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声是今年下半年去法国参加她导师的科研项目,距现在已五月有余,按照计划,这个项目不超过四个月定能圆满完成,不料榕声的一个助理把数据算错,使得工作又要重新再核对、整改和审查,就这样延宕了下来,但榕声说尽量赶在过年前完成项目回来。
榕声不在家的日子里,家里有点冷清,龙百川连做饭的心情都没有,川川老嫌他炒菜不好吃,于是常常到他武叔叔家“蹭饭”吃,龙百川笑笑也没说什么,自己随便吃点什么对付。但后来懂事的川川发现了这个“秘密”,向榕声打小报告——在越洋电话里,川川告诉妈妈,爸爸龙百川在家里“思妻成灾”,饭不好好吃,睡也不踏实的情况,榕声知道后,责怪龙百川平常在电话里跟她“欺上瞒下”不坦白。
“榕声,今天工作好不好?”又是一个晨起身旁无人的时刻,思念榕声的龙百川,又一次给榕声挂了越洋电话,“不要太累了,要注意休息啊。”
“很好,比昨天还好”,此时法国正是晚上,忙了一天的榕声已经在宿舍床上躺下,接到龙百川的电话,使榕声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倍感温暖,“百川,这些天有没有‘痛改前非’注意作息时间和饮食问题?不要瞒我,你在国内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
“当然”,龙百川轻笑一下,“你把川川这么大一个‘监控器’放在我身边,我还哪敢造次,榕博士放心,我现在每天吃饭睡觉一切正常,不敢‘偷工减料’。”
“龙百川,少跟我在这贫嘴啊”,想到龙百川在电话那头的德行,榕声就忍不住要发笑,“我可告诉你,若是我回来让我看到你身上掉一斤肉,看我怎么收拾你。”榕声咬着嘴唇笑着警告。
“行,我现在就把自己养肥了,等着我的榕博士回来再帮我‘收拾’瘦了。”
“你讨厌!”榕声笑骂的盖上被子,“能不能有个正型啊?”
龙百川坏坏的笑,忽然像孩子一样发牢骚:“哎,我的榕博士,我也警告你啊,无论如何你得给我回来过年,否则这年我没法过了。”
年关将至,武钢好不容易抽出个时间陪心鱼上街买年货,给龙铁声、武心桐以及武铁儿子的武安然买新衣服,而铁声和心桐则在家里写作业——临近深冬,又下着大雪,不方便小孩子出门。
忘了提一下,武铁的妻子是就是女兵中队长安心,几年前的一个机缘巧合,安心得知一直给自己默默捐献骨髓的竟是兽营武总教的双胞胎弟弟武铁,安心最先看到照片上的人以为是武钢,去表示感谢的时候,却被武钢一口否定,等安心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陈述一遍后方才“真相大白。”
于是安心特地向部队请了个长假,亲自去了武铁所在的武馆向这个一直隐姓埋名的“活雷锋”表示问候和感谢,两人一见面,安心就被这个有着和龙百川一样的笑容、憨厚老实、身材魁梧的武铁所吸引,而武铁也没想到自己一直捐献骨髓的对象是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女军官,且为人活泼聪颖,很健谈,这让话不多的武铁很是喜欢,于是,爱的萌芽也在二人心中悄悄滋长后来二人终结为连理,也就有了儿子武安然“桐桐,武叔叔这是怎么了?”
好容易等到武钢和心鱼在家门口出现,川川却见武钢黑着的一张脸上平添了许多“愤忿”,于是就好奇的用铅笔敲敲坐在他对面埋头写作业的猫咪,小声问。
猫咪扭头瞥了一眼站在门口她那正欲进门的老爸和老妈:武钢给心鱼拍掉身上积雪,又伸手理理头发就头也不回的走进卧室,心鱼痒痒跟在身后。
“哎,爸爸呀,是又要给妈妈‘上课’了。”猫咪望着一前一后走进卧室的背影,吐吐舌头,笑说。
“上课?什么课?”川川见猫咪一脸调皮的笑,兴致给提了起来。
“川川哥哥,不如我们俩,去听听?”
