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竹拉着她二人的手臂轻声道:“泳黛,易烟。看着我的眼睛。我知道在你们心中,尊卑有序。可这些都是别人眼中的规定。在我这里,你们就都是我的亲人,与我密不可分。我不知道你们因何叫我少主,但是我知道,你们的这一声少主里说的并不是这个凤苍濡小姐的身份。也就是说,我还有第二个身份。而这白府家规处处与皇帝有桀绊,想必那白度音不仅是朝中大臣,还是个深得皇帝信任的高官儿。如此一来,想必我日后的生活就不会只是我一人的生活了。可越是这样,我越濒于险境。女儿家的人生不过就是用来攀名附利的。恐怕最终我的出路也不会好到哪里。有人在侧的时候,你们可以大概的糊弄一下就好,没人的时候就不必了行那些什么主仆之礼。我之所以命令你们都站直了说话是因为我不能在我四面楚歌的时候还在身边放由着用那些卑躬屈膝的,不把自己当成平等人看待的人。我知道你们心里面的那个什么主仆之礼是不可废的。可是你们若是一直把我当做主,把自己当做仆,那我日后还怎么放心请你们去帮我?对于我来说,仆人永远不会是值得信任的人。因为他对着一个人卑躬屈膝,也可以对着另一个人如此低声下气。所以我希望你们是把我当亲人,而不是什么少主。你们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昔竹看着泳黛和易烟渐渐蓄满泪水的眼睛和慢慢挺直的脊梁不由得微笑起来。
“少主,我们希望你能信任我们。我们绝不背叛。”
泳黛与易烟异口同声的对站在她们面前的昔竹说道。
眼前这感人一幕的上演并没有成为昔竹的摧泪瓦斯。她看着易烟和泳黛那过于坚定的眼神,不由得恍乎起来。她觉得,自己被玉佩带来这里,已经不是巧合与命运这两个词可以说明的了。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别人事先安排好的。或者说,她觉得这一切,都是一个圈套。有人特意想让她渡过一个被精心策划过的危险人生。她的内心是那么的燥动不安。她似乎能感受到易烟与泳黛此刻激动情续后的庞大诡异的由来。
她好像看到了些什么,可那画面一闪即逝。
“过去,这个身体,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这个白府在这个国家又是什么地位的存在?”昔竹拿起手边茶盏,低头轻呷一口后微抬头柔声问道。
“这具身体原名凤苍濡,是白度音最喜欢的,嗯……宾客。今年十岁。白度音是锦枫国的丞相。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不过凤苍濡并不是白度音的生女。而苍濡小姐的娘亲也只是借住此地,并未下嫁。至于苍濡小姐的生父也不知是何许人也。所以可以说,白度音与苍濡小姐说到底只是萍水过客罢了。”泳黛看了看昔竹的一脸镇定后道,“少主似乎早就知晓了。”
昔竹摇头轻叹:“我也曾想过这白度音会是高官厚爵之人,可未曾想他竟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丞相。更没想到这白度音竟不是这苍濡生父。”
说什么未曾想过都是骗人的。
昔竹不仅猜到了白度音是丞相,还猜过这个凤苍濡会成为皇帝对白度音的桀绊。只是,当时她仅是猜疑,未曾想一切竟都是真的。至于白度音不是生父倒是她意料之外。而这凤苍濡的父亲是谁她也没兴趣知道。她可不想演一出万里寻亲。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我担任的这个少主身份,在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角色?为什么你们那么肯定,我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个少主?”昔竹看着易烟和泳黛坐定才朱唇轻启,柔声问道。
她竭力地回想着先前闪逝的画面。她感觉的到,那画面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久到连那记忆的边框都泛着陈旧的黄。
她总觉得,这个凤苍濡的背后还藏着些什么。
“少主是我修灵山,上代掌门之女。同时也是我赤水国的荣凰公主。”说完,易烟与泳黛再次盈盈跪拜,只不过这次用的是君臣叩拜的正礼。
“修灵山?赤水国?荣凰公主?凤苍濡?这,这具身体究竟是有几个身份啊!”昔竹拉起她们,满脸讶然。她有些懵了。
昔竹感觉她自己好像是被那两快神玉给丢进了一个旋涡,一个迷宫。她有些搞不清楚现状了。
“回少主,对于您的身份种种,我和易烟都不知晓。我们只知您是我修灵山少主。我与易烟都是在三岁的时候便被修灵山各地副部选中,送于修灵山学习各艺。十三岁时便被渡青师傅送至白府。渡青师傅只交代过我与易烟要好生照看苍濡小姐,说是照顾好苍濡小姐便可等回修灵山的少主。一年前,渡青师傅派人传信,说是若某日发现苍濡小姐脚上的五颗红痣记突增至七颗,并且苍濡小姐说话奇怪,她便是我修灵山的少掌门,我们的少主了。苍濡小姐出事前半个月,渡青师傅突然来信,说天象有异,需得我们回去一趟。谁知还未出锦枫国,府中就来信催回,说是苍濡小姐出事,务必回府。待回了府却发现苍濡小姐有些怪。后听少主的一番话,我与易烟都觉不凡,谁知一看,竟真是少主回来了。”
昔竹愕然,心中暗叹,这是在编灵异小说呢吧!说五颗痣能变七颗它就真变七颗?太神了点儿吧!这渡青究竟是观音托生还是如来转世啊!既然这什么渡青师傅是个会看天象又懂玄灵之术的人,想必那也是博学之士。或许,这个渡青师傅和那个什么修灵山会是自己回去原来世界的一个重要突破口。
昔竹这样想着,便开口询问:“修灵山,是什么?那个渡青师傅,又是什么人?”
