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韵握住方向盘的手心在冒汗,在看到景年冲出来的瞬间便迅速刹车,但还是在车离景年面前几乎一毫米的地方停下,韵韵害怕地虚脱在方向盘上,甚至不敢抬眼去看。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击车窗的声音,韵韵几乎立刻将头抬起,在见到来人是景年后,韵韵的脸上迅速流出了一份欣喜,胸口剧烈起伏,韵韵瘫倒在车座上,许久才回过神来。
“韵韵,让我上去。我只说一句话!”景年不停地用双手扣动车门。
“景年,说吧。”看了眼着急地不得了的linda,linda的眼里全是祈求。Linda应该很爱景年吧,爱到那么卑微,甚至愿意求她要景年上来。韵韵苦涩地笑了一下,打开车门,放景年上来。
“韵韵,你怀孕了?”景年想要握住韵韵的手,却被韵韵一把避开,如避蛇蝎。景年却只以为韵韵在怨他不让她见他。“韵韵,汤很好喝。我本来以为我要为你做一辈子饭了,却没想到,一向不喜双手沾上阳春水的你会……”试图缓解韵韵敌对的情绪,景年笑着开口,却被韵韵打断。
“江总,以后,我再也不会为你做汤了。如果您拖着您的病躯来见我,只是为了说这句感谢的话,我已经受到了。您还是下去吧。”韵韵在听到‘汤’的那瞬间,血色马上自脸上裸去。她现在对linda已经越来越愧疚了。那股罪恶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可真可恶,竟然每天都自以为是地为别人的老公做饭,甚至还自我感觉良好地让linda这个正牌妻子为她送汤。
“韵韵,你怎么了?”事情越来越失控,景年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
“江总,我求你别来找我了。你回去美国,好不好?”终于还是说出口了,她不想得到这样的景年。韵韵强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下。
“韵韵,是不是什么人来找你了?是不是有人威胁你?”想到可能的情况,景年不顾出血的伤口,硬生生地抓住韵韵颤抖的肩膀。
“没有。江总,是我错了,我不该纠缠着你不放,现在,你自由了。我不爱你了。你回去吧。踏踏实实、安安稳稳地过你的生活吧。”别再让爱你的人伤心了。Linda从来没有威胁过我,甚至连你们孩子的事情都没告诉过我。但是,我后悔了。
“韵韵?不要!爱情不是你说不爱就不爱的!你,还爱我,是吧?”韵韵的哭音在整个车厢里回荡,景年一急,想要去触碰韵韵,却从轮椅上跌下来,倒在狭窄的车前区域,额头正好磕在韵韵柔软的大腿上。右胳膊处戳到驾驶座前的一个方形凸角,尖锐的疼痛袭来,景年却硬咬著牙没有吭声。
“景年,不爱了。”韵韵抚着景年黑亮柔顺的发丝,也许,这是她与景年最后的亲密接触了。她小腹里的孩子啊,现在与他的爸爸只有一层肚皮的距离,此后,怕是也无缘再见了。“景年,好好地疼爱你的孩子,好好地对linda。”韵韵笑得很开心,嘴角裂开成优雅的弧度,“时间过得很快的。也许,十几年之后,你就不会记得现在发生的事了。”
韵韵的那个‘孩子’咬得很轻,有点飘渺,又略带哽咽,景年没有听清,却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最后一句,她要忘了他,也要求他,让他忘了她。苍凉一笑,“韵韵,你应该知道的。回忆是座桥,却是通往寂寞的牢。我早就陷进去了。而且,linda只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妻,相信我,很快,这件事情,我就会摆平的。到时,韵韵,我会!”
名义上的未婚妻?可是,为什么有了孩子?还那么大了?摆平?景年,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负责任了?韵韵倏地将手遮到景年的唇上,阻止景年继续说下去。她,不想做罪人。“景年,我怀孕了。如果,你只是想确认一下我是否怀孕的话,那么,我告诉你,我怀了你的孩子。”
“怀了?真的怀了?”景年双唇嗫嚅,挣扎着移动身体,想要更贴近韵韵的小腹一些。他想听听那个孩子的声音。
“嗯。”没有听到景年声音里的欣喜,韵韵心里那隐隐的期盼消失,剩下的,只有一片死寂。
腿上很快一片湿润,韵韵听到景年的声音,凉得好似严冬里飘下的雪花,瞬间将韵韵身上的血液冻结。“韵韵,打掉他,好不好?”
“江景年!你!”韵韵气得身体发抖,却又在不经意对上车窗外linda怜悯的眼神的瞬间,安静下来,韵韵咬住唇瓣,硬生生将眼泪压抑在心里,“江总,你走。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打开车门,韵韵冲着那个暗影大喊,“快点将江总带走!”
