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墨走了,也带走了小小的心思。所以,做事出错总是难免的。李姐原本就是用实力说话的女强人,在小小第二次退稿未呈交复查的时候,就把一直位居小小下面的苏雨柔调了上来,大家见风使舵的本领悉数全用上了,众心一致的为了讨好‘二房’苏雨柔,将小小这个‘下堂妇’挤到了三窗的隔间。
小小平日里虽是待人不薄,但他人未必真心待她。这一下子便全显露了出来,小小的性子淡的如蒸馏水,收拾了东西搬离了众人的视线。安静的窝在最暗的格子间,抽出未完成的画稿,执笔。
画来画去,始终都是旧的,毫无新意可言。
看着手里短短的笔头,小小发着呆。一直坐到蓝千代下楼找她吃饭。
“小小……苏雨柔?你怎么在这里?”千代手插在腰上,隔了一秒,又摆了个淑女的姿势,尽量温柔的询问:“你在遇小的格子间,做什么啊?”其实克制的眉毛都要抽筋了。一抖一抖的。
“哼。”苏雨柔抱着心爱的LV,往门外走,声音极致不屑的由后传到蓝千代的耳朵里:“遇小那丫头,早就失宠了,现在的绘图部,我才是第一。”
“苏雨柔……”你胡说,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口,门口早已空空如也。千代急脾气一上来,抓着竖起的发根在格子间大叫:“小小。”恨不得把耳环上的水钻都给震掉。
最后的最后,千代在那个角落里找到了始终神游太虚的遇小:“小小你哭什么?”我的神啊,这眼睛红的好像某种家养的长耳朵生物一样。
小小魂归来西,手莫名的一抖,那节小小的铅笔就掉落在地上,清脆的一响,断了笔头,骨碌碌的消失在桌子下。顷刻间,小小跟上了发条似的,扑通一声跪在了桌子下,手在地上慌乱的摸索:“不见了,不见了,代代!快找啊,不见了……”最后三个字,小小是哭着喊出来的,就像是丢失了戒指的新娘,哀怨的无助,声音尖锐。
她想起来自己为什么发呆,为什么哭泣的原因。
那根铅笔,是颜墨用过的。
自己应聘成功的那个下午,硬拖着墨去买铅笔,那时候墨摆着一张面瘫的冰山脸出了门,拆封后,光明正大的抢了一只,藏进怀里,前几天,自己才在客厅找到。在沙发的夹层里。里面还压着一个鞋盒,层层叠叠的装着一堆日历纸。
每一张的背面,都是一个女孩子。
全部都是自己。
只有另外的一个纸包,是拆分开的独立个体。
丹凤含媚眼,菱形樱桃口,慢慢聚拢起来,是另一个女子。
璎珞。
小小是这样认为的。因为,即使是在粗劣的日历纸上用灰色描绘,那个女子,仍旧美的不可方物,将自己衬的幼稚丑陋。
原来,墨只是用这个,来想念璎珞。自己的存在,只是绿叶的作用,或许,比叶子还要不如,因为,璎珞那样高不可攀,自己却卑贱的等待别人来喜欢。
小小只是拿了铅笔,把画像又锁回去。
可是现在,铅笔不见了。
墨留下的最后一样属于自己的东西,也被自己弄丢了。
小小腰上一麻,瘫坐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泪跟断了线的珠子落到袖子里,一片冰凉。
千代以为她被字典砸了腰,忙蹲下帮他揉,这样熟悉的场景,小小回身抱住千代,哭得连呼吸都快顾不上了。
她那么那么喜欢着的颜墨,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璎珞,求求你不要这样优秀,把墨让给我,好不好?小小在心中卑微的无声乞求。她是个孤儿,除了这份无法得到的爱情,她真的可怜到一无所有了。
她可以祈求所有人。
只要颜墨留下。
心口又在隐隐作痛,分别的那一天,满世满眼的蓝,自己疼到身体麻痹,可是用理智拽住墨的衣角,艰难的发声:“墨,不要走。”发粘在眼前,模糊了视线,她已经失去说第二句话的力气,换来的,只是墨甩开自己,决绝的不留一丝余地的背影。她却像滚了钉板一样,再也睁不开沉重的眼皮,困乏的好像可以睡上千年。
只能感觉有泪源源不断的溢出眼角,连墨离去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就这样分离。
打饭的餐盘拿好,小小仔细的查了查,没有叠放,刷卡的时候,举起饭卡,小小愣了愣,环顾四周:“谁要先来吗?”
