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别人看热闹拉住她要往主卧去。可她就是不动,他只能用力拽她。一直拽上楼,站在楼梯口他仍没松开手,只是回头看她。她的眼神像看到什么让她厌恶的东西,秀丽的下巴高傲地仰着。
“叶萧筱,我今天就告诉你。你的孩子我是不会要的,我要是要孩子有的是女人愿意替我生。你以为你是谁,我的事不要你染指。”陆少杰是气急了,否则他不会对她说出这么尖锐的话来。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有口无心,越是爱越是恨。
“你终于说出你的真心话了!”什么爱她不过是甜蜜的谎言罢了。她扑过去咬他抓住她的那只手,那样用力,直到咬出血来。他痛了,赶紧松开手。
她猝不及防,重心向后仰去。楼梯中午刚刚上过蜡的,她又穿的一双塑料凉拖。这一滑,她就从楼梯上滚下去了。痛,全身都在痛,尤其是肚子。她大叫一声,撕心裂肺。
意识和血液都在一起慢慢流失灵魂开始分离麻木的肉体。
孩子,不要怪妈妈。是他不要你。
醒来已经是一天后。虽然之前的事惊心动魄可是孩子到底还是保住了。医生说孩子虽然保住了可是有流产迹象,如果不注意保养依旧有流产的危险。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双手交叉抱着肚子,好像已经可以抱着一个完整的婴儿一般。为什么?她宁可和孩子一起死,在他松手的那一刻就立刻死去。
她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他没来看过她一眼。有一天夜里她用医院里的电话给他打了个电话,她想听到他的声音,听他的声音是否会颤抖,是他几乎亲手杀死了那个孩子,待她那样决绝。但是电话接通后她听到的是一声娇柔的女声。她绝望了,原来他可以无动于衷。
一个人躺在病房冰冷的床上,四周很静,静得她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那样沉重的呼吸,一声声打乱她的思绪。快天明的时候她听到轻微的沙沙声,是下雨了吗?起身下床,手摸到掀开的被子,那里一片冰凉。行至窗边轻轻撩开纱帘,借着晨曦的微光,她看到窗外枫树上枝叶摇晃,风很大。原来并不是下雨了。
一场大雨将至,风吹凉了炙热的大地,也吹冷了她的心。
一切都没有希望了,明天对她来说只是多熬一天而已。她退到床边然后朝着墙重重撞去。她感到血液从体内流出,也是冰凉的。身体有如重锤一般拼命地向下坠去,似乎永无止境。那一刻她问自己,这一次会死么?
只知道很痛,但是那并不是死亡。现在死亡对她而言都是奢侈的事了。孩子没有了,也没有遗憾,只是绝望。
最后来接她出院的人是孙少时。而他还是没有出现。
出院的那天下午,陆少杰就回来了。他一回来就一个人躲进书房去了。
下午魏颖来了,说来看望萧筱。萧筱站在二楼走道上,倚着栏杆低头看站在客厅里的魏颖,她的气色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原来她正常的时候是这么一个美人,完全不逊于她呢!
魏颖看到她,嘴角扬起一抹邪媚的笑容。
萧筱终于看清楚了。一切都是个局。她终于无力地承认她一直是一个身缠丝线的木偶,作着别人手中的傀儡,唱着别人钦点的戏码。她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萧筱离开后,陆少杰就出来了。踏着一节节台阶,慢慢走近魏颖。什么也没对她说,只吩咐了佣人请她出去。
这次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她。直到很久以后,她偶然在一本过了期的娱乐杂志上看到魏颖,照片中她用手遮着脸,身上到处打着马赛克,那条新闻标题好像是“李佑昱未婚妻魏颖酒店开房被当场抓包”。之后的之后她才知道魏颖自杀身亡了。
“睡吧。”他已经洗了澡,躺在床上对站在露台外的她说。她上了床,好在床很大,她抱着膝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离他远远的。他挨近她,从后面抱住她。
“瘦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温热的呼吸吐到她颈后痒痒的。她摆脱他往床沿躲去。他追上去,双手环住她的腰。她气了,他怎么可以这么无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她的手摸向记忆里那个位置,她知道他有个习惯在床头的软垫下放一把枪。
一秒钟的动作她的枪抵上了他的胸膛。他被她突然的举动一惊但诧异转瞬即逝。瞳孔的温度突然骤降。
是要杀他吗?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微笑。她知道那是他气急了的表现。她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会真的拿枪对着他,才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她就后悔了,仓惶地收回枪。可是他的动作更快。他一翻手竟然握住她手中的抢,死死地捏着那冰冷的铁器往他自己的胸口抵去。
“要我死吗?朝这开一枪”让一切归零。
“放过我吧。”她放开手中的枪哀求着。雪白枯瘦的手指握成拳头,一下下击打在他身上。
