄起来,到最后纷纷扰扰的崩成水汽消失在空气中。
随着雾气的崩散,众人觉得脚上束缚也随即消失,众人还未及庆幸,原本崩散散落在几个伙计脚下的雾气瞬时凝结,像是无数条白蛇,极快的穿插流窜起来,几个伙计立时中招,脚踝一息间绽开无数条细小血口,紧接着几人下身双腿都已见森森白骨,此刻几个伙计的惨叫才从口中爆发出来。
商留冷漠的看着几个伙计哀嚎倒地,他只是把受惊不小的老李头拉到一边,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悄悄将右手背到身后,拇指扣住无名指,然后弹开,往复数次。当那些噬人的雾气吞没了几个伙计之后想要就近缠住白丁及孔方的时候,就那样硬生生滞在了空中,雾气颤抖沸腾着,但却毫无用处,像是被无形的力量裹住了一般。
商留脸色随着雾气的每次颤抖,脸色都白一分,嘴角慢慢渗出了一行血丝。终于雾气停止了颤抖,隐约中船舱上方模糊的传来一声冷哼。商留仰起头眯着眼缓缓擦掉嘴角的血丝,咧嘴一笑:“有意思。”
廊道的尽头是一扇门,商留受了不轻的伤,走在最前方的换成了花穗,他推开了那扇门,然后他便被里面的景象惊呆了。
火把摇曳的火光下,用金碧辉煌来形容眼前这间不大的屋子毫不为过,因为这间屋子全是金子做的,地板、顶棚、四周的墙都铺满了金纸,桌椅板凳都是金子做的,甚至连镂空的窗棂,琳琅的窗帘都是金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