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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枪 【肆】
书名：无有阁 作者：白隰桑 更新时间：2016-10-30 23:40 字数：5034
两年前
他是夜匪，南祈国的太子师。“太子殿下，请回去上课。”他挡住了太子的去路。华服的少年也不过十八九岁的光景，但是却一脸戾气，毕竟是将来的国之栋梁，怎么能如此放任下去。夜匪身为太子师虽然知道自己的地位形同虚设，但是终究忍不住多嘴了几句，课后就被太子和一种人等“和善”地带到了后花园里。
“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来管我。”太子一脸阴狠，揪住了他的领子。夜匪觉得身体一轻，身体不稳。
“太子殿下，让您回去上课是臣的分内之事。”夜匪不卑不亢地说道。
“你个瘸子，让你当官，是父皇抬举你。”太子怒气冲冲地说道。
“殿下不可出言不逊。”
“你！”太子伸手朝他打去，突然被一个人制止了。“你这小子居然又逃课。”
那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女，太子一见到他，气焰立刻矮了几分。“白姐姐，你回京了啊。”
“哼，不好好上课，不敬师长，罚你抄一百遍《师说》。”少女的声音有些娇俏，但是对这位太子却是十分有用的。
太子似乎很听她的话，他咳了两声，“没事吧。这个小子一直就是这样，还请多多担待了。”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她停下来，整了整神色，“我介绍一下，我姓白，白雪皑皑的白，名楚歌，四面楚歌的楚歌。你我同为朝臣，要一同辅佐这南祈国的江山。你我各自多多担待了。”
夜匪此时才惊觉，面前这位少女就是赫赫有名的玉面战神，他对于她的名字也是格外的熟悉。南祈国其实本质上有些重武轻文，文官的地位远不如这些上战场的将士，但是夜匪心里却很淡然。
楚歌笑得像那年的紫薇花一样绚烂，夜匪亦是报以一笑，“你好，我是夜匪。”
有时候，他常想如果没有遇见她，他应该仍旧是一个孤单的人，只为国家付出一切。可是，如果不遇见她，他会错失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他很清楚，他和她是不可能的，她总笑话他像冬日的墨梅一样冷寂，可是紫薇花和墨梅的花季是相反的啊，冬夏是不会相接的，注定只是一个美丽的邂逅。
他这辈子也忘不了那个雨夜，她骑马匆匆赶来，“夜匪。”她站在门外拍门，语调怨怒。
她撞开门，雨水从头发和脸颊边滑落，“夜匪，你要成亲了，是么。”她的神色有些哀伤。
他沉默着，许久才回答她，“是。”
楚歌低着头，“为什么？”
“为了夜家。”
“只是为了这个。”她抬起头，杏眼圆瞪。他屏住了呼吸，看着她靠近。他恍惚地看着她如花般的娇颜，她眼神冰冷如刀似乎能划破他的伪装。
“为了保住夜家是吧，好，我如你的愿。”她高傲又倔强地抬头。
他第二天便听到，自己和白楚歌赐婚的消息。
“你又是何苦？”他坐在太师椅上。
“没什么，只是一场联姻，大不了，我们完事后一拍两散。”她戏谑地笑了笑，转身离开。她虽然看上去毫不在意，但是心里一定不好过。他苦笑着，他只是不愿负了她。
“楚歌，我身有残疾，配不上你。”无论他如何说，她只是不吭声。成亲当日，他掀开喜帕，是一个陌生的女子，果然是她的风格。那女子惊惶地看着他，他没来由的觉得心里一堵，拂袖离开。
他一夜未眠，歇在了书房。天亮后，离开房间，找到正在看书的楚歌，“楚歌，今天我来求你件事。”她抬眼。
“真难得，我倒要听听。”
她放下书，明艳的脸庞格外动人，令人心旌动摇。“我若死了，你要再守南祈国三年。”
她愠怒，扔下了书，“凭什么？”
她咬牙，拳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他心里很痛，依然咬牙把那些伤人的话说了下去。
“就凭你的善良。就凭你我的身份。就凭你……对我的感情。”他一点一点地把话从齿缝里挤出来。
她握拳，冷笑。她明明就要哭出来，但是仍旧冰冷着脸。她是个太倔强的姑娘。
“好，记住。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南祈国的百姓。”她转身。
“永远不要提起我的感情。你赌不起的。”
借口，都是借口。他去的当日，正是她大捷之时。虽然已是弥留之际，嘴上说是不想再次见面，可是心里总是企盼的。他看着绢帕上的红色印记，眼中凝结了晶莹的液体。
病榻上，他枕边寒冷，呼出的空气似乎也开始冻结了。他伸出已经枯瘦如柴的手，无力地在空气里虚握了一下，那是他抓不到的幻梦。
“楚歌，我怕是要先走一步了。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对不起，楚歌。”
