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我吗?”古海大大的眼睛里写着诚恳,他明白就算自己不去计较,文姝也肯定渴望得要祝福的。
“如果只是普通的人的话,我自然相信你,只不过姝儿是我的女儿,我不得不小心。”文天侧过脸给古海一个歉意的微笑。
“我明白的,对她的心意我想我们是一样的。所以叔父今天才放手让我去做的吧。”他神情高雅不可攀附。
“是啊,不过事情并非这么简单的。”文天摇头,“你知道命种吗?”
“略微知道一些。”
“看来你还是并不完全知道。”文天眼神黯淡了下去,“命种能让人快速的成长,这种成长却是生命所难以承受的负担。在命种见效的期间似乎是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真正的意外是失去命种支撑之后的生命体。”文天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愧疚之中,目光中所深藏的悲伤让古海感到沉重的透不过气来。
“我知道的。超越了生命之重的负荷会引发相应的副作用,轻者失去力量,重者失去生命。蓝姑说过,姝儿这两者都没有发生,则有可能是两种之外的第三种:失去成长成果。不管怎么说,这对姝儿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想到有一天文姝可能会变成一个咿呀学语的婴孩,古海真是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是啊,这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果,那么你是怎么想的?”
“还有第二种答案吗?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不离不弃的守护她,这就是我的决心。”
“好。我相信你。”文天微笑,伸出手,古海亦微笑着伸出手,两只修长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完成了他们爱的传接。
“命种的副作用是四年一次,每次大概一个月,种了多少年便会发生多少次。姝儿是九月十八的生日,时间不多了。”文天站起身远远的望着被火光映红的文姝的脸,露出满足的微笑,姝儿,父亲为你高兴。
“果真只是如此吗?”听到文天的话,古海有点欣喜若狂,依蓝姑的意思似乎命种的副作用一旦发作将是不可逆转的。他以为他这辈子将要等待一个婴儿慢慢长大,然后当她如花美眷的时候,而自己却容颜沧桑。
“嗯。研儿也是精通医术的人,姝儿是我们的孩子,当然要尽量降低风险了。”说完文天微笑着大踏步向文姝走去,那孩子一直很辛苦,一直很懂事,她越是辛苦越让人怜爱,越是懂事越让人觉得心疼。姝儿,父亲也想陪在你身边,只是……
“聊什么呢?这么高兴。”文天一屁股坐在文姝的旁边,刚坐下就将文姝揽进怀里,“来给父亲说说。”
“我们很好奇阿姐为什么有这么年轻的父亲呢。”梅丽亮晶晶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然后她起身走到文天后面趴在他的肩上,“叔叔,我好喜欢你。木叶也很喜欢你。我们跟文姐姐是一条心的。”
文天伸出手轻轻捏了捏梅丽秀气的小鼻子露出灿烂的笑,“叔叔也喜欢你们哦。”
“阿姐。”木叶将小脑袋放在文姝的腿上,大大的眼睛望着忽闪忽闪的火焰,“木叶也很喜欢你。”
“我也很喜欢木叶和梅丽。”文姝轻轻抚摸着他细碎的头发,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她突然发现很久都没有这样与他们坐在一起谈笑风生了。
“叔叔,听说你是火之妖,好厉害啊,你能不能喷火啊。”梅丽将唇凑到文天的脸上飞快的点了一下,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喷火?”这个似乎有点损害形象,他可是拒绝尝试的,“这个叔叔倒是不会哦,不过你看这样好吗?”文天拿起一根火棍轻轻一吹,火棍便被点燃了。
“叔叔果真好厉害。还有没有别的。”梅丽已经欢呼雀跃了。文天微笑着用手在空中不知画了个什么图形,篝火竟似乎有了生命如游蛇般跳起舞来。
“叔叔太厉害啦。我好喜欢叔叔。木叶,咱们来跳舞吧。”
“好。”
两人牵着手走到火蛇前学着火的样子乱舞起来,竟把抱膝而坐的夜飞霜都惹笑了。见梅丽、木叶都离开了,文姝轻轻靠在文天身上,微微闭了眼。很久违的这个宽大的胸怀没想到竟然还能再一次依偎,“好温暖。”
夜已经很深了,云衣简单的做了几个云屋,供各自休息。文天看着依偎在身上的已经熟睡的文姝竟然一动都不敢动,怕一不小心就会把她吵醒。
“叔父应该也累了,我带姝儿回屋吧。”古海拿来个大氅给文姝盖上,她睡的很熟,就算把她抱起来估计都不会醒。她很久都没有睡这么安稳了,果然有亲人在的时候就会特别的放松吧。
“不,你先休息去吧,我再坐会儿。”
“夜深雾重,还是让姝儿回屋吧。”古海似乎看出了文天的心思,他舍不得放开她,害怕吵醒她。
