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倒是不关我的事。”封闭岑认真的思量了一会。这下真的惹火了和风,她秀眉一拧,下意识提高了音量:“喂,封闭岑,我正跟你说与你有关呃事呐!”说罢忍不住向前一步,一脚踢在书桌上,却不道近9年没有犯过横,这一脚踢猛了,把自己生生给踢疼了,一个站不稳,便坐到了地上。
封闭岑吓了一跳,越过书桌,探头看她坐到了地上,整个人缩成了一团,便慌忙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
此时和风已经疼得差点要背过气去,只因为平素便很坚强,才憋红了脸连连抽气,看封闭岑蹲下来了,便忍不住眼眶含泪了。
“你,你没事吧?”封闭岑看了看她,也没起身,但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他们之间,连靠这么近都是第一次,他有些慌。
“能没事吗?没事……嘶……没事我坐着玩啊!”和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罢腾出一只手,推了一把封闭岑,原本踮着脚蹲着的世子一个没留神,便坐到了地上。
“你!傅和风!”原本白皙的脸上,立刻白里透红地气了起来。
破罐子破摔便是世子妃此刻的心情,左右不招这人喜欢,那也没必要巴巴地讨他欢心。当下睨了他一眼:“怎的?我怎的?就准许你丰世子不懂礼貌,不许我撒撒娇啊!”
本来要站起来的封闭岑被雷了个外焦里嫩:“你,你这叫撒娇啊?”说话间忘了爬起来。
“这当然叫撒娇,不然咧?”和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自己便要倚着桌子吃力地爬起来,正爬了一半,胳膊上一道力气,将她再次拉到了地上,一屁股又坐下了。
“封闭岑!你,你卑鄙!”忍住足尖钻心的疼痛,和风气得差一点一脚踹了坐在她对面地上得意洋洋的封闭岑。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封闭岑显然没有要爬起来的意思,脸上现出少有的不羁。
和风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脸,心里暗叹,自己当初怎么就看上这么个幼稚的人了!当下叹了口气,眼巴巴看着他:“我的脚真的伤了,能不能麻烦世子殿下叫个人送我回房?”
封闭岑看了一眼她仍然皱成一团的眉毛以及额头上细细的汗,忽然爬起来,一把将她抱起放书桌上,说:“我看看伤哪了?”
和风一把将他推开,道:“你就不能放椅子上或者卧榻上吗?一会御医来了我做桌子上成何体统了?”
封闭岑一拍她的脑袋,没好气地接过话:“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多话!谁说给你叫御医了?”
习武之人,下手从来不知轻重。和风被他那么一拍,当即眼冒金星,就要坐不住的时候一把抓住封闭岑的胳膊,急急喘了几口气,一时间周身都很纠结,连抬手摸一摸被拍的后脑勺的力气都没有。
封闭岑看她抓住自己,眼睛紧闭,便觉得不对劲,一慌神将她打横抱起,往寝殿跑。
习武之人,跑起来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快,他这么一晃,和风便晕了。
将和风轻轻放在他的大床上,丰毕岑连忙脱下她的鞋子,由于在室内走动,她的脚上便只是一双单薄的米色薄底绣花鞋。右脚的白色足衣上血色已深,想来足尖踢破了。
连夜召来的女医正哆哆嗦嗦剪下足衣,发现世子妃右足大脚趾指甲盖被掀起,惨不忍睹。进进出出的宫人忙活到深夜方散去。丰毕岑有些过意不去,便从书房拿了折子,坐在屋内审阅。
等到终于看完,他抬头见和风安然地睡着,呼吸均匀,眼前烛火摇曳,心下泛起一种淡然的满足,便轻手轻脚起身吹灭烛火,自行爬到小床,帐内有若有若无的苏合香,他轻轻拉了被子沉沉睡去。
足尖的伤虽然惨不忍睹,好歹也无大碍,和风便怡然地任人照顾,虽无聊却安逸。
想起那晚被丰毕岑抱去,如今想来,依然心跳狂乱,于是每每看着看着书就低头笑开了,或者脸红了。
那晚,她也不是真的晕过去,只不过不知道如何面对突然那么亲近的那个人,于是索性将眼睛一闭,直到他忙完于房中阅起奏章,才敢睁开眼睛,躺在宽大的床上,将他偷望着,看了一眼又一眼,最后才依依不舍地睡去。
从小她就学会了,面对无法处理的情况或者无法坦然相待的人,便一横心将眼一闭。
为人者,当知难,当知畏,当知避。
这厢和风正第几千遍地回忆那晚的情景,而木一也第几千遍地发愣看着她,几番欲言又止,便有宫人禀报二王爷前来探望。和风思量了片刻,便示意木一前去招待,自己则歪在暖榻上装睡。她不知道丰毕岑与丰毕寒的关系具体如何,便也不知道拿出什么样的态度最贴切,如此便最好先行避开。
见到木一款款自房中走出,丰毕寒便目光明亮地朝手下摆摆手,旋即有人抬了几框晒干的各色花骨朵进来,清淡的植物香味充盈了整个厅堂。
木一朝他施过福,便道:“小王爷不巧了,世子妃方才不大舒服便躺下了。”
丰毕寒笑盈盈看她:“无妨,我依言给王嫂送些花过来。”言罢作势要走,却又停顿下来,歪着头看向木一:“咦,姑娘好生面熟。”
木一心里轻轻一颤,全身透过一丝凉意,便礼节性地笑笑:“小女子不过与王爷有过数面之缘罢了,不牢挂心。”
丰毕寒爽朗一笑,便要离开。木一微微施礼,道:“王爷慢走。”言罢自己也要转身回屋中,谁知身后却传来慵懒的声音:“哎,姑娘倒是不怕怠慢了本王。”却是丰毕寒已止步,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
木一闻言转身,茫然地望向他:“那,王爷可要用茶?”
