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长岛的反击也实在厉害,如若两项程序审核中,一不被老教主认定,二武功又不能称职,那就是此人没有资格充任教主。所以,这个“审判大会”,已经风向倒转,不是佟擎天在审判段长岛,反倒是段长岛在审查佟擎天教主的资格了。
佟擎天早已按捺不住,霍然跳起,用手指着段长岛,手指都在抖颤你小子别得意,我身为教主,还怕你不成。只是你必须当堂讲清楚:洛投靠安平王段祯,认敌人作主人,总是事实吧?”
到了这时,段长岛胜券稳操,已不怕任何恫吓了。他回答道:“我身在王府作下人,不——假!这不、等于投靠仇敌?师父曾给、给我讲过这个故事,越、越王勾践作了吴王俘——虏,他在吴王夫差手底下当了三年奴才,连、连吴王的大——便都尝。结果怎样?大家都、都清楚。我在那里要、要干什么,无权向你禀、报!”
他玩了一点小小的狡智,不正面说明意图只讲了个故事。其意甚明,却不留话柄,因为自己在王府时日无多,倘若被东明教教众问出消息,难保不泄露出去。而且,谁信此时墙外无耳?
佟擎天无话可说,恼羞成怒,又一声“雷轰”:“来呀,不许这野小子满嘴喷粪,替我将这东明教的导徒拿下!”
两旁站立的教徒竟没有一个人动作,想是他们被段长岛的话说服了。
佟擎天又大喝一声:“夫人和四大金刚何在?”
从殿后闪出一个半老徐娘,身后跟着四条彪形大汉。五人一现,脚步不停,抢上来欲执段长岛。
“站住,不许胡来!”这是牟健雄的声音,随着他站起身来的,还有他身旁的另一位坛主。
这半老徐娘停住脚步,轻蔑地向牟健雄眯了一眼,“牟健雄,你是北方坛主,我是中坛坛主,你有什么权力吆喝我,咱们还不都得听教主的指令?”
牟健雄一侧身佟教主,教主有德而威,众人信服,无德而威,众叛亲离。段长岛句句有理,何罪之有?他是东方教主亲收之徒弟,无罪而执,不怕教友们说三道四吗!”
牟健雄身旁的一位,则是东方分坛坛主,姓马,这时也帮了牟健雄说话:“牟坛主的话请教主三思,本教以武德武功立教。你若说这个段长岛是异徒,何不让他亲睹一下教主的武功?一为降服于他;二也好让众教友开开眼!”
牟坛主与东方分坛的马坛主,本来就不服佟擎天郅股劲,只是势单力薄,不敢公开对抗。此刻见佟擎天心虚作势,已知道他明谋弄权的真相,公开站出来抗垒了。
马坛主的心思,是逼佟擎天直接与段长岛交手,叫佟擎天当场出丑。佟擎天的武功,确已列入一流高手水平,江湖上真还没听说他败于谁的手下,但马坛主心想:听说东方必胜的武功高不可测,他的夫人花想容也是才、貌、武功三绝,由他们调教出来的徒弟,定然不差于佟擎天。如果单打独斗,还不知鹿死谁手。倘若段长岛得胜,佟擎天的教主之位定然坐不住,到那时,东明教的势力,就要改弦易帜了。另外,十年前朝廷围歼东明党,除少数一些人免于罹难外,等于一网打尽。现在上万人众中,百之九九是新入教的教徒,谁也没有见过本教的上乘武功,不如借此机会见识见识。
牟健雄与马坛主的话,连刺带噎,叫佟擎天既气塞胸脯,又不敢发作。还不等他说出话来,只听得“砰砰砰”数响,那“四大金刚”已朝四个方向飞出,重重摔在了地上。原来佟夫人虽停得一停,那“四大金刚”已抢上前去。不料谁也没看清段长岛用什么招式,身子也未知如何异动,就在一招中摔倒四条汉子,委实让大家吃了一惊。
须知佟夫人所带的四条汉子,武功已很不差,他们是佟擎天亲手掌握的执法队员,平时抓人、捆人甚至杀人,都是这几个人去干。教徒们见了他们,如见黑白无常,象小鸡怕老鹰一般。谁知今天变成了四只“草鸡”,令所有人深感意外。再看段长岛,仍是手执未拔鞘的剑,站立于殿中,神定气闲,不卑不亢。
“好小子,有你的,让本教主教训教训你!”
