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天空边缘亮出炽热的红色,那耀眼的红色一点一点地吞噬黑夜,直至照亮整片天空。秋冬的暖阳温柔地照在这片土地,叫醒了熟睡着的孩子们。
这是张扬在戒网所的第二天。
戒网所的作息跟普通学校差不多,早上是跑步,然后上一天的课。所幸张扬适应能力好,仅一天就差不多习惯了这里。
晨曦温暖大地,操场上的孩子们正跑着步,张扬也在里面。跑了两圈之后,他注意到肆意脸色苍白,手捂着肚子,像是要虚脱的样子。不知道是出于善良还是出于那种莫名的熟悉感,他快步跑上去:
"怎么了?"
肆意感受到一只陌生的手扶着她,但令她奇怪的是向来抵触陌生人触碰的她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可现在她顾不了那么多,经痛的痛苦已经让她难以思考了,"肚子…肚子痛。"
"没事吧我扶你去医务室。"张扬连忙问到。
"别…那些人会说的。"肆意制止他。
"什么人…?"肆意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些人"的声音已经传来:"哎你们两个!干嘛呢不好好跑步!"
"她不舒服,医务室在哪?"张扬看着虚弱的肆意问道,肆意拉住他,想让他别说,因为上次亲眼见到,一个女孩经痛虚弱地跑不了步,却被说是想玩电脑,被带去用所谓"科学"的电击法活活折磨致死,又看到这里的人把那个女孩的尸体点燃、然后成了粉末。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肆意就不再做那个肆意的姑娘了,敛起了自己的一切光芒和任性,在这个黑暗的地方艰难地活下去。
可是张扬并不知道肆意心里复杂的想法,他只是想让她好受些而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我看你就是想玩了,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戒网,对于你这样的人,我们这里最有名的电击法想必对你再合适不过了。"这里的人说。
肆意眼里一瞬间布满了惊恐和无助,张扬听到这样的解释,怒火一瞬间腾了起来,欲动手时,却被肆意绝望的声音叫住了:
"别,你打不过他的,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
张扬放下了手,然后看着肆意绝望地被带走,也许就从那一刻起,张扬好像明白了什么,看到别人走向黑暗的深处的时候,他却只能站在有点光亮的地方,无能为力地看着,所以张扬用自己的力量,在不久之后的未来,为那个被带去黑暗深处的女孩,铺下了一条光明的路。这是一段怎样的记忆呢…估计到死也不会忘记的。
张扬看着肆意的背影越来越小,站在原地愣着神。严宿跑完走过来,"哟帅哥,看着哪个姑娘愣神呢?"跑完步之后的严宿,汗水滴在小麦色的肌肉上,喘着粗气靠在张扬身上,勾起性感的笑。
"你知道…电击疗法是什么么?"张扬盯着远处问到。
严宿本带着清爽笑意的脸忽的崩起,"谁被带走了?"
"肆意。"
"救么?"
张扬还是看着远处的天,云层被风吹开,阳光闪得他眯起了眼,思考良久"救吧。"
"那好,去三楼的图书室,那有个老头,找他。"
张扬让严宿帮忙把今天的课混过去,然后自己去了三楼图书室。
这里积了挺多灰,看起来没人在这里待过,张扬有点怀疑严宿是不是在骗他了,这个时候传来慈祥的老人的声音:"小伙子过来干嘛呀?"
"抱歉打搅你了,我朋友出了点事情,有人告诉我您能救他…"
"恩…好吧,可是你要付出代价的。"老人说着从书架中钻了出来,那是个单目失明的老人,穿着破旧的马褂,和一双老布鞋,头发半白,却精神得很,"你得帮我打扫这里,恩…一个礼拜。"老人说。
张扬环视了一圈,点点头同意了。
"在哪?" "不知道…但是似乎是被送去电击了。"
老头惊了一下,赶紧带着张扬走向楼下。带着他经过了好几个弯弯绕绕之后,便听到了,肆意狰狞的呼喊,以及边上那些禽兽不如的人,嘴里念念叨叨的难听的言语。
张扬听着这叫喊声,有种心疼溢上心头,老头跟他说:"这件事情有点严重,我不用你给我打扫了,但要委屈你们两个关两天禁闭…"
"好。"张扬想也不想地应了下来。
老头推门而入,那些人看到老人明显地毫不在意,甚至跟肆意说:"唷,你的救兵来了,不过我看这个老头,应该只有死的份了。"
老人没有说话,他翻了翻衣服,掏出来一张名片,名片的时间久了已经泛黄,可这丝毫不影响这张旧名片对那些人的威慑力,他们脸色突变,赶忙放下了电击棒,电击棒被砸在地上,嗡地响了一声,白色的火星子溅出来,溅到肆意的裤腿上。
肆意脸色几乎苍白到透明,虚弱地靠在椅子上,张扬快步走过来,肆意感觉眼前一点点变得模糊,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一点点走近她,她扯出全身的力气对着张扬笑了笑,便安心地闭上了眼。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医务室里了。肆意睁开眼睛,入目的是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被子,白色的床单,以及穿着白色T恤的张扬。
"怎么是你?事情都解决了?"
