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楼只是一个名字,它所代表的是只一个令人惧怕的存在。具体有什么实力,身为楼主的云之陶其实并不清楚。比如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自称“楼主夫人”的女人,他就不知道她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卿慕白不在,所以这残楼——是叫残楼吧?就暂时由我掌管,你有意见可以保留,等他回来再提。”
她说这话的时候,云之陶正被关在一个光球里,除了出不去,他在里面一切自由。
云之陶不得不说,这女人实在太过嚣张。他甫一出皇宫就莫名其妙昏了过去,等再一次醒过来,他已经在光球中了。他并不能肯定这是她的手笔,却又看不出她的实力,看不透她的目的。
“愚蠢的凡人。作为本公主权利之下的牺牲品,你应该感到荣幸。”她高傲的模样,云之陶看着只觉得可笑。月残歌成了皇室的公主就已经够可笑的了,这个所谓的公主又是打哪儿来的?
“听说你叫云之陶,这名字谁给你取的,真难听。”
云之陶脸色蓦地阴沉:“神经病!”
“什么?”她显然没料到云之陶会忽然反驳骂她,震惊之余却是暴跳如雷,“你敢骂我?你在找死!我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云之陶笑得讽刺:“你敢捏死我吗?”
“你看我敢不敢!”她捋起袖子就准备动手,“有本事你站着别动!”
“凭什么我要听你的?”他好整以暇,眸中却是冰冷。
“气死我了!别拉着我,我要捏死他!”
云之陶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一边甩着手挣扎,一边对他怒目而视。她旁边有谁?
“你够了!”
一声怒喝之后,云之陶眼尖地发现她浑身抖了抖,虽然仍然对他怒目而视,但挣扎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
她怒瞪他半晌,垂下头,低声不耐烦地道:“我知道了。”
细密的汗珠悄悄从她额头冒出来,她低垂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来,手有些颤抖地擦了擦额头。
见云之陶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莨沁有些心虚,色厉内荏地斥到:“你看什么看,没见过第一美女啊!”
云之陶轻蔑地瞥了她一眼,转过身不再理会她。
她气得跳脚:“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等不到卿慕白来,你就已经被我给宰了!”
云之陶嗤笑:“你以为我会害怕吗?女人,你赶紧滚吧,本座不想再看到你。”
“你赶我走?”她似乎不可置信,“你竟然赶我走!”
看她脸红脖子粗的模样,云之陶忽然生出几分好笑的情绪来:“蠢女人。”
“你骂谁?”怒火冲天。
“谁搭腔本座就骂谁。”
耳边静默了良久,云之陶有些惊讶地转过头去,却见她狠狠瞪着眼,忽然张嘴,“哇”地哭了。这回云之陶是真的错鄂了。
“都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
抽抽嗒嗒就这么走了。
云之陶愣得半晌没回过神来,只觉得事情的变化真是不可思议。远远地还能听到她的哭声:“为什么卿慕白不喜欢我?我哪里比不上她了?一个凡人也敢嘲笑我……”云之陶就不明白了,他嘲笑她了?
嗯,好像是吧。
残歌站在类似于中世纪欧洲风格的建筑旁,微微失神。这样的建筑仿佛在哪里见过,仿佛是在深沉黑暗的海底,又仿佛是在布满云霞凤凰齐飞的云端。好像又做梦了吧?又?她想不起来她什么时候做过类似的梦了,脑海里搜刮一遍,没有特别的梦的记忆。
卿慕白看她微微愣神,试探性地问到:“小月月在想什么?”是不是对这里有一点点的熟悉?
残歌摇摇头,道:“没。我只是觉得这里好像很熟悉。”忽然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可能是——”可能是因为这身体前任主人清央的记忆还没有退去吧。她怎么忘了,清央本来就是残楼的人,对这里熟悉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卿慕白并没有失望,将她揽进怀里,带着慵懒散漫的笑从容走了进去。
泷霆神情肃然,紧跟在两人之后。他现在可不觉得轻松,云之陶如果被人抓起来了,那人的法术该有多强?云之陶算是帝君一手教出来的,虽然他喜好一些花哨的秘术,使用性都不是特别强,但他武功造诣在凡人中早已无人能及,加之他狡猾善变的性格,不是那样容易任人在残楼为所欲为的。唯一的可能性,困住他的人是神界的人。
神界,说是神的世界,其实早在多年前神就差不多羽化而去重归虚无,仅存的神者,有的落入轮回失却记忆,有的——便像帝君一样,因着执念留存世间。不过帝君本就是从虚无中诞生,归去虚无只是另一次重生而已。当然还有另一个永存的神者,掌控世间万物的生死轮回,他就是冥界的王,冥王。
看似不可能的一切,如果全部串联起来,除了神界的天帝,大抵要阻止帝君找回心底之人的人,其实也不多。
不过莨沁,泷霆没听说过。他跟随帝君也不过几百年而已,此前帝君的事,他只能遗憾地说他不知道了。这莨沁会是帝君的旧识吗?如果帝君知道她在残楼中以什么身份自居,可能会发飙么?夫人会怎么想?他忧虑地看向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残歌。
残歌正靠在卿慕白的肩旁,这时候泷霆才注意到,残歌所穿的衣服竟是——帝君在虚无之境里集千年神力炼化而成的素?他记得,这是帝君常不自觉拿出来摩挲的衣物,此前,帝君从不穿白衣。是因为夫人吗?