佟擎天知道这时再不上场,会被人小看,而且他已被牟、马二坛主逼到这份上,无退路可走,所以已决定亲自斗一斗这个野小子。他武功极高,平时十分自信,但今夜面临的是老教主调教的弟子,这弟子一招之内尽败“四大金刚”,他殊无必胜的把握。所以在说话之时,人已跟着飞出,人飞出之时,手中已多了一柄前端有五股刃头的金刚杵,金刚杵随着他的大鹏展翅,兜头砍下。
金刚杵是佛教密宗表示用来摧魔怯敌的法器,原来不过二十指长,前有分岔刀刃。佟擎天因为力大,这柄金刚杵足有几十斤重,长逾三尺,前头五个刃头,有三头喂了不同毒汁,故而有红、绿、黑三色,叫人望之惧怕。
段长岛轻轻一跃,避过佟擎天的扑击。佟擎天一击未中,立即转身,运杵直搠长岛的心窝,手法又辣又狠。长岛见不便后退,立即腾起,脚尖在金刚杵上一点,象捉迷藏一般,跃向佟擎天身后。佟擎天立即变招,举杵反扎,长岛旋了个半圆,再次避了开去。
佟擎天挟威势而来,连发三招,象猛虎之剪、扑、扫,满以为突然袭击,能置对方于死地,哪晓得连段长岛一根毫毛也未碰到。
佟擎天收势站定,奇怪地问道:“你小子为何还不还手?”段长岛平静地答道现、现在我还暂时称你为教、教主,所以让你三招。”
“谁要你让?快出手吧!”佟擎天声如霹雳。
“别、别忙,我还有话讲。”
佟擎天更奇怪了:想不到这小子最不善于说话,又最喜欢说话。
“第一,是不是——要有人裁定胜负?如果要有,我想加上你夫、人,五位坛主都作见证。”
段长岛说出此条,除了表示要光明正大比试外,还有一个用意,他要让佟夫人坐上高台去,避免她背后暗算。
“恩,要得!”
牟健雄连忙说道:“那就请中坛分坛主坐到上面来。”
“第二,我们是文比——还是武比?”
“什么叫文比?什么叫武比?”
“文比是点、点到为止,武比是死、死伤勿论。”
佟擎天有些为难,他有心要置段长岛于死地,但亲口讲出“武比”,有损武德,会在教徒中降低自己威信,若说“文比”,不能解其心头之恨,那时再杀死段长岛,更会失了面子。
段长岛似乎看穿了佟擎天的心思。接着说道:“本来教门之内比、比试,应当点到为止,但我看佟、佟教主似不过瘾,那么武、武比也好。”
“这可是你说的。”
“如果佟教主同意文——比,也行。”
“不必了,武比就是!还有吗?”
“还、还有。”
“你怎么有那么多屁放?”
段长岛付之一笑,别看佟擎天威势汹汹,却是被他牵着鼻子走,想到这点,段长岛心里一乐。
“第三点,既、既然是我们东明教比武,我想还是用本教功夫为好。如果——果教主认为什么派功夫都可以,我不、不反对。”
佟擎天这时才认识到,这个不会说话的小子,原来是话锋极厉害的家伙,他开始是看走眼了。
如果用本教武功比试,这是正理,岂有本教比试用别教别派武功的道理?但若认可此点,就等于输给这小子了,因为东方教主的绝招,都已传给了这野小子。但身为教主,又怎能提出用别派武功较量?佟擎天又被将了一军。
“这样行不?我替、替教主着想,咱们先用本教武功比一比,然、然后随便再挑自——己擅长的功夫——比。”
“你是说要比几场?”
“对,这正、正是我要说的第四点,咱们任选——三种功夫,三打两胜,这、这三种功夫由你选。看、看怎样?”
段长岛的话看似绵软无力,其实如太极拳,绵里藏针,处处使佟擎天败落下风。
牟健雄心想:嘿,这小子,真有两下哩,他在高台上立即附和道“我看段长岛讲的四点完全可行。我再重复一遍:第一,由我们五位主共同判定胜负;第二,双方同意武比,死伤不论;第三,应以本教武功为主,辅以别派功夫;第四,由佟教主选定三种方式,三场两胜。”说到这里,他询问其他四人,“诸位坛主以为可否?”
