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双花脉脉娇相向,只是旧家儿女。天已许。甚不教、白头生死鸳鸯浦。夕阳无语。算谢客烟中,湘妃江上,未是断肠处。香奁梦,好在灵芝瑞露。人间俯仰今古。海枯石烂情缘在,幽恨不埋黄土。相思树。流年度、无端又被西风误。兰舟少住。怕载酒重来,红衣半落,狼藉卧风雨。
我从没想过他会来,那个我只在宫里见过一次的绛衣公子。赵雍。他身后跟着的是那个一接触女人便要紧张但脸红的安期。
而我,正在后院花亭里捣鼓未来将要风靡全球的——花茶。
“岑墨吟。”
我听见有人轻唤我的名字。一字、一顿。
我抬头,便看见了他们二人。
潜意识里,好似便不愿意见到那人,我拍了拍手,拂落身上的花瓣,“你们如何来了?”
“墨吟,这个是什么东西?”安期望着石桌上已煮好的几杯花茶好奇不已。
“咦?安期,你今天说话怎得这么正常?脸怎得也不红了?”我惊异的看着他,熟料不说倒好,被我这么一说,他的脸果然又红了起来。
“若是无人逗弄,安期很少脸红。”赵雍适时插了一句,安期捣蒜般开始点头。
“原来如此。”这人倒是有趣,我意味深长的点点头,“这个是我最近一直在煮制的花茶,不过……一直都不太成功。”我耸肩摇了摇头。
“花茶?听着就觉着怪怪的。”
赵雍执起杯子闻了闻,皱眉看我:“不会喝死人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不看这里还没研制成功么?我瞪他一眼,并未开口。
“不,不会。”安期的声音响起。
我同赵雍同扭过头看怪物般的看他……
我不再看他,盯着复回到赵雍手中的空杯子问他,“味道感觉如何?”
我在忍……
“不……不怎么好喝……”他红着脸,半天吐出这么句话。
终于……
“哈哈哈……”我和赵雍再是忍不住,捶着桌子大笑起来。这呆子可真是实在的很。
“赵……雍?墨吟,你们都别再笑了……我们不是还有事的吗?”
赵雍敛了笑:“是。确实有事要做。”他看着我,眼神阴郁。
说实话,我极是讨厌他这种神色。
“你,搬去宫里吧。”他唇畔含着丝笑,但我却突然觉得冷。
“为何?”
“他喜欢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皱着眉,不怎么高兴。
“若是所有喜欢我的人我都该去回应,我岂不是要累死?”我勾起唇,露出丝笑意,只心里却涌出一阵阵的苦涩。
“可他、却独独……在乎你。”
说完最后一句,他认真的盯着我的眼,我看到他漂亮眉眼间透出的淡淡哀伤、痛楚,带着丝让人怜惜的心疼……
因为……我夺去了他最珍视的朋友?不至于吧?我垂下头,没有作答。
他背过手,眼睛瞟向远方。“话,我都带到了。至于去不去,那是你自己的事。”
说罢,竟是头也不回的转身便走,留下一脸愕然的安期。
“你怎么不走?”我的视线重新转移到花茶上头,头也没抬的问他。
“墨吟。”他踌躇半天,张口叫了我的名字,“你呆在这里很危险。赵雍说的都是实话,你去宫里吧!”
“我与你们又不熟悉,我的死活又管你们什么事?”我轻叱了声继续道:“况且,即使真有危险,多半也是因你们而起。”
他忽然便低下头不言不语,就在我以为他无话可说时又开了口:“墨吟,你一定想要知道为何那日听见你叫国君作‘职’时,我们三人的讶异。”
“与我无关。”我直觉不想要听,可安期的声音却如一张张符咒般回响在我耳侧……
“也许若是没有那些事情的发生,姬职真的可能仅是姬职而已。”说到这里,安期停下来笑了笑,像个孩子一般。
“燕王也曾是孩子,确是不能如平常人家一般十六岁便被送往韩国为质。你可知一个背井离乡的公子身在异国所受的凌辱?
在别人眼中他也不过是被家人抛弃送往别国的棋子。
废棋一枚而已……
没人想过他会是燕国如今的王。”
我手指渐凉,安期虽说一字一顿却也字字铿锵有力,句句砸在心底。
十六岁,身在王家虽是明事理的年纪,可若为质他国七载。身为随时都可能是被抛弃的棋子……
怪不得初见时他总那般的笑,温暖却又疏离……
“许多人都觉得姬职为王不过是因为母亲是秦国的公主。可若是没有赵国的帮助,一个质子而已,放不放又有什么干系?”
“经历那么多,哪里还会有难道单纯的公子职?在韩国受的屈辱,怎会再忍受有人冒犯?即便同他关系再好也不可能。
可是那天,你却叫他“职”。
那么,便一定是他所允许。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叫出那声‘’职”时我与赵雍的惊异以及赵雍骤生的杀意。”
他的眼睛微眯,回忆着不久前的那次记忆。
“我从来不曾见过大王紧张一个人到如此地步,那天却是破绽百出。”
我终于知道为何那天他的脸上会现出担忧之色。
他叫的疏离,一直都在保护我。可我却处处戳破……
之后、之后还跟我说……‘对不起……’
“其实墨吟,即便当初在顾城时你真同他们一起,也不见得大王便会带着你。你自己离开不过是双方晚些决裂而已。”
“那又为何要我现在回去?”