"恩。你伤的挺重的,我问老头拿了药,回头要是被禁闭了倒也不会让你太难受。"进来这里这么久了,这是张扬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了,但是这份小小的关心,藏着一份小小的悸动,就躲在张扬心里,可能不久之后就会被他发现的。
"恩…谢谢你,那个老人…是谁?我想好好感谢他一下。"肆意想坐起身,张扬制止了她,"你现在身体那么虚弱,好不容易在这个条件蛮好的医务室里,好好歇会,睡吧,有我看着你呢。"
肆意安心地闭上眼睛,她不知道的是,张扬听到了外面传来脚步声,一点点逼近这里,想起肆意应该已经受到了心理上的打击,还是不让她见的好。
果不其然,肆意和张扬被带进了禁闭室。
张扬靠着墙,看着安然躺在他旁边的女孩。女孩面容姣好,安详的睡颜尤为可爱,可这张脸…总有种熟悉感…
女孩翻了个身,胳膊搭在了张扬腿上,然后,抱大腿,再之后,像抚摸狗一样地安抚着…张扬的腿。
"呵,这人是把我当狗了么。"张扬自嘲到。
睡梦中的肆意当然不知道,她曾经抱着张扬的腿,像是给狗顺毛一样地摸着,嘴里念叨着养的狗的名字,"唔…钱钱…我想你了恩…"
但她可能更不会想到,她抱着的那位"大腿",就因为这声"钱钱我想你",吃醋了一个晚上。
天空从黑色一点点变浅,变成紫色,变成青蓝色,变成湛蓝色,云中间是太阳升起的地方,金光刺得睁不开眼。禁闭室因此亮了起来,太阳光从窗户里偷偷地看着相拥而眠的两人,再羞答答地躲进云里。
肆意先醒了,谁在张扬怀里的她格外舒适和安心,可醒来之后,却吓了一跳。
“我的天…我怎么会在这里啊,张扬???我们为什么…我们昨天晚上是这么睡的吗???”张扬被她吵醒了,睡眼惺忪地看着肆意,见肆意小女生的害羞惊讶样子,压抑了很久的幼稚顽皮劲儿就上来了,凑到她跟前,肆意耳边响起张扬刚睡醒的慵懒嗓音,带着浓浓的挑逗意味“嗯…我记得昨晚,你睡着睡着就抱了我,我怎么逃都逃不开的来着。”张扬满意地看着女孩的脸越来越红,心情愉悦。
“不逗你了,过会会有人帮我们开门的。”张扬伸了伸懒腰,靠了一晚上冰冷的水泥墙,今天腰背格外酸痛,“我们可以再抱一会的,”女孩脸颊刚褪下的红潮又一次出现在脸上,张扬突然觉得这个女孩有种莫名的好看,他从女孩晶亮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呆呆的倒影。
门外响起钥匙开门的咔嚓声,门缓缓打开后露出严宿焦急的脸庞,看到门后两人温馨的样子,才安下心来,调侃道:“这一夜未见,你们两个都做了些什么啊?啧啧看这朝气蓬勃的样子,背着我做了些什么啊你们。”肆意的脸从醒来开始就是红扑扑的,张扬佯板着脸挥挥手说别闹了,却不自觉地红了耳根。“走吧出去吧,我拉你起来。”张扬伸出手,肆意犹豫了一下把手叠在上面,有一瞬间的心动传到两人心里,不由自主地都红了脸,又像商量好似的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三个人一起回到大宿舍,这个地方少了人也不会有人管,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离开,所以各自回到房间里,装作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肆意进了房间,和她同房的女孩却为她担心了很久,看到她回来就激动地扑上前去,“姐姐!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姐姐你没事吧姐姐!”肆意叫她小点声,把女孩的手从自己手里拿开肆意其实挺喜欢这个女孩的,这个女孩,名叫榆子,父母离婚后,把她判给了父亲,父亲酗酒,家暴,脾气越来越差,女孩无法集中学业,老师又是个势力的,就叫来她父亲说她沉迷网络,父亲一怒之下就把她带进了这里。其实榆子,在这种环境下,反而变得越来越善良,但是因为父亲却十分缺乏安全感。榆子个子不高,大眼睛小嘴巴,矮矮胖胖的,细看特别可爱,肆意挺喜欢她的,因为她可怜,更因为她善良又坚强,是那种在房间里遇到虫子都不忍心踩死的善良,经历了那么多也相信世界美好的坚强。
“我没事的啦,你放心好了,我那么聪明机智的人,怎么会有事呢!”肆意安慰她,“嗯…好吧,有事一定要跟我讲,虽然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但是我可以…为你加油呀!诶对了姐姐你是不是没吃饭啊,你饿了吗?我给你藏了点吃的。”她拿出一个保鲜袋,里面装了点咸菜和一块馒头,“这是我问做饭的阿姨讨的,我求了她好久呢!”肆意脑海中浮现出榆子可怜巴巴的眼神,笑着接下了袋子,有滋有味地吃起来,好像在吃什么佳肴,肆意心里其实也是蛮佩服自己的,曾经早饭都要摆一桌子菜的她,在这个惨无人道的地方,逐渐地适应了,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吧,肆意心想,她看着对面女孩的笑脸,又想起了那个,牵起她手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