马坛主和其他两位坛主都点头赞同。佟夫人虽觉得其中有不妥之处,但明面上讲不出来,也只好同意。
“那请佟、佟教主出题。”
佟擎天心想,总共三场中,有一场比试本教武功,恐要落败,那其他两场须选自己擅长的功夫,这样便能保得三场两胜了。他听得引诱段长岛来的西、南两位坛主说:这小子轻功很俊,而佟擎天短处正在于此……他于是说道:
“那好吧,第一场,打三还五;第二场,兵刃上较量,不拘哪家功夫;第三场,比赛本教‘日月掌法’。”所谓“日月掌法”就是召通金和召通银俩的“太阳掌”和“月阴掌”。
段长岛倒不觉得什么,却让牟健雄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这样安排,实在是对佟擎天大大有利的上上之策,弄不好段长岛就要吃亏。打三还五,就是先打者击三拳,后还手者击五拳,佟擎天拳头伸出来有小孩儿的脑袋大小,一拳下去,裂碑碎石,段长岛实难抵挡住这“雷神爷”重拳轰击;第二招比兵刃,由于不拘哪家功夫,佟擎天的“风雷杵”在江湖上极有名头,也是以力沉劲足见长。要是这两场都是佟擎天胜了,那么第三场已不必再赛。佟擎天把本教功法放于最后,就是取前两场必胜之估计。
段长岛双脚分至肩宽,微曲而立,说道:“我先让、佟教主打吧!不过打三还、还五我太占便宜,用——不着,打三还三吧!”
佟擎天心里冷笑:你想找死,那我也不客气,定送你上西天去!
他来到段长岛面前一步之地站定,右拳紧攥,运气于右臂。说了声“承让了”,右腿朝前一冲,一个弓箭步,拳头挟风,立时向长岛面部捣出。他的拳果然巨大,能遮没段长岛整个脸部。
段长岛见佟擎天突击上路,一个软腰后仰,用“铁板桥”解去,一股拳风,扫过他的面门。佟擎天由于前冲,两人相距不过半尺。见段长岛避过一拳,心想正好!他迅速左手运掌,向段长岛腹部拍去。
“打三还五”之规则,江湖上早有约定俗成,无论打倒或打得对手双脚移动,均算胜利。所以被击者下盘不许挪动。佟擎天这一掌里少说也有七八百斤气力,一般人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承受的。
佟擎天手掌还未按到长岛的腹部,长岛已经从丹田之中发出一股巨大的反弹之力,将对方的手掌弹开。佟擎天上身前倾,下身又被震得不稳,整个身子就要压倒在长岛身上。如若长岛被压倒在地,自然也算失败。段长岛手脚均不动,只将嘴巴微张,向佟擎天的两眼吹出两口赤炎之气。眼睛为拳家最重要最敏感也最薄弱之部位,段长岛吹出的是“太阳”之气,犹如两道强光、两股滚水,刺得佟擎天疼痛难熬,大叫“哎呀”一声,一个鹞子翻身,滚了开去。
等佟擎天翻起身来的时候,两眼已经红肿,看人看物矇朦昽昽,他大声怪叫道:“呔,小子,你竟敢暗箭伤人!”
如若长岛运劲猛吹,佟擎天两眼必瞎,下两场比武就难以进行了,而且伤之太过,众人易有异议。现在不但能损伤对手的战斗力,反而惩戒于无形之中,可见这两口气吹得恰到好处。
“怎么回事?”佟夫人首先在高台上站起,厉声质问,其他人则更莫名其妙。因为人人都看得清楚,只有佟擎天发招,而段长岛毫无动作。
佟擎天揉着眼睛,“这小子用暗器射我双眼!”说着一个劲地揉着眼睛,岂知他越揉越糟。
段长岛走到五位坛主面前,一抱拳,说道:“禀告佟、夫人和四方坛主。因为佟、佟教主面孔贴、贴我太近,我喘出的粗气——触到了教主眼睛,其实并、并不碍事。我师父教诲于我,因、此我从不用暗器伤人。不、不信,请佟夫人验看教主之——眼。”
佟夫人果真跳下高台,走到丈夫面前,举蜡高照,细看佟擎天双眼,除了眼皮微肿、眼白发赤之外,什么都没有。她情知有异,却提不出证据,只好不吭不哈,重回台上就座。
牟健雄故意调侃,侧身关切地问佟夫人,眼内有暗器么?”