“好。”文天正起身,换了个合适的姿势将文姝抱起来缓缓的走进屋里。文天的屋里只有一张床,多年来他都是一个人独自生活的,难得会有人来,而且一来就是这么多人。他轻轻的将文姝放在床上,细细的看着她。
“叔父,您也累了,虽然只是临时的,但云屋还是很舒适的,不然您去休息吧,这里由我来看着。”古海走了过来,为文天披上毛茸茸的大衣。
“不必了,我在这里看着她。你去休息吧。”文天示意古海离开,别以为文天不明白他的心思,不就是想跟女儿独处吗?偏不!古海也看出文天对文姝的独占欲,虽是满心的不高兴,但想到他们父女一别竟是十年也不忍心打扰,就退了出去。
“云姐姐,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云彩也能跟棉花一样软绵绵的。”梅丽躺在云做的床上又盖上云被,“我听说云是用来下雨的,没想到还有棉花一样的云。”
“我们常见的云当然是用来下雨的。但是这云却不是用来下雨的,这是造型云,不仅模样像棉花而且干爽保暖。”云衣微笑着。
“那云姐姐出门岂不是很方便啦。要是我也有强大的力量就好了。”梅丽侧过身望着微微闭着眼的云衣。
“有时候,有力量并不一定是好事呢。乖,快睡吧。”
万籁寂静的夜里,文盈与月白静静的坐在密林深处的巨石上,文盈的脸上满是泪水,月白则神态安详。
“你都在这里坐了一晚上了,有什么事吗?”文盈努力不让自己哽咽。这个奇怪的人就这样安静的坐在她的身边,一句话也不说,虽然觉得有些落寞有些奇怪但是她并没有赶他走。
“你是不是觉得那个少年很残暴?”良久月白开口,文盈只是把脸扭向一边不作回应。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知道流云错了,知道他理应受到惩罚,可是即便如此她也欺骗不了自己,她很难过,她希望他能活着,她依然还舍不得他。理智败给了情感,她果真无法全身而退!
“是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连我也不敢相信呢。”月白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我也不敢相信世上竟然会有如此残酷的恶徒。”文盈见月白似乎是跟自己同一立场的,不禁有点歇斯底里。
“我说的不是这个呢。如果你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或许此刻就能了解他的心情了。”月白悠悠开口,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难忘的夜晚,那天他的心被她拿走了,穆青也是吧。
“就算发生过再多,再辛苦,也不能如此拿人性命做儿戏。还有,难道你不喜欢姝儿吗?为什么要替那个恶徒说话?”文盈一想到曾经与流云一起快乐的时光便心如刀绞。悲剧上演的太突然了,总是在人还没有任何准备的时候悄然而至,夺走人微笑的权利。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月白把与文姝的相遇,文姝为了救古海砍下左臂,两人相依为命的旅程细细的讲了出来,那是一个温婉动人感人至深的故事,讲的文盈竟然趴在月白的身上大声哭起来。“那一天,我的心被那个女孩拿走了,但我知道他们之间有我永远都无法插入的羁绊,所以除了祝福,我根本就没有勇气去争。那个女孩就是文姝,那个少年就是古海。”
“虽然我们从来都没有说过彼此喜欢,但我一直都以为爱情就应该是我跟流云那个样子,虽然朦胧却让人欢喜,原来我竟然那么浅薄。真正的爱情并不是吵吵闹闹就足够的,它是相依为命,不离不弃,用生命去成全对方。或许,沉重才是爱情真正的样子!”文盈抽噎着,泪水浸湿了月白的衣衫,月白抬头望着满天的繁星,任由文盈将他的衣服当成抹鼻涕的抹布。恍惚间,月白竟然觉得这个女孩就是文姝。
“那个少年告诉我守护那个女孩是他绝对的信仰。”月白又缓缓开口,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文盈又呜呜哭了起来。
“其实,我也看得出来,你也真心喜欢姝儿,所以才过来的。你是怕我不小心把事情说出来,你放心好了,姝儿是我的亲人,我自然能够体谅她的心情。”文盈用长袖擦擦眼角的泪水,“虽然我会难过,也会恨,但是我做事也是有分寸的。”
其实这件事情未必瞒得过文姝呢。月白苦笑着,连自己都看出流云命不保矣,聪明如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只是她不忍心去责备他罢了。
“既然这样还不回去?”月白微笑着起身,文盈也重重的点点头。
欢快的鸟鸣打破了夜的沉寂,伴随着光与影的重叠交织,凤凰山迎来了新的一天。文姝微微睁开眼,却见床前趴着一个火红的身影,他俊逸而脱俗,只是眉心却沾满了悲伤。他竟然在这里趴了一夜吗?曾经为她遮风挡雨宽大的胸怀如今看来却这般让人怜惜,他一定经历了比身体的败北更让人难受的心灵的创伤,如果不是为何会这般的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