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是替狐狐挡了那枝箭吗。”
凤苍濡这时才想起自己是替青狐挡了一枝箭,不过不知因为什么,那伤口竟然奇迹般的好了,一点疤痕未留。
青狐知道自己的主人会有一大堆的问题要问,于是就先将自己的经历给说了出来,“我是有一日出了修灵山,无意被一个仙道给捕了,他对我说,我要被送到锦枫国等待主人您的回归。为了限制我,怕我胡乱伤人,就将我安在了皇宫。他说,只有主人您通过考验才能再做狐狐的主人。否则,狐狐就永生都要被圈禁于人世。”
“考验?”苍濡的嘴角抽了抽,“总不会是让我挡箭吧?”
青狐点了点它的大兽头,“好像是的。那仙道说,您在考验中并不会受伤,刚开始的时候我看到您肩膀上的血,还以为是那苏锦蜀真的伤了您。可后来泳黛说您没事儿,那个玉笛对我也没有压迫,我才知道禁咒是被解了。”
“我……”苍濡一阵无语,“我能说些什么来表示我激动的心情么?”
不过没等她再多说什么,宫门外的场景就已经让苍濡惊呆了。
刚刚跃过宫墙的青狐刚刚站稳,一阵刺鼻的血腥之气就猛得顶入鼻腔,那黏稠湿润的气息让凤苍濡觉得欲吐无力。
生活在文明时期的她在看那些战争厮杀的场面她就会觉得特别帅,可当她真的看到尸横遍野,血染山河出现在她面前时,别说什么激动与帅气了,就那熏天的气味就让她已经不能制止的哆嗦起来。
她低下头仔细得看那些人的死状以及干的发硬的黑色血液。那些死去的人面庞朝天或朝地,眼神空洞的倒在铺天盖地的没有灵魂的锦枫国皇宫的城墙下。
远处还有人在不断呐喊着,厮杀着,那些手执长剑的士兵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倒成与原先死去的人一样的姿势。
那姿势里有不甘,有屈辱,有悔恨还有……不舍。
凤苍濡闭起眼睛不再有勇气去看他们,看他们含恨的眼神。她觉得,这里所有的人都在用一种无声的,穿透世间万物的声音指责她。
天地瞬间倾斜,凤苍濡晕倒在了青狐的背脊上。晕倒的她眼角依稀噙着泪水,目光凝重。
当她再次醒来时,她已经睡在了自己在皇宫内所居住的院子中。熟悉的药材气息在空气里慢悠悠地漂浮着,远处的桌几旁,苏锦文和殷墨城正小声的商讨些什么,不时的二人还会回头担忧得看她一眼。屋子里的一个小角落,泳黛正半蹲着小心翼翼地摇着扇子煎药。
第一个发现她已经醒来的是一个长相娇俏的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瞪着一双大眼仔细地看着她问:“主人,你醒了?有没有那里觉得不舒服?”
凤苍濡听那声音是青狐的声音就抬头看了看她然后缓慢地摇着头。
青狐看着将头扭至别处的苍濡眸光空洞,神色黯淡。她紧张地围绕她身边,对她嘘寒问暖。
青狐问她想吃什么,她不说话;青狐问她需不需要让泳黛给她看看,她不说话;青狐问她出了什么事,她不说话……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这一言不发让青狐紧张得盯着她看了许久后将屋里屋外的所有人都叫了来。
“主人她不会出什么事儿吧?她这个样子好吓人。怎么办怎么办?是我做错了什么吗?”青狐紧张的简直都快要哭出来了。她从没见过她如此冷淡的模样。
灵魂里住着乐安长的苏锦文知道,这个时候,所有人说的话对她都不会起丝毫作用,因为在前世,她从一个家庭健全而完美的小公主变成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儿时,也是这个言不发的样子。
他对屋子里的所有人说:“你们都出去吧,我知道怎么照顾她。不过多久她就会好的,相信我。”
青狐不放心地瞥了一眼泳黛;泳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易烟;易烟又不放心地瞅了一眼殷墨城;殷墨城沉思地想了想,二话不说地转身离去。于是所有人就都先后离开了屋子。
一时间,屋子静寂的像是脱了魂的空壳儿。
苏锦文在所有人都离开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凤苍濡身边坐下,伸出手环住她的胳膊,在她耳边细声地说:“昔竹,你想家吗?”
