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时很明显的看见了那张阳雪的玉牌,但是他此刻似乎心底有些抗拒见到阳雪。阳雪极为好强,最讨厌别人欺骗她,自己之前没有表明身份,而那一夜自己也没有回去找她,她?会生气吧。
“就清妃吧。”朱时心底终究选择不见面,他在害怕,今日孙思娆给了他一封信札,上面写的是越国这十年来的军事调动,还有军事部署。朱时不笨,而且思绪更是敏锐,他明白越国究竟为何要派阳雪来,是为了那封布置计划。
“安排下去,朕一会儿就会过去。”朱时挥手示意,陈简了然带着众人走出朝华殿。
夜深了,朦胧的灯光看不见朱时的神情,朱时修长的身形就那样子一直,直直的站立。没有觉得这样的姿势很累,仿佛早就这样站立了很久,他,十二岁以后就不会再逃避了,一直都是这样站立着,接受所有人的赞同或者不认可。还记得宣告自己立为太子的大典上,自己就这样子一直站着直到退场,完全没有人看到自己冷酷后的痛苦,在他背后被人狠狠刺了一刀。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子,被自己一向信任的人刺了一刀。
雪儿,如果你真的要毁掉这一切,那我奉陪。
“摆驾楚濂宫。”
月阳宫内,漆黑一片,寂静的宫殿让人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今日刚被册封为越妃的居所。
“你爱上朱时了。”可儿将宫灯点上,殿内似乎才有一些温暖,阳雪抬头看着可儿,表情无助的像个失去娘亲的小孩。“爱情是最痛苦。”可儿将阳雪抱进自己怀中,阳雪久久没有出声,在可儿以为阳雪几乎就要睡去的时候,阳雪带有呜咽的声音响起“我知道,我们终将对立,我与他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在这个世间。他喜欢的是那个如同九天之上明月皎皎的阳雪,而非我,越国六皇子月念一。”
“你知道,为什么师傅要教你那神术吗?你是月族的少族长,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在想,是怎样的人才能拥有这个如同那明月一样的男子呢?你和朱时发生的一切我都明了,我只是不忍你伤心,世人皆知我冷漠淡然,在月族中,我是无情之人。只有你会看着我笑,那双眼睛就像看透世间百态。”可儿轻轻拍着阳雪的肩膀,她很是替阳雪心疼,更为月族族长即越王的心狠而心哀,阳雪之所以不能离开越国境内,就是因为越王给阳雪下了一种毒,一旦离开越国,没有药物的她,只能等死。
“是父皇给我下的毒吧?”阳雪突然问道。可儿略微一愣,“是。”得到可儿肯定的答案,阳雪无声的笑了,世人皆负他,为何他不负世人?
“可儿,明天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吧。”阳雪推开可儿,坐在床边,那一刻可儿觉得,阳雪无比的冷漠。
“我以为是谁啊?原来是阳姐姐。”李才人一看见阳雪走近,就出声。
“几位妹妹在这里,我还想请几位妹妹去我宫内坐呢。”阳雪在可儿的搀扶下走近一众嫔妃。
“昨晚姐姐真是好风姿啊,众位宾客可是一直盯着姐姐看呢。”一位封为美人的女子出声讥讽道。
“是啊,不过皇上还是去了清妃姐姐那里。”纳兰燕略带得意的说,阳雪看了暗自摇头,一帮女人争一个男人,有什么好得意的。
“清妃姐姐号称清国第一美女,昨日没有看见她的好风采,不如咱们现在去瞧瞧?”被封为美人的殷夕笑着说,眼睛流转着不知名的光彩。云朝后宫制,一后四妃八美人十二才人,才人下来是普通的少使,也就是比一般宫女要高一级别。
“也是啊,越妃姐姐要一起前去吗?”殷雨顺着自家姐姐的意思往下走,阳雪笑着看殷雨,缓缓的说“众位妹妹这么好兴致,姐姐我就不打扰了。”
“娘娘她们真是太欺负人了。”叶子一向脾气急躁,愤愤的说。
“叶子你也要欺负我吗?本宫还未发话,你那么多嘴作甚?”阳雪厉声说道。
“娘娘饶命,奴婢知道错了。”叶子这才惊慌,急忙跪下。
“皇宫内不比越国,叶子你就到烷洗院去吧。”阳雪说完不再理会那里哭喊的叶子,这个皇宫到处都是陷阱,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去。叶子性子过于骄傲,该是好好打磨一下了。
“娘娘这下就走好退路了?”菲儿低声说,阳雪脸色平静,没有说话,继续往月阳宫走。阿宝和林子相视一眼,急忙跟了上去。
“阿宝,你性子安稳,我过几天会让人派你去内务府的。”说完后阳雪半倚在靠撵上,闭目养神。
“奴婢谢娘娘。”阿宝并未多言,说完步出内室。
阳雪睁开眼睛,明亮的眼瞳,哪有刚才说话时的疲倦?
两个月来的时间过得很平静,几乎每个妃子都被翻牌侍寝过,只有阳雪没有被翻过牌。渐渐阳雪不受宠的传闻在宫内传出。
楚濂宫。
“姐姐,你说那个阳雪真的会甘心这样吗?”纳兰燕面带疑惑的问。
“所以才要那些愚蠢的人帮我们去试探一下。”纳兰初嘴角挽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纳兰初对于其他的妃子并没有太过注意,她只担心与自己齐名天下的阳雪。毕竟皇上的行为太过反常,别人入着后宫大多是有些许的目的,只有自己不一样。
第一次随父亲进京时,她看见站在祭台前的那个身影,那一刻情根深种。此后不是没有人向父亲允诺要娶自己,只是纳兰初自始至终都觉得,只有那个身影那般的人才配得上自己,也只有自己才可以站在他的身边,接受众人的祝福。可是明明什么都打发好了,偏偏冒出一个阳雪,抢走本属于自己的位置,代替自己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纳兰初用力抓紧手中的杯子,她决不允许有人抢走她的东西!