因为这个承诺，你要委屈三年了，我和你终究不适合，我也希望有一个人可以真心的对待你。你是这样好的姑娘，你会遇到一个只为了你存在的人的。楚歌，再见。他阖眼长逝，七日后，楚歌一身白衣抱着骨灰盒，跪在灵台前三天三夜。
“真是的，怎么梦到那时的事情。”她扶额，穿上衣服起床。烛光微弱，她拔下发簪想挑亮一点。
白楚歌到了边关三城之地，便下令剩余兵将守城不出，万事由副将韩黎负责，而她带了五万人守在距城不到一里的地方。
“将军，将军府送来了一样东西。”
“何物？”
“属下也不知，说是要您亲自看。”楚歌放下手中的军报。
“放这里吧。”这是一个红木雕花漆盒，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她轻轻打开，不知为何，就愣住了。里面没有危险的东西，却也不是什么珍宝。里面分层的小格是不同样式的点心，做得极为精致，可以看出制作者的心意。糕点上印的是紫薇花。她怔忡了一下，心底莫名的悸动。
她选了一个紫薇花朵形状的掰开，从里面找出一个字条。字条上写着，
“楚歌，你居然骗我。等你回来，我定要好好地收拾你。我们这边一切安好，你不用担心。我做的点心要吃完。我听说，这其中好像有一个故事。有一个将军为了表达对将士的在战场杀敌的感动之情，就做了点心送到关外。表为“点点心意”。我也希望我的心意能传到你那里。你要万事以自己为先，不要太拼命了，要给我平安回来。我还有很多事要好好教教你，你还没有好好学习学习当家之道！我可等着某将军，大胆地上门娶我入赘的呢！”
“那样拙劣的借口终究是没能瞒过你。管家婆，真是越来越啰嗦了，语气还那么轻佻，不知道跟谁学的。”
她笑了笑，“不过，手艺大有长进嘛。”
白楚歌轻轻地笑了，就如满林紫薇盛放时娇艳美丽，让人怦然心动。她拈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口，松软清甜的味道四溢。
“这一战，如果我赢了，你便入赘吧。”楚歌笑得眼中光华绽放，似乎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将军，不好了，敌军不知怎么攻进来了。”一个小兵冲了进来。
“整顿三军，全力抵抗。”
“是。”
“薛昱，对不起，也许，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她匆忙间写了一张纸条随身携带。楚歌将盒子盖好，披上斗篷，提枪出门。
“将军，快走，副将叛变了。”
“你先走，回城里，请求救援。”白楚歌皱了皱眉头，催促道。
“将军，你快走，我们撑不了太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白楚歌看到远处山头上燃起的熊熊大火，听见耳边的呼啸，神色悲戚。
“杀啊！”敌军的将领率军闯入，她听着刀剑交接，嘶吼和火焰灼烧的声音，心头一紧，地上尽是残肢碎骨，鲜血染红了土地，她看着看着蓦然流下了眼泪。此战，败局已定。
“三军撤退，回城关城门。”“拿着这个，回城后打开。”她拿出纸条，身边的小兵接过，点点头。
他们狂奔在官道上，“你们先走。”白楚歌一下子放慢了速度。城门打开，三军回归。
“将军，回来啊。”将士们呼唤她，白楚歌冷冷地说道：“关城门，不要管我。”
“将军！”为时已晚，城门已经缓缓关上。白楚歌紧紧握住了凤鸣枪，“想进城，先问过我的凤鸣。”
她一向是只佩着凤鸣枪，也不像其他的将领一样随身还携带佩剑。她挥舞着长枪，枪花挑起，百鸟朝凤，红缨翻飞，也不知道多少人命已经丧在了枪下。
白楚歌夺下敌兵的长弓和箭筒，孤身冲进了敌军，远远便望见了叛将的身影，全力射出了一箭，便将其后脑击碎。
白楚歌已经很清楚，敌我悬殊，能保存多少兵力就是多少，而她也是敌军的重点目标，不过，牺牲她一人，又算得了什么。她仰天长笑，畅快地厮杀，此刻已经将生死置之脑后。
她策马冲进了敌军的中心，她根本是毫无意识地厮杀着，直到血模糊了眼睛，身上鲜血淋漓，根本分辨不出是别人的还是她自己的。
马蹄踏碎了无数的尸骨，嘶鸣者前进。楚歌不断挥舞着凤鸣，凤鸣枪撕裂空气，发出阵阵凄厉的鸣啸声。她其实已经脱力，快要握不住枪，但是枪上似乎有一种温暖的力量抚慰着她，让她坚持了下去。
她一枪挑下对方副统领的头颅，唇上染上血的腥甜，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剧痛，眼一黑便脱力倒下，恍惚间看到那个温文尔雅的人站在面前，然后陷入黑暗。
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消息传到了南祈国，白楚歌白将军于宁昶城被擒，此战南祈国惨败，退守城内不出。
“这就是你们给我的答案！”薛昱狠狠地将拳头砸在桌子上，然后他整理了衣服，深色镇定，转身离开。
李毅拦住了他，“你要干什么？”
“救人，还能干嘛。”他的脸色很难看。
“不行，将军不让你离开。她是不会允许你去的。”李毅拦着他。薛昱不怒反笑，“很是忠心耿耿啊。”