佟夫人只是“哼”了一声,一脸霜气,却不敢答话。
“既如此,佟教主还有第三拳未打。佟教主——”牟健雄喊道:“请你出招。”
佟擎天眨着眼皮,恶狠狠来到对手面前,举拳又打。佟擎天虽然外貌粗豪,却心机百出,他在夫人察看他眼睛之时,已暗暗摸出一枚喂毒暗器——“入骨钉”,捏于手中。一拳击出之时,指缝中已夹着这枚毒钉。
武艺超群之人,常常貌似悠闲而警觉极高。长岛见佟擎天拳头袭来时,似夹有一黑糊糊的东西,立即突出己手,拿住了佟擎天的神门、内关,使他动弹不得。
佟擎天喝道:“你敢出手,你输了。”随即又出左手,被段长岛挡开。
“段长岛还手违规,先输第一场。”佟夫人迫不及待唱局,想判丈夫得胜。
“请看,这、这是什么?”段长岛屈起佟擎天之拳头,那“入骨钉”虽小,却已被众人瞧见。
全殿众人都僵住了,空气仿佛被冻结一般。佟教主一派之人,都觉得脸面搁不住;牟健雄诸人,则是冷笑。
段长岛放开佟擎天的手,后退了一步,冷冷说道,“佟教主武德——高尚,长岛这回、回领教了。”
牟健雄一脸愤怒,对佟夫人说:“这真给本教丢脸,能算佟擎天赢吗?”他连教主也不叫了。
佟夫人十分尴尬,只是做声不得。
教徒们议论纷纷,齐说教主的不是,佟擎天一脸难堪,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
“现在由段长岛还击三拳!”牟健雄朗声宣布。
段长岛叹了口气我也不想打、打他了,怕脏了我的手,第一场算是平局吧!我再与佟擎天比一比兵刃。”
“怎么?”牟健雄与马坛主大吃一惊,本该胜局,段长岛为何不争?
他们并不理解,段长岛虽未出手,其实他已胜了,因为佟教主在全体教徒心目中,已直落千丈。
佟擎天恼羞成怒,抓过金刚杵,更不打话,上前就施杀手,他未等段长岛长剑出鞘,一记“力劈华山”,兜头劈下。
段长岛也不再客气,侧身闪过,“哗”地一声拔出剑来,一片青光。牟健雄等人见了暗喝一声好剑。”
众人尚未看清,段长岛一记“一叶横江”已经发出,疾削佟擎天拿杵之手臂。
佟擎天一缩手,将杵撩起,使用一招“大漠孤烟”来封住剑路。
段长岛怕剑轻杵重,碰之容易吃亏,又立即变招,“星光万点”,直戳对方面门。
两人谁也不答话,上来就想拼个你死我活。数招一过,只看见剑光杵影,只听见一片叮当之声,连两人的路数都瞧不清楚了。
佟擎天力大劲雄,记记杀着,又狠又急;段长岛轻捷灵活,又仗宝剑锋利,专事奇袭巧攻。佟擎天其实武功不弱,在段长岛看来,他不亚于大内的一等高手,“风雷杵”记记夹带风雷,呼呼作响,既将自己封严,让对手无懈可击,又时时使出绝招,欲将对手致于死地。而段长岛几乎是第一次使剑,其身形动作仍是“鸟兽搏击之技”的功法,除右手之外,左手一会儿状若鹰爪,一会儿形如蛇舌,也成了一种兵器。他或是腾起下击,或是游地上挑,身手异常灵活,渐渐地,迫得佟擎天守多攻少了。
段长岛一招“云断巫山”,正碰上佟擎天使了一记“金鸡点头”,两般兵器撞个正着。只听得“咔嚓”一声响,佟擎天的金刚杵竟被切下两刃来。段长岛连忙跳开一步,借火光察看,“鹰击”剑居然丝毫无损,他这才相信此剑确非常物,立即揉身再上。佟擎天吃惊更大,他的金刚杵也是纯钢打就,刀刃与杵杆连为一体,今日碰见利器,连三十招未过,五刃已断两刃,岂不触霉头?他心如此想,手却不缓,两人又激斗一起。此次佟擎天已下了两败俱伤的决心,他果然怕被宝剑所伤,但考虑自己的杵头有喂毒刀刃,只要碰破段长岛皮肤,对方就得见血身亡。