“那日大王说你于他而言并无任何干系,然后赵雍就走了。在之后,便是他听到你被刺的消息于是去找了赵雍。”
他说:“墨吟,要杀你的人怎么可能是大王?那是赵雍,赵雍他……”
“他讨厌我。”我平静的开口。
早看出来了。
“赵雍不是你的朋友吗?为何又要跟我说这些。
还有,那日的黑衣人应该……是你。”
“是我。”他大方承认,“以后你的危险还会继续,但一定不会再这般幸运。赵雍虽答应你去宫里却也没说不再继续下去。除非大王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
“你们究竟是谁?”
“大王便不必多说了,你自然已经知道。”
“那赵雍呢?”他的身份,才是我真正在意的,也是我一直不敢妄加揣测的。
“墨吟,你猜到了对吗?没错,他是赵国公,赵国君主。”他盯着我的眼睛,“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不是安期?”
他没有错过我丝毫的表情,看我认真而迷惑的样子,又傻气的笑,“是的墨吟,我是安期,一直都是。”
安期走了。
他说,明天大王会来接你。
万里烟敛冉红日,随处覆余雪。蔚蓝首日里,清风稍冷,晨练在新年。戊子悲乐多少事,笑迎己丑圆。巨龙腾飞,华夏展新颜。
可来接我的,却不是姬职……
暮染见到我貌似很是愉快,跑的也是分外兴奋,在我还没来得及失落的时候便已经站在了我面前。“墨姐姐,大王特意叫我来接你回去!”
原来还是公子,现在竟是已经升级成大王了!看来大家对我的接受能力都很看的起。
我强自扯过丝笑意,了然的点头:“他自己呢?如何没来?”
“他……”
“墨吟!你去哪里?”
清越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回头,迎上燕则些许发白的脸,黑亮的发丝在身后轻扬,趁的袍下的身子看着越发单薄,神情阴郁。
“你这是要回去?去找姬职找你的大王?”
“阿则……”
“你早答应过我再不会去那里。你还记不记得?还是、你早便忘记了……”
“墨姐姐?”暮染看着我的样子,大概有些着急。
车马渐起,扑起沙尘阵阵,距离越来越远,我再不能确定那挂在阿则眼角的盈亮光泽是什么东西……
“墨吟,我恨你。”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叫我听的真切。烟尘散去,我也终于看清他眼中的盈亮、是一种叫做‘泪水’的东西。
是呢!那日我清楚的记得曾亲口答应阿则,以后再不去那里。只今天,我却食言……
孩子的心是很脆弱的东西,容不得肮脏、容不得欺骗、容不得哪怕一丁一点的杂质。我却是无话可说。
马车四角的银铃仍响,我弗起车帘看着矗立不动的他。那滴泪终是落下,挂在他青涩的下巴。摇摇欲坠,看的人心疼。
我告诉自己我不难过、一点都不难过。马车充斥着淡淡麻凉的薄荷香,可我却清楚的知道、那不过是他的余味而已……
自我入宫,已逾近十日。期间,姬职便一直躲我。
我知道那日是我错,我不该那样说。我安慰自己,强自抑制隐隐爆发的脾气。我告诉自己我等得起。
又是几日过去……
我从自己居住着的东北角穿过大半个宫殿到他住处。既然你不来找我,那我便来找你。这次,我不发脾气……
“墨姐姐?”看到我来,暮染并不十分惊讶,嗫嗫道:“大王……还未会来……”
我扬唇,一连几日都是如此。躲我么?
“我自是知道。”
“那你……”
“我等着。”对她笑笑:“你暂且回去,这些我来帮你处理。”
暮染只急得想要跺脚,却是总也蹦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可是……”
“没有什么好了是的了,你快回去。”我推着她,硬是将她推了出去。
夜里有些凉。月影透过花窗打到书案上,斑驳而又凌乱……
如此,竟还是不出现么?
终等不耐,意识沉沉、渐渐睡去……待到醒时便已身在榻上了。淡淡的薄荷香温暖、甘甜、却透着丝薄薄的凉。我掀被、趿鞋,走去堂中案上提笔却又终是遑遑……我要写什么吗?我可会写除去简体之外的任何文字?到了此时我才发现自己竟也不过是个文盲!
心底微涩,唇角勾起丝苦笑,姬职、我是再也不想等了,你知不知道……你一直都在,一直都在。明明就离得那么近,却为何不让我瞧见……我熟悉的味道我自己岂有不知之理?
我回到自己东北角的小院,窗外芭蕉长得甚好,我命侍候我的小婢去折了几片回来。往这上边挥墨,定是极为惬意的事。我执笔,轻轻勾勒,不知不觉间,竟是勾出了那枚坠子的模样!……
姬职,你竟是不怕我就那么离开?我是那么讨厌拥有一份自己都掌控不了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