说完,韵韵将景年的身体不甚温柔地移回轮椅,不顾景年抓扯住她的那只手就要下车,韵韵回头,看到景年抓住她的那只胳臂上的衬衫被染成血红色,韵韵的心一痛,却还是一一把景年的手指狠狠掰开,“景年,再也不见了。”
“韵韵!韵韵!不要!回来!”韵韵跑得很急,景年在轮椅上不安地扭动,突如其来的巨大悲怆,景年眼前一黑,一股腥甜涌上喉间,便昏了过去。
“klause!001,快点打电话通知泰勒!”景年喷出一大口鲜血,linda在一旁看得触目惊心,急忙跑到景年旁边,掐人中穴等手忙脚乱地忙着。一边吩咐身后的暗影,也就是代号001的男人,一边冲着傻在那里的司机大喊,“快点!把klause抱回车里,回医院!”
日升日落,落地窗前韵韵的身影被渐落的夕阳拉得越来越长,天色慢慢地黑下来,韵韵伸出双手,一片虚无缥缈的灰暗,就像一层灰色的薄纱敷在脸上,连呼吸都会生成一种苦暗的痛楚。
“咕咕咕。”肚子在抗议,叫嚣得厉害,韵韵才想起她好像两顿没吃饭了。艰难地睁开红肿的眼睑,韵韵看腕表,七点半了。
“小姐,怎么不开灯啊?该吃饭了。饭菜又凉了。”突然,韵韵的眼前一片刺眼的明亮,韵韵下意识地用手挡住眼睛,才慢半拍地记起,刚才,好像李妈已经来催过好几次用餐了。
“小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通知先生和夫人?”韵韵的精神太萎靡,反应也很失常,李妈知道最近韵韵的感情方面出现了很多问题,因此早就被何父何母嘱咐了,只要韵韵出现了什么不正常的行为,一定要马上通知他们。
韵韵还是没有回应,只有嘴唇蠕动了下,又紧闭上。她的脑海里全是景年伤心的眼神,她辩不出真假,却又偏生受着蛊惑。她好想他。
“喂,是先生么?”李妈默叹了一口气,来到客厅里,给正在外出席某晚会的何家夫妇打电话。
“先生,小姐今天的行为不太对劲。一个人呆在阳台,不吃不喝,已经……”肩膀被拍了一下,李妈回头,是韵韵。
“李妈,我没事。我先出去一下。”身上穿的还是今早晨外出时穿的那件长裙,但此时,纯湖绿色的裙上已经起满了各样的褶皱,甚至还有几滴鲜艳的颜色点缀在上面,就像是正开得荼蘼的山茶花一样,鲜艳欲滴。
“呀!小姐,你的裙子!这!小姐,你流血了!”李妈惊讶的声音想起,韵韵急忙一把将李妈手中的话筒挂掉。
“嘘。李妈,我没事。是手指不小心被树枝刮破了。”
“手指?这么多的血!那得多么深的伤口!小姐,你拿出手来,我给你消毒,不然,感染了可怎么办?”李妈在一旁心疼地一根根搜寻着韵韵受伤的手指,却被韵韵用劲挣脱开。
“李妈,我已经消过毒了。”抿唇,韵韵说着谎话。她,不会给手指消毒的。伤口存留的时间越长,就越能抑制她后悔的心。
“可是……”
“李妈,我先出去一下。”
外面有风,韵韵奔跑到宅前的小树林边时,晚风习习,叶子枝桠被风吹得吱吱吱地响,韵韵仅是迟疑了一会,便一头扎进去,快步跑到她今下午停车的地方。
车还停在原地,车门大开着,被风吹得来回地晃。夏日的风本是怡人沁凉地,但今晚上的风却出奇得萧瑟,韵韵感到自骨子里升起一股无助的凉意。
景年,走了。她本来以为他会在这等着的。
心里一股说不出的失落,又被韵韵狠狠地压下。回过头,韵韵失神地想要往前走。转过身,步子却像是黏在了原地一样,她的身后响起脚踏过树枝的窸窸窣窣的声音,韵韵惊喜地回头,却看到了一个陌生人。
韵韵,你真是冥顽不灵!不是说好再也不爱了么?为什么还这样盼望着与他见面!韵韵真想打自己两巴掌,好清醒过来。
“何小姐?”韵韵落寞地转身,却被后面的人叫住。
“你认识我?”韵韵这才多看了那人两眼。有点熟悉的面孔,韵韵皱眉凝思。
“何小姐,我就是江总的现任司机啊。”韵韵的眉头还是皱着,司机连忙比手画脚,“今下午,你见过的。”
“喔。”再转身,继续往前走。
“何小姐,你来这儿,是想见江先生?”司机急忙开口,韵韵却没有回应。
“何小姐,你不想知道我怎么在这儿么?”韵韵的身影走远,司机不死心地大喊。
“喔?那你为什么在这?”确实被挑起了好奇心,韵韵下意识地稳住身形。
“何小姐,麻烦你回头看一下,我现在在做什么?”
“喔?那你在做什么?”韵韵像一个牵线木偶似的随着司机的要求。
“我在擦拭你车上的血迹。”黑暗的天空,甚至连一颗星星都没有,晚风很大,司机的牙齿忍不住颤了一下,只觉得自己的这句话好恐怖。
“什么血迹?”韵韵的表情依然很木讷。
“是江总啊!江总被您急得又吐血了!现在还在医院里急救呢!”司机着急地跺脚,这何小姐怎么这个反应,白枉费江先生为了她又这个又那个地瞎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