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杰点了根烟猛吸了一口,烟圈吐出来朦胧了眼前的世界。他以前极少抽烟,更不会在书房里抽,这是从小的家教使然。吞云吐雾,他透过薄薄的烟雾看着她,再也受不了她看他时那种哀怨的眼神。他累了,疲惫地说:“如果你现在要走,我不拦你。”
她垂下头,笑了。腿上的刺痛袭来,麻麻的一阵一阵的,她却不在乎。她自由了!慢慢地站起来,走出去。什么也不带只想着离开。整栋别墅静得如同一座坟墓,平日里忙碌的用人们已经躲回自己的角落,空间有点暗,楼道里亮的只有那几盏昏黄的壁灯。
外头的风很凉,道上的草有种泥土的清新。日渐西沉,本该是颓废的状态却给人种新生的感觉。
一个人一直走到麓山的大门,她才敢停下来回头看一眼。她在离别墅很远的地方,看到陆少杰站在二楼客厅外的露台上,站在落日里。八月的天气她却突然觉得冷,在他身边她习惯了阴冷。
露台上的陆少杰,看着远去的身影闭起了眼睛。
放她离开,他怎么舍得呢?但是还能怎么办,呆在他身边只会令她痛苦。他们都需要一点时间。
打电话给刘明朗让他处理接下来的事情。他很累,需要好好睡一觉。
萧筱一个人走了很久,直到刺眼的车灯撞入眼睛。
“大嫂?”车里的人探出头来,“你这是要去哪?”
身体还有些颤抖,刚刚突然的心悸因为来人而平复。还好是刘明朗,如果是其他别的什么人还真的很麻烦。“我想一个人走走。”
“这个时候?”刘明朗已经打开车门走到她身边。
沈陈看着他点点头。他叹了口气,打开后车门伸手请她上车。她再摇头,“不要了,我就走走。”
“你别骗我了。和大哥吵架了是不是?”他只当他们是闹着玩,因为这样的事情不只一次了,每次都是陆少杰妥协,没过过久就会死乞白赖地把她哄回去。他们之间的事情刘明朗再清楚不过了,他早就劝过陆少杰,别真的爱上叶萧筱,仇恨这种东西是身上的毒瘤,开了刀也根治不了。可是陆少杰一意孤行,导致现在自讨苦吃。
“那你带我回家吧。”萧筱睁着乌黑的大眼睛那么看着他,真真难以招架。他知道她口中的“家”不是麓山别墅而是那个她从小居住的叶宅。
车子使出去,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叶宅终于到了。房子还是那样,推门进去甚至很干净,让人有种错觉: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那个慈祥的父亲还在书房里写字,王妈在厨房里做晚饭,空气里飘着鱼香茄子的香味……
“这里大哥招呼过,一直留着,每星期都派人来打扫。”刘明朗把她从幻想中拉回现实。空气清凉,那里还有什么香味!
她一直不说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刘明朗出去为她买了份晚餐,嘱咐她吃饭,又说了许多别的,只是她都没有在听。
无奈地叹了口气,他默默离开了。
根本没有胃口,关了灯躲进被窝里。
想了一夜的心事,天从黑到更黑,又慢慢亮起来。
“Bye。J离开是因为不知道对你是爱还是恨。抑或是我无法承受在你身边却接近不了你的阳光。”
“Bye,萧筱。放手是希望成全你要的自由。”
爱到最后,竟然各奔东西。那么当初何必在一起?
萧筱常常做那个梦,梦里她坐在点了18根蜡烛的蛋糕前。橘黄的烛光摇曳着她瘦弱的身影。她在等爸爸和她一起吹蜡烛,可他一直呆在书房,很久很久不出来。静谧的夜,她听到风刮进来,吹灭蜡烛。她听到爸爸大声说:“不要放过他。”,那声音尖锐的足以划破她的心脏。接着“砰——”的一声巨响,是**穿过头颅的声音。“爸爸!”梦中女孩的惊叫,在每个无人的时刻回荡在她耳畔。
噩梦再可怕它也有醒来的时候。梦醒了,天亮了,只要一睁开眼睛就可以看见他的脸。只要看到他的脸就不会心悸,可怕的事是梦里的,就连那哭闹也仿佛是梦里的事。
夜再黑,梦再长终究会天亮的。
她再次醒来,天果然亮了。君子在她身边睡着,萧筱一动她就醒了。“好些了吗,医生说你发高烧。现在感觉怎么样?”
“你守了我一夜吗?”这样寒冷的夜晚,真是辛苦她了。
“也没,我们是轮流来的。云云去买吃的了。”
“谢谢。”萧筱觉得能重新拥有这样的温暖真好!
君子倒了杯水给萧筱,说:“你刚刚做恶梦了吧,一直叫着‘J’。”
萧筱低头,睫毛湿润。“是吗?”她问。
“恩。他……”君子欲言又止。
“他,他是我曾经爱过的人。”萧筱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说出来,“曾经爱过的人”?或许是吧,她终于承认她是爱过他的。
“那么现在呢?”君子问。她很少听萧筱谈及她身边的人,她觉得沉默的人都该是有故事的人。那么萧筱口中她爱的人会是怎么样的人呢?
“分开了。我不该爱他的。”有些羁绊注定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她该记住爸爸临死之前的嘱托“不要放过他”。但是她能拿他怎么办呢?她能做的只是离他远一些。
要放假了,大家都在忙着收拾行李。
佳佳有人来接,昨天就走了。寝室里还剩三个人。“君子,你这回回你妈妈家吗?”云云将毛巾和牙刷放进行李箱里,她下午的火车就要走了。
君子看着她说:“我妈老烦我,我才不要回去找罪受呢!”