“你赶紧的吧!”一个女人不耐烦的朝她喊。
小小回过头:“师傅,今天不好卖的打给我。”吃卖不出去的?大师傅一愣,但还是装好饭菜递给面前柔弱的小丫头。
“谢谢。”她笑容深深,却让大师傅看的怪怪的。
饭吃剩一半,遇小顺了顺肚子,抬头小声问:“代代,你要么?”强悍如某女,立马端走。
小小拿自己的餐盘干嘛?卫生区?她看见了什么!小小在义务刷盘子,代代那抹了唇蜜的诱人双唇一开一合,饭就掉出来了。遇小把餐盘放好,回来扶住蓝千代的下巴:“饭掉出来了。”
“遇小你怎么了?”千代猛的魂归来兮,不顾场合的大叫。
“没啊。”小小摇头:“你先吃,我回去工作了。”和大家不同的,小小没有摔门走人,耐心的等着大门回到原位,轻轻关好,这才离开。
遇小不正常,绝对不正常。千代填着饭,如是想。
“小小啊,你和姐姐说实话,是不是失恋了?”千代于下班后困住遇小,光速化身知心姐姐,誓死打开小小心结。
失恋?小小歪歪脑袋,墨不是她的男朋友,所以……小小摇头。
“那……”千代揉着下巴,深思了两秒,继而倒抽了两口冷气,踌躇着开口:“你被变态跟踪狂跟踪,然后……”脸上的表情甚为纠结。
愣了几秒,小小了然,所以,再摇头。
千代崩溃,难道是一群?天啊,她可怜的遇小妹妹,怪不得最近……
“只是一个家人离开了。”十二年来,唯一的家人。
“死了?”千代心里懊悔极了,自己真是不该问的。
“不是,回到他原来的家里去了。”可是,我连在哪里,都不知道。小小沉默了。
“那就是复婚啊,应该是高兴的好事啊。”思维逻辑无比强大的某女。
小小再次摇头。否认前半句,然后开口:“可是我不想让他走,我喜欢他。”
蓝千代琢磨了半天,最后终于语重心长的开口:“小小啊,这个,姐姐我也知道,喜欢一个人呢,挺不容易的,想要放手呢,也挺难的,但是,你爱上的,这是个不能托付终生的男人那,所以……这天涯何处无芳草,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
“可我只要他。”遇小第一次,在蓝千代面前红了眼眶。
不能托付终身的人吗?墨他不会死,不会老,还有可能不伤不灭。是她遇小犯傻罢了。
这下完了!千代花容失色的揪住心口的结带,在心中大呼:小小爱上了有妇之夫,这可怎么办才好哇!
热水冲进杯子里,小小呆呆的不眨眼。
格子间里好冷啊。
耳边有着细碎的‘格拉’声,小小开始还不在意,后来就放开热水器的扳手,杯子放在原处,直起腰来寻找。
只有温暖的热气蒸腾的柜子玻璃模糊一片,大雾弥漫的映着自己的影。脸色白的和长毛衣一样,眼底有一片青黑的装饰。小小麻木的拉开柜门找咖啡。
“噗!”手心好烫,有什么东西滑过去。小小没有抓住,手里蓦的一轻。
小小迟疑了一会儿,才回头去看。动作极其缓慢,像是八十岁的妇人怕闪了腰一般,一点一点回过身子,然后是头,脚却慢了一步,险些摔倒。踉跄了两步,终是没站稳,人撞向了桌子,撞到肋骨,小小痛苦的弯下腰,呻、吟一声。
茶水间里的动静一大,外面复印路过的欧阳就冲进来:“遇小!”
遇小的右手,握着杯子的残片,因为握的稍用力,血潺潺的淌下来,乌黑的瓷片上一条血线肆意蔓延,不留余地的滴到脚边另一堆碎片上,落到那只十字型的把手上,分外诡异。
滑下,破碎。
欧阳的文件在桌上一跺,空出手来抓遇小,极其谨慎的握住小小的腕子:“别动!”
恩?遇小慢吞吞的跟着欧阳往外走,手里烫的麻劲儿一过,这才知道疼。
原来流血了。
手心里血红一片,只知道瓷片嵌入的地方是三个出血点。没有沾血的指头,被烫的通红,杯子……碎了?遇小一歪脑袋,皱了眉。
这是情侣杯啊。好不容易才骗过墨让他用的。
欧阳见她皱眉,当她是疼的,把文件往苏雨柔那桌顺势一搁:“帮我给经理送去,他急用!”自己揽着小小直奔电梯。
揽着遇小直奔电梯。
楼上的机器坏了,自己下楼来复印,却不想遇小这妮子伤了手。这小笨蛋,杯子在冬天要先预热才可以装水的,可是,这不是瓷杯么?他低头看一眼小小掌心的‘凶器’,按电梯。
他不知道,那个靠窗的格子间,有多冷。一杯开水,只消二十分钟,即可结上一层碎冰碴。小小的十个脚趾,全都冻伤了。每天入睡时,入骨入隋的痒。小小只能不停的灌开水,否则,连笔都握不住。画出的图,像是蠕动的毛毛虫。
难看极了。
楼下的小诊所没有病人,一个大夫叼着饼干给小小挂了号,消毒的时候出门接了个电话,回来才包扎。云南白药的粉末都被血冲散了,血根本止不住。
隔了半个多小时,两人才回公司。欧阳跟李姐请了假,送小小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