段长岛本来那“鸟兽搏击之技”,武林中任何一个门派的功夫也难破其妙,因为那里内含着百种鸟兽的攻击动作,招数层出不穷,现在又利刃在手,何惧之有。心念及此,他一个“刺猬滚地”,学刺猬着地而进,那宝剑急旋,现出千万剑身,如刺猬之刺。佟擎天何曾见过这攻击下盘的怪招?加上双眼红肿,只见面前一片飘翻的雾团,哪里有段长岛的影子?心知不妙,急步后退,又赶忙挥杵下击,只听“咔嚓”连声,刀刃削尽。随着一声“撒手”,段长岛一跃而立,佟擎天手中的秃头金刚杵已脱手飞出了。
佟教主怔怔地站在那里,身上汗流浃背,方才要不是赶快撒手,手臂已被宝剑削断了。
“还要比、比吗?”段长岛问。
“这第二场我输了。”佟教主有些垂头丧气。
牟健雄吆喝道:“第二场段长岛获胜,现在进行第三场比试。”
佟擎天已知今夜要大出其丑,却不愿认输。因为第一场被段长岛自己定为平局,现在只输了第二场,倘若第三场侥幸能胜,他还不算脸面全失。故而佟擎天看似在那里发怔,其实已在调匀气息,独自运功了。
东明教众,一般是男性教徒练“太阳掌”,女性教徒练“月阴掌”,一阴一阳,无敌不克。这时的佟擎天,偷看了一下自己的夫人。而佟夫人也有些如坐针毡。因为佟擎天的“太阳掌”已成气候,佟夫人的“月阴掌”也功夫颇深。寻常决斗,遇到难以对付的高手,总是夫妇齐上,今夜则是讲好单打独斗,他若提出两人齐上,不仅情理不通,反而会大失面子。
而牟健雄与马坛主早有警觉,眼睛直盯佟夫人,不让她有所动作。
段长岛已经看出对方的心思,大度地说道:“佟教主是、是否要夫人助阵?如有此想法,我也、一并请教!”
话含玄机,言明佟教主要夫人助阵在前,段长、岛同意在后,不过佟擎天已管不得这些,说了声:“倩绮,那就下场求教一番吧!”已能听出,他对段长岛不敢轻视了,但切齿磨刀之恨,犹在其中。
佟夫人早有此意,听得此话,跃入场中,“领教了”,话语始出,双掌发动,缓缓推出,顿时阴风刮起,火把忽闪。两侧站立之教徒,本已后退,这下又后退数步,贴墙而站。
夫妻俩妙在配合,佟夫人双掌推出之时,佟擎天在一侧也推出双掌。佟擎天推掌更觉徐缓,那掌中热浪叠出,一层接一层向长岛涌来,炙热难挡,殿内教众,尽举手臂掩住脸面。长岛也感觉此身立于海边礁石之上,大风巨浪,衣袂飘飘,似临冬夏两季。
在火山岛时,长岛为练习“日月掌法”,夏至火山口盘腿打坐,抓拍熔岩;冬入冰窟,掌侵寒冰……历经十载,已入随心所欲之境。他此刻气从任督二脉横分,带动左身热气尽向右行,渐渐已右掌如红铁灼烧,烟雾绕手;左掌如千年不化之寒冰,白霜敷掌。他左掌徐向佟擎天击出,右掌向佟夫人击出,取的是中和相克之理,顿时殿内风止浪息,大地回春。
佟擎天一辑未奏效,又使出二招,他踏上一步,双掌如蝶飞蜂舞,上下左右翻飞,殿内大众均感到乱风燎火,火蛇狂舞,带动人身体里的血液乱窜,不仅众教徒一个个头晕眼花、唇干口燥,连段长岛也觉得热血失去控制,周身燥热四走。
段长岛暗叫“不好”。如若热血乱窜,就会打乱长岛身上分出的阴阳两极,破了他的“日月功”。而这时,那佟夫人也跟着跨前一步,双掌合如一颗石榴果,手指间微开,向前一送。那寒流凝成一股,直袭长岛的心脏。
“日月掌法”虽然变化多端,但“日月功”基本为三招,第一招是双掌齐推,叫做“闭门推出床前月”,第二招是掌花翻飞,叫做“搅乱时序四季混”,一般人第一招且经受不住,更难接这第二招。