两个小孩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前,各自倚着左右门边,拉长耳朵:“你说你这帮同学也真是,碰个面怎么了?拥抱什么呢,还。”武钢双手抱在胸前,一脚床上一脚床下的靠在床头“忿忿不平”的抱怨道。
“武教官,就为这个你一路上不跟我说话?”心鱼只觉得眼前有无数只乌鸦飞过,“你这也太。”
“我怎么了”,武钢抬起眼皮看向心鱼,“五个男同学,一个个把你抱过去,还每人亲一下脸,这还想让我对他们保持君子风度?”
“哎,武教官,你是出过国的人,应该知道这是外国社交礼仪嘛!”心鱼走到武钢跟前为自己辩白。
“我不管什么社交礼仪,总之我只要一想起那个叫‘杰瑞’的盯着你的眼神,我心里就不痛快!”
武钢说着猛得挥舞一下手臂,仿佛杰瑞就在他眼前。
“哎,武教官,你这行行,这都算我的错,不该他们想对我‘怎样’我就让他们怎样,好了吧?”
其实心鱼心里清楚武钢是担心出现第二个“戴维”,早在戴维那次事件后,武钢就一开始对这个心有余悸,甚至霸道的不让心鱼与美国的同学有任何的联系,心鱼知道武钢的“忌惮”,所以也就顺了他的意,不料今天在商场巧遇几个准备在中国过春节、也是到商场买东西的美国同学,因为很久没见面,加之又是心鱼就读期间非常要好的几个死党,心鱼才没想太多就这么让几个男同学又是拥抱又是碰脸,惹得站在一旁的武钢很是不满和看不顺眼“我也没说是你的错”,武钢站起身,握住心鱼的手,深吸一口气说,“我只是要你注意点,我的心你应该明白,是不是?”
心鱼微微一笑,靠近武钢的怀里,温柔的声音撩拨着武钢的心怀:“武教官,你真傻,我是你的妻子,是心桐的妈妈呀我的心,会永远和你同在。”
距离过春节只有十天的时间了,榕声还没有回国,其实项目已经完成,只是飞机因为洛杉矶连降大雪,飞往中国的航班一再被延误,终于盼到了飞机恢复正常航班的消息,榕声迫不及待的登上了飞往国内的飞机,却不料航班在抵达国内机场上空之时,一场突发的暴风雪将飞机上所有的乘客瞬间推向险境。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过去了,飞机依然在机场上空来回盘旋,飞机驾驶员试图扭转这有些糟糕的局面:在飞行途中,机翼上已经结了一层冰,现在又因暴风雪的突降,使得飞机像行驶在颠簸不平的山路上摇摇晃晃起来龙百川一个人在候机室焦急等待着,看着机场大厅屏幕上跳跃过的一行行有关飞机在天上飞行情况的实时描述,他的心揪成了一团——“百川,情况怎样了。”
武钢披着一身雪花冲进机场中的人群,找到正在机场中央原地踱步的龙百川。
“钢子,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在家等我消息的吗?”龙百川有些埋怨的看了武钢一眼,再一看走在武钢身旁身后的一群人,眉头蹙得更深,“这么大雪天的,你这拖家带口的干啥,多不安全!”