“姐姐……”
“碰——”纳兰燕有些惊慌,急忙拿出手绢,帮纳兰初清洗。“姐姐你怎么这样子对你的手呢?前日皇上还夸你的琴技天下无双,这双手怎么伤的了。”纳兰燕一脸心疼,心知姐姐又因为纳妃那晚的事情恼怒,软声劝慰。“你们还愣在那里作甚?还不去请太医!”
“我爱了他那么多年,为什么和他在一起的还不是我?”
“姐姐不要伤心,皇上还是心里有你的,在这深宫高墙之中,有谁能独占他?”纳兰燕有些无奈的说,这就是命,身为女子的命。
“那我也不允许有一个女人走近他。”纳兰初狠狠的说,她不能独自拥有,那就谁也不能拥有。
“娘娘这几日伤处切勿碰水,老夫已经开了药单,按此外敷,娘娘的手才不会有损伤。”
“嗯,本宫代清妃谢过陈太医,冬云领陈太医下去领赏。”
纳兰初躺在床上,睫毛微微颤抖,“姐姐,如果那般想念皇上,何不去看望一下?”纳兰燕看不过去的提议自家姐姐。
“皇上驾到。”
外面太监的声音惊到了两姐妹,纳兰初猛地推开纳兰燕,看着那个身穿龙袍的人慢慢往自己这里走来,脸上露出羞涩的表情。“臣妾恭迎皇上。”纳兰燕急忙行礼,偷瞄了一眼纳兰初,纳兰燕暗自摇头,一向聪慧的姐姐只要遇到关于皇上的事,都会犯糊涂。
“爱妃怎么这么不小心伤到手呢?”朱时没有和纳兰初离得太近,站在床边问。纳兰初只觉得口中一阵苦涩,外面盛传自己独得朱时偏爱,可有谁知道自己的苦楚呢?
“姐姐不小心打落花瓶,一时不慎才伤到手。”纳兰燕见自家姐姐半天没有反应,急忙应话。
“那要小心才是,爱妃的手可是很珍贵的。这是花倾国上贡的百花露,赐给爱妃了。”朱时从一旁站立的太监那里接过百花露,小心为纳兰初擦拭。
“臣妾谢过皇上。”纳兰初暗自欣喜,纳兰燕给姐姐打了个颜色,便悄悄退出。
“皇上,天色已晚,要不今夜就在臣妾这里休息?”纳兰初小心翼翼的问,语气是那般小心,朱时在心中叹了一气,他明白纳兰初对自己的心意,可是他却不喜欢纳兰初。在朱时看来,纳兰初爱的恐怕不是自己这个人,而是自己配得上她的这个身份。但是自己对纳兰初愧疚,不代表要接受纳兰初。
“罢了,爱妃手上有伤,还是好好休养吧。朕还有要务未忙完,先回朝华殿了。”朱时将纳兰初的手放好,转身走出了楚濂宫。
纳兰初低下头,长长的睫毛覆盖了一片阴影,内室里静得可怕,许久,纳兰初脸上滑落下一滴泪珠。我决不允许有人抢走你,我得不到那谁也不要妄想得到。
“冬雪进来。”纳兰初对内室外的人喊道。
“娘娘有什么吩咐?”冬雪是自小跟着纳兰初的人,对纳兰初很是忠心。
“你帮我暗中吩咐几个人,对月阳宫的人略加欺负。还有,去一趟皖莲居,把这封信亲自交给二小姐。”
“是。”冬雪听完后,对纳兰初点一点头,步出内室。
阳雪,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忍多久。皇上究竟对你有多在意呢?纳兰初当真是冰雪聪明,竟然从蛛丝马迹中看出朱时对阳雪的在意。
“娘娘,两位殷美人和李才人一起来看你。”林子看着刚睡醒的阳雪小声说,青丝垂落,眼睛朦胧,红唇微肿,丝衣披落,一副绝美的美人图。
“嗯,帮我准备热水沐浴。”
“那外面的……”林子有些错愕的问。
“既然那么早就来了,那就让她们多等一会儿。”阳雪起身,走向后室,月阳宫有个很好的地方,就是后室的泉水,听说朱时还未纳妃时,就经常来这里。
“我不知道,阴大小姐竟然有偷窥人的嗜好。”阳雪睁开闭合的眼睛,看向那站立在窗边的阴娆。
“我只是看看名满天下的越妃娘娘是怎样不受宠的。”阴娆的声音很好听,低沉有些近似男子,加上常年着男装,面容又有些与男子相似,看上去真像一个冷酷公子。
“阴小姐不好好修炼阴家巫术,关心这点小事,看来神乐小姐真是所托非人啊。”阳雪站起身,不顾及还有人在场,自顾自的穿上里衣。
“你不要乱说!”阴娆脸色骤然阴沉,阳雪嘴角挽起,“看来神乐小姐真是你的命门啊。”阳雪说完不再理会阴娆,径直走出后室。
“娘娘,她们已经等不及了,都在那里挑刺。”林子一见阳雪出来,便上前小声禀告。
“嗯。”阳雪应了一声,忽又回头看了一眼林子,“你跟了我几年,好歹也要知道分寸。”说到后面,阳雪已经看不见人影,林子只觉得后面的虚无缥缈,但却紧紧抓着自己的心,林子松开刚才就一直抓着的帕子,已经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