“将军是为了你好。”李毅叹了一口气，薛昱反手趁机抽出李毅腰间的佩剑，“你要是不带我去，我就死给你看。”他将剑抵在脖子上，一副说得到做得到的样子。
李毅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家将军说薛昱是个无赖了。“您这样做又是何必？”李毅不得已妥协了。
“其实我只是在赌，赌你们对她的忠诚。你们会不会和我赌一场，和我一起去救她。”
“哦？”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笑了起来。
“楚歌待你们很好，你们绝对不会看着她去送死。我会把她救出来。”
李毅叹息：“看来我们只有奉陪了。”薛昱微笑着，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了。
“嗬嗬。”她听着水滴答的声音，喘着气，竭力保持清醒。“妈的，这个女的到底还是不是人。我们在这几个时辰里，已经把所有的刑罚都在她身上过了一边，她居然连声音都不出，真是可怕。”
一个年龄较大的狱卒说道：“这个女人是个铁人啊！当年最可怕的狱卒在这里都没有撑过这几大刑罚。”
“管那么多做什么？大人也吩咐过了，只要不死就成了，上梳刑，我还不信了她还撑得住！”
白楚歌听着他们的议论，其实她听不太清，耳边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她只要动一下就撕扯着全身一样痛苦，她能够感觉自己的血正在流失，痛，真的痛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其实并没有所有人眼中的那样坚强，她很怕痛的，所以每次都尽量不让自己受伤，可是真的受刑时，她却只是瞪着眼，看着他们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一道道伤口。
那钢梳梳进了她的皮肉，她痛的虚脱，几乎咬碎了银牙，冷汗大颗大颗地砸落。血肉已经翻卷了起来，背后的衣服和着血粘在身上。她不敢动弹，一动便是撕裂身体一样的疼痛。她不能吭声，她不能软弱，尤其是在这些人的面前。
她只是不停地告诫自己一定要撑住，那个人还在家里等着她，她还不能死。她眼中都已经产生了幻觉，总感觉薛昱就穿着蓝色的长衫，折花站在她的面前，清唤，楚歌。
“娘的，这女的太他妈邪门了。尤其是那双眼睛，看的人发毛。”狱卒拿了把刀朝着楚歌走了过来，正当他捏着楚歌的下巴，意欲挖下去，看到楚歌冰冷锐利如枪一样的锋芒眼神，不由得被震退了一步。
“出事了，有人闯……”声音戛然而止，楚歌抬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名文人当将军这件事实在是稀奇，而且震惊各国。所有的人都觉得南祈国的皇帝一定是疯了，难道还能是自己疯了不成。
结果他们真的觉得自己在发疯。薛昱并没有心情去管这些事情，他赶到战场上，就有一个小兵上交了一张楚歌离开前留下的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弃将保卒。
他一怒之下将纸条撕成了碎片，他只要她平安回来。但是薛昱的做法却震惊了其他的国家。
他连破四城，扣所有的兵将和百姓为筹码，要求交换白楚歌。真是嚣张的做法，可是却镇住所有蠢蠢欲动的人。
薛昱用极为果断的手段控制了城池，严明军令，与百姓互不干涉，一方面取得了信任，另一方面将降兵悉数活埋。他不能冒更多的风险，他无法信任这些降军，于是采取了最为残忍的手段。
薛昱修书一封送到了对面，一日不放人，一日屠一城。他带领着楚歌留下的兵马节节逼退敌军，这种前所未有地决绝和不留退路的做法，让他们兵临都城。他不顾一切，只求换她回来。
最后终于达成了协议，两边将领上阵对决，以此来判定胜负。
“楚歌有消息了吗？”薛昱翻看着军报内容冷冷地问了一句，“暂时还没有，他们把将军藏得太深了。”李毅叹息地说道，虽然对这个消息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也不免失望。
薛昱放下笔，“那就继续查。”李毅看着他熬出血丝的眼睛，不由得说道：“你还是先保住自己的身体为好，难道要将军回来后心疼么？”
他看了这位大总管一眼，轻声说道：“现在以找到楚歌为首要的目标。”
“他们这么久都不肯放出楚歌的消息，恐怕是已经对楚歌用了刑罚，不敢告诉我们，在不了解情况下，我们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让他们和我们玉石俱焚，毕竟楚歌在他们手上，这是我们需要顾忌的。”
“我不怕血流成河，也不怕报应不爽，只怕她就这样离开了。”
他的手指轻轻扣了扣桌面。“我们要怎么做，这才是现在最主要的。”薛昱很是头疼，他现在连觉都不敢睡，生怕梦到楚歌不好的事情。
“将军，有人求见。”
“请进。”先进入帐内的是一个紫色的袍角，“你是？”薛昱惊讶地站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