段长岛连忙凝神屏气,关闭全身穴道,右掌护心,用热掌挡住射来的寒流,左掌也翻转变异,击向佟擎天。此招是对佟夫人以防阻攻,对佟擎天则以攻对攻。他左掌翻飞之时,寒气也乱蹦乱跳发出,如扑火之水,洒向佟擎天。
双方各施两招,看得牟健雄等四位坛主惊心动魄。佟擎天夫妻联手,常常在一招之间取敌性命。东明教与江湖上会使“日月掌”的,如召通金、召通银兄弟,都曾败于他俩手下。而段长岛居然会一身而分阴阳,敌过两招,此子内功功力可说已臻入极境。但此功法完全不在于外功掌法,而全在于内功之精纯。它每一招都要耗费全力,段长岛以一人敌两大“日月掌”高手,已见他气喘吁吁,还不知第三招能否敌住。原来以为这第三场段长岛必胜,是以一对一之说。现在夫妇俩联手上场,胜负难知了。
段长岛此刻极感艰难,他自己也不尽知晓,这“分身日月掌”最怕对手阴阳浑搅,使他分开的两个半身把持不定。如若对手不断重复使用第二招,他想今夜肯定落败了。而这种失败因为要彻底破坏随气运转的阴阳之功和冷热之定力,必会使他内功全失。
段长岛正欲变招之时,对方见二招难以击败他,也赶紧变招。佟擎天夫妇再各跨前一步,同出双掌,向段长岛身体击来。此为第三招,叫做“亲历方知岁寒心”。一般来说日掌”搭上对手人体,内脏齐焚;“月掌”触中,则全身结成冰块。
段长岛已掌握师父最后两年创造的绝招——“吸气大法”,早想与对手掌心相触,这下来得正好。他以“阴掌”去贴佟擎天“阳掌”,以自己“阳掌”去击佟夫人“阴掌”。听得“嘭嘭”两声,六只手掌全击在一起。
牟健雄等人全都大惊失色,站起身来,全神贯注地注视变化。但神情各有不同,有人担心,有人幸灾乐祸,而大部分人都以为,段长岛肯定会半身烧焦、半身冻冰。
料不到的情况发生了。佟擎天双掌搭上段长岛一掌,立刻催动热气,向段长岛强攻,哪知他源源攻出,段长岛就源源吸收,不但不见这野小子半边红热,反见他面色平和,嘴角挂着微笑,毫无方才的焦灼、疲惫之色。佟擎天暗叫不好,连忙撤掌,那掌却象生根似地连在段长岛掌上,哪里撤得下来。
而佟夫人也有殊途同归之感。段长岛从掌上传出之热力是那样多,似有无穷无尽之巨流。热流一进入她身体,立即中和了她的“阴掌”功力。起初她还拼命抵御,企图以阴克阳,岂料那热流越涌越猛,她立刻觉得全身火烧火燎起来。再想撤掌,为时已晚。她哪里知道,攻她之热力,正是来自于丈夫佟擎天身上。
段长岛手三阳经拔佟擎天身上的内功热力,输入佟夫人身上;又用手三阴经吸佟夫人身上内功寒力,反输佟擎天。手三阴经上肢内侧及胸,连起双手;手三阳经则走上肢外侧,互不相混,同时又不扰乱自身的阴阳。这是“日月掌法”的最高境界:借力打力。
只相持半炷香的功夫,几位坛主及众教徒已经看出了端倪——佟夫人面色赤红,佟擎天则面色青黑,两人都到了力竭油尽的程度,而段长岛则面色如常,身静气闲。
段长岛恨佟擎天心恶手毒,素不相识却对他尽施杀手,原想彻底将他们变成冰身、炭人。可降生人世至今,从未杀过人,又想这夫妇练成今天的功夫不易,一时怜悯之心大起。他将功一收,双掌突撤,说道:“饶你们不死吧,但你、你们内功全无,不能再、害——人了!”
佟擎天和佟夫人同时委顿倒地,象两滩泥。
段长岛向牟健雄等四位坛主一一施礼,“三场比试,胜负自明,我向众坛主和众位东明教的兄弟们告辞了!”
