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没事,萧筱就当是逛博物馆,拿起这些娃娃都细细看起来。最左边的木架子的最高层放着一个身英国皇家士兵装束的娃娃吸引了萧筱的注意,她想起来那年春节的陆少杰。看了一会才惊觉自己想到了不该想的人,摇了摇头准备出去吹吹冷风。一个转身撞上了一位女士,太快了完全没看清对方的样子,刚开口道歉对方已经往店门的方向离开了。
地上躺着一个粉色的零钱包,萧筱捡起了追出去,然而人群里却找不到刚刚那位女士的身影。手机响起来,冉甜甜说事情办完在刚刚那个店门口等她。萧筱挂了电话走到街对面。
冉甜甜缩着脖子看着她问:“买了个钱包?”萧筱摇头:“刚刚捡的。”
“你可真幸运。”冉甜甜嘲讽,拿过零钱包打开来看。钱包里面只有一些零钱,加起来不过七十多英镑。倒是一张房卡吸引了萧筱的注意,房卡是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房号475,在酒店logo下面有一个行汉字写了人民币与英镑的换算。
“看来是个中国同胞丢的。”冉甜甜挠挠头,“还是丢了吧,住得起五星级酒店的朋友不会在意这区区十几英镑的。”
萧筱皱眉:“这个房卡应该挺重要的。”房卡背面有酒店的地址及号码。“不是很远。”意思是做回好人把它还回去。冉甜甜不想麻烦:“Lily这个世界上好人往往没有好报的。”
萧筱主动拉起她的手,看着建筑物辨明了放下就往前走。她知道冉甜甜最是嘴硬心软。
“该不会是幻想着对方是个高富帅,能和你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异国之恋吧?”冉甜甜难得有心情开玩笑,萧筱也笑起来:“这点小心思都被你发现了!”
时间过九点,终于找到那家酒店。冉甜甜望着那富丽堂皇的酒店大门摇头叹气:“我自卑就不进去了。”萧筱想就是还个东西的时间于是让她站在外面等一会。
大堂前台的服务小姐礼貌微笑,对她归还酒店房卡及客人的钱包表示非常的感谢。
“475!”其中一个小姐提高了音量:“刚刚正有位客人说自己是475号房了。”小姐笑容加深眼睛在大堂里搜寻了一遍,“就是那位。”她笑了笑,竟然走过去。萧筱感叹英国人可真热情。顺着她的方向望过去,那个坐在角落卡座里身穿米色呢子大衣的红头发女人正是那个刚刚在小店里与她相撞的人。“客人一定想要当面向您致谢。”热情的小姐回头对萧筱微笑。
她并不需要对方的感谢,但是转身离开又显得没有礼貌。在拿到护照的时候她就被告知在国外要时时刻刻维护中国人们的美好形象。如果她知道接下来会见到的人是谁那么她宁愿自己转身就走即使给人留下中国人没礼貌的形象。
那位红发女士回过头来,萧筱震惊。对方也吃惊不小,即使脸色的妆容非常精致也难以隐藏惊恐的神色。
竟然会在这里,大洋的彼岸,另一个大陆,另一个国家,如此相遇。生活的巧合真令人恐慌。
“君子?”难以置信地询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敏君,越来越美了。她站起来,立在她面前。十英寸的黑色细跟高跟鞋使她看起来高高在上,红色的波浪卷发披在肩上,璀璨的钻石耳环若隐若现。从前大家都认为君子没有她美,而现在她们再站在一起人们只会得出另一个相反的结论。
一旁的小姐弄不清状况却也猜到这两位是认识的。礼貌地说了一声“不打扰了”默默离开。
君子平复内心焦躁的情绪,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用流利的英文说:“最近陪男朋友过来出差。你还好吗?”
陪男朋友过来出差?她嘴里的男朋友指的是谁呢?郑家明?陆少杰?亦或是其他人?
萧筱:“好巧。”不过是谁都好她和她最好不要再见。“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转身要走。她却在叫住了她:“小小。”
没有转身,不知道她还有什么要赐教。
“我和J在一起了。”她说,“请你离他远一点。”
似乎耳边响起了一道雷鸣。萧筱的拳头攥得死紧努力压抑内心异样的情绪,没有回头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会的。”
迈开步子要走,后面又补充了一句:“谢谢你还回了我的包。”
萧筱几乎要拍手称赞了,一年不见她林敏君已经修练到了这样的进步,只言片语伤人于无形。
游魂似的走到酒店门口,冉甜甜见了她已抱怨起来:“对方是个帅哥吗,去了这么久?”回头看到来人的脸色不对又担心地问:“难道长得很丑受打击了?”
“你说世界怎么这么小呢?”萧筱抬头望完全看不到星星的天空。努力安慰自己还会遇到的人不是陆少杰。
周五,照例是没有课的。因为晚上失眠萧筱睡到了中午,冉甜甜难得起来发现隔壁床上还躺着个人,看窗外灰蒙蒙的以为时间还早又躺了一会。等萧筱从床上爬起来抬手看表惊恐地发现已经下午两点了。冉甜甜也还躺在床上,睡得很香。
“你不是约了下午做手术吗?”
“几点了?”