“那你就安全了?”武钢不紧不慢的顶了一句。
此前榕声的一次被人设了局的“意外”就让龙百川得了失语症,而这回榕声真的遇上了险情,万一出了什么状况,武钢真难以想象龙百川会有怎样的行为,心想有自己在他身边也许会好点,于是他“食言”了——在龙百川去往机场没多久,他就决定去一趟,哪知武钢这一决定“拉动”了一大群“尾巴”心鱼、武铁、安心以及三个孩子都要跟着他来。
“我们四个,一个都不能少!”武铁很想像往常一样憨笑,却笑不出来,因为他看到龙百川的眼角湿润了,看得出来,龙百川在克制着自己眼泪。
“什么你们‘四个’,还有我和儿子呢!”安心不满的捅了武铁一下。
“还有我!”心鱼拽着武钢的手,动情的对龙百川说,“龙队,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是您和榕博士促成了我和武教官,若没有你们,也就没有我们这对伉俪,更不会有武心桐,所以,所以。”心鱼鼻子一酸,眼泪下来了。
“还有我们,爸爸!”川川拉着猫咪的小手说。猫咪手边是武安然。
三张小脸被刺骨的寒风吹刮得像胡萝卜,小小的身子在轻微的瑟瑟发抖,却要在龙百川面前装得一点都不冷的样子。
顷刻间,龙百川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周身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包围,他知道自己已经无须再说什么,转身的一霎,两滴泪珠儿悄悄滑落就在这时,广播里传来飞机紧急迫降成功的消息,机场候机大厅立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声。
随着从机场涌出的一拨又一拨的人群,一行人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一时间各种声音和称谓异口同声的密集而出:“榕声!”
“妈妈!”
“榕声!”
“榕博士!”
“榕妈妈!”
“榕婶婶!”
机场外的世界,纷纷扬扬的飘着鹅毛般的大雪,路边的房子、绿树、草地、马路都披上一层厚厚的积雪,这银白的世界在这严冬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的耀眼。
“榕声,很冷吧,就快到家了。”龙百川紧紧握着榕声的手,时不时放到嘴边呵气给榕声暖手,“今天雪太大,没法开车来,我们得走段路了。”
“没关系,百川”,榕声身子紧挨着龙百川,寒风吹在脸上刀割一般,但她的心却似春日一样温暖,“我喜欢雪,喜欢在雪地里‘踏雪寻梅’。”
龙百川微笑着回头看榕声一眼:“我也是,所以虽然每年冬天都冷得‘残酷’,但我还是盼着它的到来。”
“爸爸妈妈,明天我们去打雪仗吧。”自打和榕声一见面,川川就一直粘着榕声,不愿走在任何人身边,“去年雪太少了,不好玩儿。”
“好啊,到时候,叫上你武叔叔和干爹一家一起玩儿”,榕声怜爱的摸摸川川的头,笑说。
武钢一左一右将心鱼和猫咪裹在自己厚厚的深蓝色军大衣里,三人跟在龙百川一家身后,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雪地上——“真对不起,之前应该开车出门的,可雪实在太大了。”一阵寒风吹来,掀起武钢的大衣衣摆,他下意识的再次搂紧怀中的妻子和女儿,“把你们冻着了吧,我们再坚持走段路,看看前面有没有计程车。”
“爸爸,我不冷。”怀中的猫咪双手抱着武钢的腰际,“我喜欢这样抱着爸爸,也喜欢爸爸这样抱桐桐,感觉真好。”
“其实我很喜欢雪,喜欢它的白,它的洁净”,心鱼挨着武钢的胸前,轻柔的声音淹没在风雪里,“武教官,我一直觉得,你是我见过的心底很干净的人,就像这雪。”
武教官没再说话,但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妈妈,你是怎么分辨出大伯和爸爸的”,武安然红扑扑的小脸挨着武铁抬头看安心,因为他已经不止一次把武钢当成武铁,“一开始我和桐桐姐姐一样,都以为自己有‘两个’爸爸。”
武铁和安心被逗得哈哈直乐,惹得龙百川以及武钢等人回头看他们,武铁笑说“傻儿子。”
“傻孩子,这还不简单”,安心伸手摸摸安然有些冻僵的小脸蛋,“首先,武伯伯不爱笑,你爸爸可是常常挂着笑的呀,何况他们一个是解放军穿军装,一个不是呢。””可是,我是说“,武安然低头想了想又说。”如果他们俩都穿军装又同时挂着笑的情况下,你会不会认错呢。”
“不会。”安心肯定的说。
“为什么?”
“感觉!直觉!”
大雪依然在不知疲倦的下着,三个家庭九口人渐渐走成“一”字队型——相互挽着彼此的胳膊携手走在风雪里,北风呼啸,长路漫漫,但他们知道,家,就在不远的前方,就像温暖的春季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