“回少主,修灵山是位于赤水国与锦枫国交界的一坐险峻高山。修灵山高及天幕,四周环绕激流。山中有百里雾海,终年不见雾云散开。山中更有猛禽灵兽不下万只。修灵山的山峦如迷宫难行,每个侧峰山顶都有一宫。主峰山上夹叠重嶂,山涧足有数百丈高,山涧间只有悬锁一根可通修灵山主殿。山涧常年大风呼啸不断,从不间歇,秋冬铁锁上更是冰霜相覆,难行寸步。欲登主峰之人必须借铁锁方能过山涧。只此一路别无他法。因此,山涧之内常有兀鹫盘旋,以食人尸骨为生。有时兀鹫饿极,也会袭击过铁锁之人,以求吃食。只是我与易烟都尚无资格入步主殿中。”昔竹听着泳黛的描绘,不由地愣了神。
天险在前,众兵在后。这创立之人倒很会依险而生。
恐怕这修灵山,也不是什么易惹的角色。
那,那个什么渡青师傅在修灵山又会是什么地位呢?
昔竹急切地想要了解这个修灵山,了解这个渡青师傅。若不是被软禁,她倒很想去修灵山找一下那个渡青师傅,看他究竟是假活佛还是真神仙。
正当昔竹想要再度开口询问时,一直静坐不曾说话的易烟开口了。
她说:“有人来了。大概是段师傅,是苍濡小姐的老师。”
昔竹暗叹惊奇,她原以为易烟的听声辨位辨人,只是针对白度音。没想到竟是能辨很多人。这样的功夫,她百里昔竹总有一日也要学到手。于是心中定下了要拜易烟为师的想法。
前几日昔竹之所以敢对那二夫人媚莞不恭,完全是因为昔竹想冒险试探一番。
第一原因是她觉得,白度音爱她这个宾客凤苍濡多于这个二夫人媚莞,想必不会对他所爱之人如何。第二个便是因为,在媚莞正辱骂她与白耀霜时,易烟用密音入耳的方式告诉昔竹,白度音正仓皇赶来,步履急切无律。
昔竹想鉴真假,并确认泳黛与易烟的忠心度,便对着媚莞使了一计。
先扇一巴掌惹怒媚莞,再由着外来者误会。而事后的发展不偏不移,正中昔竹下怀。
易烟看着暗打算盘的昔竹不由出口提醒。
“还请少主今日起,忘记过去种种。否则,少主就是在将自己置于险境。”
昔竹微愣片刻后嫣然一笑。
是该忘记某些东西了。顶着多重身份的她,或许只是因为自己的一个动作一句话而惨遭杀戮。如果不能适应到将凤苍濡这个名字变成真正的自己的名字,日后,她将面对更多难以控制,难以解决的问题。
从今日起,她再不是生于安稳盛世的百里昔竹。
她是锦枫国的白府的一名借宿者,凤苍濡。
秋霜阁的百步迂回廊上,一个衣饰简单大方的青衫男人正笑呵呵地捋着下巴上的一撮灰白的山羊胡须。微冷的春风与他的长袍起舞了一番后才缓慢而又不舍地离去。长袍在乍寒的春风地带动下冽冽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