再次看表,确认:“两点了。”
冉甜甜猛地从床上爬起来,约了下午三点的手术,现在起床就是不洗漱直接过去也来不及了。
萧筱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才发现外面下起了蒙蒙细雨。秋天的伦敦下雨再常见不过了。“还要去吗?”萧筱扎起长发望向埋头在膝盖里的人。
“去。”火速地起身,洗漱穿衣。难得没有化妆。
到地铁站等了二十分钟才等到,上了地铁发现人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似的。萧筱小心地护住背包,听旁边的冉甜甜咒骂了一声。那家医院在另一区,需要转两站地铁。搭另一乘的时候,车来的太急,冉甜甜忙着挤进去险些被车子边上的气流伤到。伦敦的地铁没有防护门,这一点很不安全。
好不容易到达医院,已经三点半。询问了前台的护士,对方很不客气地数落了她一通:“我们已经报了十分钟您的号码了。您不守时间我们只能把时间给其他病人。”
医院里有种特别的气味,冉甜甜忍不住干呕起来。萧筱从角落饮水机里接了杯水给她,抚着她的背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实在无话可说。
她们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了很久。
人来人往,渐渐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以为健壮的护士过来询问:“还没到下班时间,您需要诊断的话可以跟我来。”
萧筱看冉甜甜,她摇摇头,拉起萧筱往外走。感觉松了口气,但是又替她担心:“现在怎么办?”
“生下来呗。”总是那种不甚在意的口气。萧筱怒:“你能不能认真点。生下来你怎么办?学业不要了?他早晚会知道的,在英国你……”
“谢谢。”冉甜甜抬头看她,眼睛已经湿润:“没有人像你这样替我考虑。”
萧筱的眼眶也红了。
这一区很陌生,好不容易找到地铁站已经饥肠辘辘,找了间餐馆吃了点东西。出来的时候冉甜甜拍着肚子笑:“我肚子里的是个幸运儿。”
萧筱也笑,笑着笑着又伤感,那个时候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何其不幸。
没有开灯,黑暗中人的其他感官比较敏感。外面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
“真的想好了?”萧筱翻个身与冉甜甜背对背。同一张床上,分享着彼此的温暖。
冉甜甜很安静。“我会在这里陪你过完新年再走。”
离新年还有一个多月。到时候孩子应该四个月了,应该还不太看得出来。冉甜甜准备回国待产,在此之前想要确定那个男人对她的感情。如果襄王有意则皆大欢喜,否则又是一场人间悲剧。
“为了他放弃学业你觉得值得吗?”萧筱说得含蓄,她们都明白放弃学业就等于放弃事业,未婚生子可能连家都回不了。这一切的一切只为了所谓的爱情,而且是不确定的爱情,真的值得吗?
冉甜甜叹气:“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现在所做的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雨停了,天渐渐亮起来。
冉甜甜开始不去上课,萧筱尽量在她们都选的课程里替她答道。“月末的中国同胞会你去吗?”难得见到冉甜甜,不知道她是否接到了同胞会的邀请函。冉甜甜喝着萧筱给她倒的牛奶,道了声谢谢。
“你去不去?”又问一遍。
“你觉得我去和不去有区别吗?”冉甜甜喝完牛奶,随手洗了杯子。拎了包准备出门。人走到门口又说:“有空帮我找找我的戒指,金色的上面刻了个英文名。”
萧筱想起之前她主动整理公寓卫生,是为了找那个吧。“很重要吗?”冉甜甜正穿着靴子,拉链有点卡,一直拉不上。她坐下来,停下手中的动作:“找不到就算了。”是代表不重要吗?萧筱可不这么认为。“还没有告诉他?”今天进门就感觉她不对,意志消沉毫无生机的样子。
“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他知道。”还是拉不上去,她有些急了,索性脱了它换上一双运动鞋。
周末的同胞会冉甜甜还是去了,那天她正好回来就被萧筱拉上了。这一届的同胞会会长似乎混的不错,借用了学校某个社团的活动室。时间未到活动室内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尽管都是陌生面孔,却觉得异常的熟悉。大家很主动地攀谈,各种话题都兴致勃勃。
“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活泼。”冉甜甜独自喝着饮料,一直冷冷的应付任何过来搭讪的人。萧筱结束了与某个北京籍学长的谈话回过头来关心冉甜甜:“你冷不冷?要不要把外套披上。别喝那么多饮料不健康,我过去给你倒些开水吧?”
“你好啰嗦。”冉甜甜笑,望见对面频频往这里行注目礼的男人。“那个人一直看你。”萧筱回头,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正巧对方也望过来,眼神交汇萧筱礼貌地笑了笑。“那个是同胞会的会长。”不知道名字看起来很斯文。对方走过来,冉甜甜凑到萧筱耳畔说:“人家对你有意思。”
“你好。”对方伸出手,声音也很斯文:“我是朱成文。”萧筱微笑,伸出手与对方握手。“我知道你,这一届同胞会的会长。”
朱成文偏头笑:“我马上要退了。”手指倒上座一个高大的男生:“那个,马上要接我的位置。”冉甜甜接口:“就那个二师兄?”朱成文看冉甜甜:“怎么你认识?”冉甜甜那是谁啊,神通广大得狠:“约过一次会。”
朱成文笑了,对着萧筱说:“你朋友很幽默。”萧筱扶额,她不是幽默,她说的是事实,这个学校里没跟她约会过的男人应该很少了。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听你口音是北京的吧?”
冉甜甜一只手搭到朱文成肩膀上:“她叫叶萧筱,英文名Lily,大中国南边小乡村的村姑一枚。”朱成文听了一口气没喘过来。萧筱尴尬:“她跟你开玩笑呢。”
“那你叫什么?”
冉甜甜乐了,拍着桌子低头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