陆少杰将枪丢到地上。闭上眼睛不说话。她怎么可以这样折磨他,他一切都依着她,顺着她。全天下都知道他爱她,唯独她不知道吗?他感觉她的身体在颤抖,可是他又不敢接近她,只能起身离开。开车到星坛去。
她听到车声知道他走了。她想要喝酒,现在只有酒精可以救她。麓山别墅有很大的酒库。里面各种名贵的酒满柜满架。她随便开了一瓶,现在的她只有相信醉了就不会痛苦的鬼话。一瓶接一瓶,直到醉死。
第二天佣人发现她晕倒在酒库的时候吓了一大跳。片刻不敢耽误马上给陆少杰的秘书室打了电话。陆少杰和孙医生几乎同时赶来。陆少杰见她那样,紧张的快发疯了,劈头盖脸对佣人就是一顿臭骂。孙少时马上给她打了针。
她醒来,吐过,脸红红的只是笑。陆少杰知道她酒还没醒,又安慰她睡觉。她又睡着了。她的睡姿是那样平和安静,竟仿若她是与人间全然无涉的存在。心随着她无止境地飘游去。
抚着她的脸问:“你这魔鬼怎么勾引我的,害我爱你这样深。”
他出去了一会,回来看到她醒了竟然在抽烟。
“你疯了吗?”把烟从她手里夺过来扔到地上踩灭。她不慌不忙又要点一支。他赶紧抢过来,全部都丢到地上用力踩碎。她又开始玩弄打火机,生起一朵幽蓝的火苗用它去烧自己绸缎一般的黑发。陆少杰吓了一跳赶紧又抢过来,放眼四周一切器物摆设都突然变的可怕起来,随便的哪一样都可能要了她的命。
他叫来孙医生给萧筱注射了镇定剂,自己连眼睛都不敢闭地守了她一夜。第二天他实在熬不住了,公司还有许多大事等着他决断。又不放心她,只能叫人寸步不离地盯着她。
他一下班就飞回家,看她在佣人的监督下坐在客厅看电视。他坐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看。
“我想去星坛。”她看着他撒娇地说:“家里好闷。”
“明天再去吧。”
“我要今天去。”
她又恢复正常了?好像是的。她换了那件从来没穿过的银色旗袍化了浓妆。他挽着她到星坛去。她要打牌,他只好打电话叫来老七他们。打了几圈她要K歌,他又带她去。包厢里就他们两个人,她喝了他点的啤酒。她点了张惠妹的《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唱了没两句她又不唱了,逼着要听他唱。
陆少杰的声音很好听,清澈中带着点点沙哑,这是因为近来太累的缘故。
间奏的时候他问她:“你是故意点这首歌要我唱的吧。”
她说:“我可没有爱上你。”
一首歌结束,她又要跳舞。他看看表已经不早了。但她不肯回家。他怎么宁得过她,带她到酒吧。她今天的银色旗袍是短式的设计,出自名家之手,剪裁合身,更衬出她的妖娆身姿。她的美丽吸引了舞池里的许多目光,动感的音乐起,她的身体随着音乐摇摆,竟是癫狂。就连音乐停了她的舞还不停。
他觉得不对劲了,赶紧带她离开。果然她吃了摇头丸。她什么时候吃的他竟然不知道!
萧筱被关在别墅里。她想喝酒,想抽烟。她想沉沦。放纵的感觉可以让她忘记一些痛,虽然每天醒来痛的是新的,而且更深入骨髓。
他有事要去几天日本。走前叫手下的人盯着她,可是那些人哪里盯得住啊,她要喝酒他们不让她就嚷着要自杀,保镖们想喝酒总好过自杀就让她喝了。她日日醉生梦死,但是酒精很快就失效了,她需要更刺激的东西来麻痹自己的神经。于是那一天她竟然溜出去了。到了她知道的一家最乱的夜店,刚坐上吧台就有人过来同她搭讪,她听老二,陈昊说过一些卖药的就是这样做生意的。她往那个人手里塞了钱,果然那个人给了她她想要的。
她躲进洗手间,给远在大阪的陆少杰打了电话。
“你在哪?”他问。
“I’min China!”药已经发生作用了,过量的海洛因会致命的,她知道。因为这次她想死。
“你怎么了?”他的声音急切,显然猜到了什么。
“呵呵——我刚刚注射了海洛因。”
“Shit!”他咒骂一声,这个女人简直要把他逼疯了。
他在那夜就回来了,是他在那家夜店找到她的。她终究没能如愿以偿。想死?除非他肯放开手。
她又安静了一段时间。
“我们的婚纱照洗好了。要看吗?”其实影楼早就送来了但这阵子乱七八糟的一堆事,烦得他忘了。
“好啊。放哪了?”
“书房里。”他说着领她到书房。相册他昨天看了还没有收好,此刻正摊开放在书桌上。摊开的那一页他和她正偎依在一起,他们穿着古装,红艳艳的喜服映着她凝白如脂的美肌,她冲着他笑的灿烂。他亦是俊美无匹,挺拔的身姿,俊朗的眉眼。他也一身大红的喜服,手里捏着柄折扇潇洒倜傥。照片下方秀气的颜体镌刻着这样一行字:喜结良缘,早生贵子。
她的手慢慢地摸上照片,摸上他的脸。最后停在那一行字上。
“啊——”她大叫一声,扫落书桌上的一切。水晶镶边的相册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掉落在地。她发着疯抓起地上的剪刀就往相册刺去。锋利的剪刀,朝一个个甜蜜的笑容划去。她的腿扎上地上的水晶渣子,血像一朵朵莲花开在她洁白的雪纺长裙上。
“我们还有未来吗?”没有爱,只有恨。她不能像他一样,一样冷漠。就像现在一样看着她,却能无动于衷。
“我爱你。萧筱。”五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怎么会无动于衷呢!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还记得在三亚游艇上他拿枪低着闫三平的时候,闫三平说:“陆少杰,这天下没有你办不到的事了!想我闫三平,黑道白道混了这么多年,就连当年你老子都不能除了我的根,今天竟然要毁在你手里。”
这世界还有他办不到的事呢!叶萧筱!他这辈子也无法理解她,她心里在想什么?她要什么?他永远无法了解。放了她,其实也是放了他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