丰毕寒狡黠地眨巴眼睛:“茶就不用了。不过,姑娘可以送我一程。”
木一无奈叹口气,只好走出去,站在他旁边,行了个礼:“王爷请。”
丰毕寒朝身后的下人做了个手势,那些人会意止步,默送主子随那姑娘离开。
送至世子府外,木一便止步:“王爷慢走。”
丰毕寒故作惊讶状:“姑娘不打算送本王回府了?”
木一这才发现只剩下她两人,不觉有些疑惑,便摇摇头:“我尚且不识路,怎么送王爷回府?”
丰毕寒倒是体谅,连忙接话:“正好嘛,你送我回去,认认路,参观一下本王的王府,一会本王再送你回来便是。”
木一一愣:“为何要送来送去?”
丰毕寒:“……”
两人一时无语,丰毕寒转瞬恢复常态,拢了拢自己的披风,很随意地开口:“哎,姑娘你是叫木一吧?”
木一心一沉,声音带了几分疏离:“难得王爷记得。”
“本王说过记住你的。”他狭长的眸中一丝活泛转瞬即逝,下一刻朝木一挥挥手:“快进去吧,你穿得太少了。”
木一仍然沉浸在他那飘忽不定的话中,一时忘了接话,便见他一转身大踏步离开,世子府右方大石狮后面站着已经牵好马候着的侍从。
“王爷。”木一突然鼓足勇气,朝前方闻声立即止住但未转身的人说:“下次你若再问我的名字,我绝不理你!”
背对着她的人身形一顿,旋即朗声回答:“本王记忆不好,若忘了,姑娘不理便是了。”
彼时已是夕阳西下,落日余晖中,那个人纵身上马,披风一甩,马鞭扬起,姿态肆意。
听了他的回答,木一胸中一空,没有作声,只定定望着他迎着晚霞,渐行渐远。
晚上世子很晚回房,世子妃则由于整天不曾活动,也无困意,便自己在房内细细挑出晒干的菊花、薰衣草以及决明子,当做枕芯,仔仔细细地塞进丝织枕套内,然后于缝合处绣上一个岑字。抱着枕头端详了半天,终于满意,于是便将枕头在自己脸上蹭了又蹭,最后依依不舍地放在世子床上,换下他那个硬邦邦凉冰冰的玉枕。
等她忙活完,丰毕岑终于携了寒气进屋。想来他今天好像一直在前院阅览奏章。近日,关于春汛提前的消息时时从东部传来;西部原本一直安静的2个州府上报,地方氏族联手要求获得更大的自治权;北方平江各地正要开始准备统筹安排织户培育桑蚕,却上报频有不知名害虫卵出现;南部很多个部落已用完拨与过冬的粮食,零星出现了民众闹事的现象。诸如此类的事,惹得白天朝堂上吵闹不断,既琐碎又兹事体大。
他一进屋,见和风仍然坐在灯下,既没看书,也没做女红,便只是托着腮帮子盯着烛火发呆。便轻轻挥手示意正要进屋服侍的宫人退下,自行走到她身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晃,和风陡然回过神来,见丰毕岑回屋,一个激动便忘了打招呼,却要站起来去给他倒水洗脚。
丰毕岑微笑朝她摇头:“别急,有个东西给你。”言罢,藏在身后的右手伸出来,却是一支白竹笛,笛身挂了紫色流苏。
和风惊异地看着他,疑惑地伸手接过笛子:“世子,这是给我的吗?”
“嗯。”他微笑,自行转身打算去泡脚。
和风一把将笛子抱在怀里,然后飞快地抓住他的袖子,指指桌上的汤婆子:“用这个水洗。”那是她亲自烧的薄荷药水,一直用汤婆子温着。
丰毕岑便依言自行拿去倒入玉盆中,一边缓缓洗脚,一边感觉着温水中透出的清爽,然后盯着自己的脚背问:“世子妃的伤怎么样了?”
“嗯,已经好了,再过两日便能行走自如了。”答话的人并没有抬头,他便回头悄悄看一眼,烛火忽明忽灭中,她低着头正寸寸摩挲着那管白竹笛,嘴角含笑。不是顶顶上等的笛子,却是趁了她的温和。
丰毕岑复又盯着自己浸泡在水中的脚背,不自觉动动,轻轻搅着仍冒着热气的水,觉得疲倦减少许多。
“以后我要是睡了,会让宫人准备好这水,泡完脚你便能睡得舒服些。”和风终于依依不舍地将视线移开笛身,看了眼坐在椅子里认真洗脚的人。“连泡个脚都这么认真。”她想着,又是忍不住眼眉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