泷霆想,也许君上已经放弃了那样一个无望的期盼吧?这样也好,至少他现在很快乐。
残楼里很安静,复式建筑内一个人都看不见。卿慕白没觉得有多奇怪,倒是残歌,紧张地抓紧了卿慕白的衣襟。
“好了,差不多了。”卿慕白在残楼大厅里停了下来。携了残歌,悠闲入座。
“卿慕白,他们什么时候出来?”
“他们是因为太害怕了,所以不敢出来。小月月觉得这里环境怎么样?”
哎?
“环境?”残歌没怎么明白。外表看着是一回事,里面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啊,这还需要问么?
“夫人,这里处处都有玄机,并不是您眼前所见这样简单。”泷霆点到即止,不再多说。
残歌似懂非懂,卿慕白轻笑,“小月月这个样子,是紧张?”
残歌凑近他的耳朵低声道:“卿慕白,我们还是回去吧?”
莨沁走进来便看到卿慕白和一个女人亲热的模样,心头顿时火起。在看清他们之间牵连着的红线,心里忽然疯狂的嫉妒起来。凭什么这个凡人可以和帝君结为连理?帝君是神,为什么上天会承认这个凡人女子成为神的妻子?老天不公,不公!
她压下心头的嫉妒和漫过的酸涩,明媚一笑:“帝君,许久不见,可还记得故人?”
卿慕白淡笑的脸忽然没了表情:“云之陶在何处?”
莨沁没想到他一来就问得这么直接,微微诧异了一番:“什么云之陶?这地方有这种东西吗?”只要她咬紧了不说,他就无可奈何。
“不要抵赖,也不要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把他交出来,我可以不计较。”他淡漠地道,残歌却在他怀里发愣。
从没有见过他这样冷冰冰的样子,在她面前,他永远都是慵懒淡笑的模样。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么?但仿佛又不只是这样。
“君上还是多年未变啊,即便——”莨沁收起脸上的笑,“君上怀里的女人是谁?看君上如此珍视她,她是君上念想了万千年的那个人吗?”她转向残歌继续道,“女人,你知道君上万千年来都有一个放在心尖上的人吗?你的容貌不及那人的千分之一。”
残歌看了看莨沁,又看了看面不改色的卿慕白,没有说话。这时候她还是闭嘴比较好,虽然她也很好奇,如果真有那样一个人,会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卿慕白眷恋而深情地看着残歌依赖的靠着自己,脸色一松轻笑道:“不劳仙子操心了。”
莨沁难过得几乎快要掉下泪来。他已经有了被上天承认的神后,她如今执着的自称“夫人”一下子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君上,为什么万年不见,再见面你已经是别人的了?她的期盼和等待都成了空!她想过好多种见面的场景,却没有哪一种是这样令她绝望的。
她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君上……”她突然厉声质问,“君上不爱歌若了吗?君上忘记她了吗?难道君上那些要挽回她的心的话都是假的吗?君上又为什么娶了这个一无是处的凡人?她凭什么?”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你失态了。你要做的不是质问,而是杀了那个女人。”
“要杀你自己去杀!关我什么事!现在一切都晚了!我再也得不到他了,老娘不干了!”她侧头嘶声悲愤大吼,泪水盈满了眼眶。事情已成定局,再强求也是无用,她再浪费精神去争又是何必?
残歌敏锐地听到莨沁提及的名字,歌若,歌若是谁?她的神思已经模糊,关于“君上”、“仙子”,甚至“歌若”等字眼,她总感觉像做梦一样。
卿慕白在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一切都会过去的。”
抬起头向着泪流满面的莨沁问道:“云之陶究竟在何处?”
莨沁泪眼朦胧:“君上不是神通广大吗?何不自己去找?”
云之陶?残歌清醒了过来。云之陶真的被抓了起来?
“卿慕白,你干嘛非得找到云之陶不可。你认识他,和他是什么关系?”她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却现在才忽然想起来。卿慕白他会怎么回答呢?
“我找云之陶拿一些东西。”卿慕白神神秘秘地答,“先前给了他暂时保管,现在拿回来。”
“是什么东西?”
“好东西。”卿慕白不肯说。
残歌满脑门问号。云之陶那个人品差的人会有什么好东西?他整天穿得花里胡哨,跟一只孔雀似的,除了武功厉害了点,就是一个会威胁女人、打女人的烂人!活该长得人模人样的却没人要。她不屑地撇撇嘴。
卿慕白只是觉得好笑。她还是跟从前一样,喜欢一个人时执著地喜欢,讨厌一个人时也同样的执著。就像前世的歌若到死都只喜欢澹台无量,到死都讨厌他一样。
他一直在害怕,如今的她虽然已经嫁给了他,可她还没见过澹台无量的真正面目,如果见到了,会不会再次喜欢上?他不敢确定;如果解开了封印她的诅咒,那时候她的记忆全部回归,她还会继续待在他的身边吗?他更加不敢确定。
因为害怕,他甚至连莨沁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残歌感觉到他抱着自己越来越紧,只好出声喊他:“卿慕白?卿慕白?你怎么了?她走了,我们要去哪里找云之陶?”
泷霆也忧虑地轻唤了一声:“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