声音透过空气传入她的耳廓进入耳蜗再传入大脑中枢,大脑中枢透过神经指挥泪腺分泌,泪腺分泌出泪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在脸颊上……
“我也想,可是现在我们回不去……”苏锦文顿了顿,“回不去我们就得活着,可这里怎么才能活着呢?这里没有公平的制度,没有先进的产业,没有婚姻的自由。这里有的只是规矩,规矩,规矩……我们不适应这些规矩就想要打破这些陈规旧符。可是,我们有着各种原因的束缚,于是我们反抗。反抗的过程中就牺牲了那些本不该牺牲的人。可是昔竹,我们不是依旧在为更多的人考虑吗?他们的死我们的确很遗憾,可是我们能争得更多人的自由与幸福。难道不值得吗?”
“可是,可是我们为什么不能换一个更加和平的方式呢?为什么一定要死人,一定要血流成河呢……”苍濡克制不住地伏在苏锦文的肩头痛哭。
“可以,我们可以换一个和平的方式,我们将帝王之位让给苏锦蜀,让他轻而易举的登上皇位,轻而易举的君临天下,然后看着他残害忠良,荒淫无度,剥削百姓……你不是也知道了吗,他的士兵们可以随意抢夺贫民粮草钱财,可以随意玷污女子,他的宅院更是大的荒唐,华丽的荒唐,侍宠也足有上百人之多。你要将皇位让给这样的一个人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无辜老百姓受苦吗?”
“可是,还有苏锦江啊,他赏罚有度,有着帝王所该有的威严。”苍濡不甘的申辩。
“对,苏锦江的确有帝王的气度和风范,但是你也别忘了咱们二人现在的处境。难道你想做白度音的老婆是吗?还是想被圈禁在这深宫大院?”
“可是就为了自己的那一份利益死了那么多人……你知道吗,我都能看见那些死去的人充满仇恨的眼神,我听见他们对我说,都是因为我才害得他们与妻与子生死相隔。安长,我们不要反抗了吧,我们认命吧,只有这样才不会害死更多人……”苍濡的眼泪不停地顺着脸颊滑落,原本漂亮通灵的大眼睛已经变得通红肿涨。
“好,我们放弃,但是放弃之前,昔竹,你和我去见一些人吧。”苏锦文轻轻地拉起她的手臂说。
起了身的苍濡小声地问:“我们去哪里?”
“去见那些尚且活着的弟兄们……”苏锦文含着满腹的伤痛,声音轻得像是害怕干扰了身边的沉默无声的亡灵一样。
凤苍濡愣了愣而后默默地穿衣合袖紧随在后。
守在屋外的众人见苏锦文和凤苍濡皆是面色沉重得走出屋子。
殷墨城拦住苏锦文问:“你们去哪里?阿濡的身子还不能随意外出。”
“去告慰我的兄弟们,告诉他们,他们的千求万盼的凤苍濡小姐已经缴械投降了,让他们不必再心存幻想。”
苏锦文的这一句话让脸色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凤苍濡瞬间惨白如纸。其实她知道,他的这一段话完全是说给她听的,可是她就是不能克制的会开始开始责备自己的过错。
曾经的乐安长曾千方百计的让她改掉这个坏习惯,现在的苏锦文却利用起了她的这个难以驱除掉的恻隐之心。
“我和你们一起去,”殷墨城突然插话,在苏锦文和凤苍濡愣住的同时也呆楞了两秒后解释说,“阿濡现在身体还弱,有个照应……”
苏锦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站在一旁弱不禁风的凤苍濡,沉默地点了点头。对于这个殷墨城,他看得出来他喜欢她。哪怕在第一次见面时他是以一个老头的面目出现也丝毫降低不了苏锦文对他的好感。
他从不介意有人去爱前一世的百里昔竹,这一世的凤苍濡。同样的,他也并不介意最后前世的百里昔竹或是这一世的凤苍濡会否接受他并与他共白头。他只求自己能永远看着她,爱着她,在她独自一人的时候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她的心门关的太久了,里面太寒冷。他进不去她也出不来。他只能靠着她的心门给她少少的温暖。那温暖不足以撤销寒冷更不足以让她打开心门,但却能减少她的丝丝无奈和孤单。
谁都不明白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做起来究竟有什么意义,但苏锦文知道,这是他唯一可以抉择的等候,一个唯一可以让他安心的看着她笑的理由。
现在,另一个男人也在以同样的姿态轻轻扣动她的心扉,企图去温暖她的那颗冰冷的心。
“你们坐到我的背上吧,那样快些。”正决定了要走的三个人被青狐的一个提议所拦下。
苏锦文和殷墨城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后带着凤苍濡落到了青狐的背上。
青狐快速的移动着,不过十多分钟,一行三人就到达了目的地。
微朦的晨光将他三人所处之地照得通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