半夜鏖战,曙色东照,殿堂内的火把烛光已近半熄灭。段长岛心想,此时即便进城,到达王府,也该到辰时,若让王爷、郡主发现我远走城外,不知有何想法?
牟健雄立即站起身来说道:“段壮士慢走,我等正有要事相商。”
这时,缓将过来的佟擎天与佟夫人艰难地站起身来,带着满面怨恨、无奈与难堪之色,向殿外走去。那“四大金刚”也垂头丧气,跟随其后,众教徒竟让出一条路来,看着自己的教主出走,无人跟随,也无人理会。
坐在东首的西、南两位坛主,面色也有些尴尬,拿不定是走是留。他们原是佟擎天一派的人。
牟健雄道:“请两位坛主留下,以大局为重,同舟相济。”两位坛主也只得重新坐定。
牟健雄好象成了主事之人,他遣散教徒,将段长岛引入殿后厢房,令人摆上早点,边吃边谈。
“段壮士武功已是登峰造极,牟某实在敬佩。”他咬了一口馒头,嚼着说道:“你既为东方教主亲授武功,武德武功又无人能敌,我意推荐你为本教教主,想征得壮士同意,并与诸坛主商量。”
马坛主立即表态:“我拥戴长岛兄弟,愿在麾下拼死效命。”
西、南两位坛主也表态赞同。
段长岛连忙拒绝道:“牟坛主与众、位坛主美意,长岛心、心领,但教主之事,断、难从命。”
“怎么?段兄弟莫非嫌弃本教——”
“非、非也,只是——”段长岛欲说又止。
“段兄弟有什么为难之事,不妨直说,我们在座四人,虽意见常有不合,却绝无人与朝廷、王府瓜连。”马坛主说道。
“那、那就请诸位让手下到外面巡视一遍,看、看是否隔墙有——耳?”
牟坛主看到段长岛神情严肃,赶忙命人去布置警戒。
段长岛面带苦涅,缓缓说道,那表情,已不再象处世不深的少年。
“小弟之师父曾任本、本教教主,小弟岂有不看重本教之理?无、论我参不参加,当不当教——主,小弟已是该教之人了。只是他略加停顿,又昂起头来,“只是小弟三十天后,不、不,二十八天之后,就是毙命之期,岂能滥充重任,贻误本教?”
四人听得,齐吓了一跳。以段长岛这绝世武功,哪会在短期内丧命,谁能相信?
“我入王府之后,安平王要阴谋篡位,道我充任杀、杀手,将一粒‘酥骨丸’命我服下,让我听他招、呼;大内高手又将我引入、宫中,服下了‘迷魂散’,皇上指令,让我去杀段祯,不鍊也不给解一——药。两种毒药均、均入体内,三十日后无解药,就要发、发作了。不是骨酥肉烂,也得神志——丧尽。”
“好兄弟,真有此事?”
段长岛点了点头:“‘酥骨丸’之毒尚不好解,‘迷魂散’则、是——大内秘药,解药在小、皇、帝手中,更难弄到。如今我是听——天由命,诸位兄长选一贤能之人,充——任教主即可,不必迫我当此重任——”
众人听罢默然,都付以同情与担心,连西、南两位坛主,原是倾向于佟擎天的,现在也对段长岛心生好感了。
“那就只好让牟兄偏劳了。”马坛主言道。
牟健雄想要拒绝,西、南两方坛主也有讨好之意,连忙附和。
“牟坛主心存正义,定能将东、明教带入阳关大道。”段长岛也表态说道,须知他虽非教徒或坛主,此刻态度,颇有千钧分量。
牟健雄一拍桌子:“那好,为本教大计,牟某从命,但教主一事,须待众教友议决再定。”
“那是自然。”
“请问,本教——将众多弟兄聚于庙内,有何大事决议?”段长岛问道。
牟健雄答:“段兄弟不问亦知,段祯老贼乃本教公敌,我等寓隐于此,实为报十年前灭教之恨。”
段长岛点了点头,“嗯,眼下皇宫与王——爷已若水火,一场厮杀就在目、前,诸兄来此正是时候。还望四位坛主精诚团结,共、对强敌。”
“我们一定不会让段兄弟失望。”
“段兄弟身在王府,亦望助本教一臂之力。”
“这个自、自然。”段长岛一口应允:“我是东方教主的弟子,定——要让师父瞑目于九、泉。诸位兄长尽管放、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