“那么去你爸爸家喽?哈哈别忘了给我带重庆特产啊!”君子爸爸和继母现在住在重庆。这个八卦云云当然晓得。她收拾好做到萧筱旁边说:“我们和张影吧!让我带回家睹物思人啊!”她掏出相机,又惋惜:“可惜佳佳不在!”拍完云云又嚷嚷:“啊——我的脸太大了!就萧筱和君子好看!你们俩整个一双胞胎!”
君子笑了:“平时要你减肥吧,你不听,成天只知道吃!”
“啊——我知道错了!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听你的!”
下午云云便拎着她的打包小包走了。
君子错过了之前的订票时间,也不知道为什么犹犹豫豫地没买成。准备第二天一大早爬起来去排队买票。可是春运的时候简直是一票难求,君子去的那样早也才买到后天的票,而且是站票。
君子回来后抱怨以后都不回家过年了。为了那几天的假期活受罪!想起没听萧筱说买票的事就问:“现在就剩下你我了。我后天的火车,小小你什么时候走啊?”
“后天吧!”她也没有家要回,昨天上网找到了一间咖啡屋收钢琴演奏,她的钢琴很棒的,得过许多全国性的大奖。她想这工作应该没什么问题,决定今天去看看。春节来了,很多店铺招收春节时的临时工的。
晚上去到那间咖啡厅面试,面试程序很简单,只要求她弹首钢琴十级的曲子。她坐与钢琴前,毫不思索地选了《C大调奏鸣曲第一乐章》。老板听了很欣赏,面试顺利地通过了。
出了咖啡厅,她突然觉得很可笑,她学钢琴的时候可没想到过将来的某一天要靠它吃饭。
那家咖啡厅在市中心一栋大厦的七楼,下楼的时候她乘电梯,站在透明的电梯里看着外面街道的风景,城市的夜晚霓虹闪亮,街灯如珠热闹非凡。突然天空中出现五颜六色的烟火,很快地冲向天空,又很快地消失在夜空中。她看呆了,只有这样的场景才让她感觉到年是真的近了。
当我在热闹节庆背着烟火哭泣远方的你是否叹息。不经意地想起他,然后敛目衬衫。
出了大厦一路往A师大走去,天下雪了。是今年A市的第一场雪呢!
她记起那个下雪的晚上,她和他的吻。
那一年她家破人亡。她恨他,却不得不呆在他身边。他带她到麓山,过年了他放了所有佣人的假,别墅里只剩她和他。
“我们吃什么?你别想要我吃泡面。”萧筱坐在客厅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望着窗外的风景。
陆少杰靠在窗边看着她。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我总不能把你饿死,今天三十。我亲自动手。”
“你会做饭?”萧筱不相信,狂放不羁甚至于有些王子病的大少爷——陆少杰会做饭,她忍不住要嘲讽他:“你最好别毒死我。”
“哪能呢!”他把手从西装口袋里拿出来拉着她的手往厨房去。厨房很大,大的让人有些手足无措。萧筱只是站着看陆少杰动手。
陆少杰打开冰箱,拿出白菜、鲜肉和一些做饺子的材料。“我们做饺子吃。”他说。脱掉外套扔给她,卷起袖子开始洗菜。
萧筱手里抱着他的外套袖手旁观。她从小到大娇生惯养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要她做饭想都别想!“你要先把荠菜摘了,再洗胡萝卜。”她像司令一样对他指手画脚,他却突然大笑得值不起腰来。
“你,笑什么?”
“我笑你白菜和荠菜都分不清楚。”他笑得开怀了,连脸上难得一见的浅浅的酒窝也露了出来。此时的他少了平日里的戾气,二十多岁的年纪更显的器宇轩昂英俊不凡。
“你就笑吧,你……”萧筱脸红了,她哪里懂那些,她吃的都是现成的啊!还是不服气:“哪有人用白菜包饺子的啊?”他还是笑。她生气了,把他的外套扔到地上骂道:“你这小人。”萧筱看他皱眉,又说:“没听过‘君子远庖厨’!”
“好,那我就是小人吧!”他说着突然抓一把面粉撒过来。萧筱毫无防备被扔得满头满脸。陆少杰又笑了,“这就是朝如青丝暮成雪?”陆少杰从小就跟着爷爷学国学,什么唐宋诗词他都倒背如流的。
见萧筱撅着嘴,陆少杰终于停住笑,说:“你去整理一下,这里我来,待会好了叫你来吃。”萧筱吐吐舌头转身就走却又被他叫住:“等等,我的衣服你就给我扔地上啊!它可是定制的,很贵的!”他开着玩笑,脸上一副小气财奴的表情。萧筱捡起他的衣服哼——了一声上楼去了。萧筱那时是不知道陆少杰穿的衣服有多贵,后来她也穿了那样的衣服才知道他的衣服多是外国名家纯手工制造,非成衣,仅接受定制。每个季度他都要到巴黎去试身,然后衣服做好了又从巴黎空运过来。绝对的奢侈品!
萧筱没想到陆少杰包的饺子竟然卖相不错,而且味道也很好,虽然她不肯承认事实。她吃了十个就不肯再吃了,陆少杰也没吃几个,倒了杯葡萄酒慢慢品。“我也要喝。”萧筱说。
“不行。”
“为什么?我已经成年了,过了十八岁生日了。”
他看看她,无奈地给她倒了一小杯。萧筱接过来不满他只给她倒了那么点,一口气喝下去,天——真不好喝,但是死要面子的她又把酒杯伸过去说:“再一杯。”陆少杰摇头不肯。萧筱看他不肯只好自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