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然接过没有直接去看上面的人,她稍稍稳了稳心神,强自镇定下来,目光才慢慢往照片上移。那是一张看上去就很温柔柔弱的女孩子的脸,一双眼睛看上去很是闪亮,可凤然觉得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神透着一种给人感觉并不好的光芒。
她压住心底的复杂情绪,把照片还给了祁东珏。好在她在祁东珏讲出这些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时才没有惊叫出声。
如果不是那双眼睛,她绝对会以为照片里就是自己。她忽然觉得自己死了其实很好。至少她不用面对十年二十年之后,所有人都自然地变得成熟、沧桑或者苍老,只有自己的脸,变得尤其恐怖,僵硬而又不是正常的老化,那样她会发现,自己连个正常人都不是。
“我记住了,这两天我会查一下A市所有的医院所在地,一家一家的去找。”
得到了凤然的保证,祁东珏也说:“你觉得时机合适的时候,也可以随时找我完成你的计划。”
凤然点头。
午餐时间已经过了,凤然还有事情没有做,也跟着祁东珏一起回公司。
“秘书的工作你可以不用再做,这件事情风险很大,我会把钱直接打到你的账户上。”祁东珏以为她还在担心这事。
额外的事情,必须得有额外的报酬。凤然从车上下来,抬头仰望着大楼,说:“祁先生,我家里不能随便联网,需要借办公室的电脑一用。”
祁东珏心里有一闪而过的失落,随即答应她:“你要是需要用的话,我就把办公室给你空着,你随时上来用都可以。”
凤然不置可否。
回到办公室开了电脑,凤然从包里拿出来了两张说明书。确认过办公室的门锁着,祁东珏也不会贸然过来之后,她才快速地输入了上面提供的网址,按照说明书上提供的流程,登陆进去。
缓冲完了之后,桌面上赫然出现了一张微缩地图,地图上面有一个标着红色箭头的定位标志正在慢慢移动。她把定为标志的移动轨迹截图下来,全部发送到了手机。
四点钟之后,凤然用另外一个账号登陆了上去,依法炮制,把另一条移动轨迹给记录了下来。做完这些,凤然的手指像是早已经记熟了这些操作一样,很自然地就飞快地按下了几个键,清除了电脑里面的浏览痕迹。
等她看着自己手指如飞地重新打开浏览器寻找轨迹上停留时间最多的点时,她都有些发愣。但她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好像是会一些这方面的东西,只不过因为惹出了事情之后,就不怎么使用了。
现在宁天依约不会再出现打扰自己,她也就暂时不担心自己会被罗刹的人发现,逮个现行了。她仔细锁定了这两条轨迹的一个交集点,再认真一查,果然有了收获。
把相关信息查清楚了之后,凤然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而后收拾东西走人。
她用当秘书的薪水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两个汽车追踪器。这个念头是在她知道了琳姐有的时候白天会不在别墅里之后决定的。她不是怀疑琳姐,只不过,刘叔说琳姐出去买菜了,可她回来的时候,身上有淡淡的消毒药水味。
终于逮到机会把追踪器装到了关楚和常来接自己的那个司机车上。没想到今天是第一次调出来察看他们去了哪儿,就这么巧地发现了他们去了市郊的同一家医院。
凤然嘴角噙着一丝微笑,但是不过片刻,那笑容就消失不见。
她照常回了关楚的别墅,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追踪器不能放在那里太久,她必须尽快把追踪器拿下来,否则要是被关楚发现了,所有的事情就功亏一篑了。
凤然一连好几天都起得特别早,她每次一回来,跟关楚错开了时间,大都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面,连晚饭都是让琳姐直接送上楼的。关楚好几天没有看见过她,险些都要忘了凤然还住在家里这么一回事。
吃饭的时候,时不时要往楼上望一望。刘叔看在眼里,却不急不躁,只当做没有看到。
终于,关楚再也受不了自己一个坐在餐桌上,看着空荡荡的对面食不下咽。琳姐端着晚餐要送上楼的时候,关楚忽然爆发了。“不许给她送上去。她想吃就下楼来,否则让她饿死得了。”
琳姐被面无表情的关楚吓到了,只好放下手中的餐盘,上楼去叫凤然。
不一会儿,凤然就下了楼。她对一切视若无睹,快速地吃完属于自己的晚餐之后,擦了嘴又匆匆上楼去了。
自取其辱。关楚只想到了这个词。
一瞬间戾气外泄,他想,要是自己还在乎这个女人的死活,他就是脑子有问题。
凤然花了三天时间和祁东珏一起研究如何悄无声息地攻入医院的方案。那家医院位于城郊,虽然位置稍有点偏僻,不过凤然和祁东珏这样的人露面,肯定会引起警觉。
思索了许久没有办法,两个人商量着偷溜进去。
月黑风高,医院最后面的一排住院部大楼里基本没有几间病房亮着灯光。这所医院本来就是依山而建。凤然在和祁东珏弄明白了剩下的半座山上的小路之后,提前做好了安排。
四抓铁钩牢牢地抓住了大岩石,又往一旁粗壮的大树上紧紧绕了几圈。黑暗中两个人影顺着绳子慢慢往下滑。风吹动树林的小树,叶子婆娑作响,像是要将所有的是非全部掩盖。
凤然滑到了山体与楼层最靠近的地方,祁东珏便抓住了她的一只手,以便她腾出另一只手往楼上攀爬。凤然费了些劲,一路移动终于找到了一个阳台爬了进去,祁东珏紧随其后。
两人一路避开偶尔巡视的工作人员,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只是住院部这么多栋楼,这么多楼层,数不清的房间,简直是大海捞针。两人盲目地寻找了一个多小时,仍旧一无所获。
本来都已经打算放弃的两个人,在走道里忽然响起了脚步声的时候,迅速地躲入了一个空房间。有医生和护士匆匆走过,手电筒的光迅速地晃过。等他们走远,两人迅速跟上。
他们一路尾随着医生来到了目的地,一直在隔壁等了半个多小时,医生和护士才离开病房。他们一走,祁东珏就开门要冲进去,凤然却猛地拉住了他的胳膊。“别冲动,也许里面的人并不是你要找的。”
祁东珏不曾犹豫,只说:“我知道,不过我也要试试。”
凤然不再说什么,只是放开了他的胳膊。祁东珏悄无声息地推开门,屋里居然有昏暗的灯光。他第一反应并不是太好,眼睛瞄见一个躺着的人影,就快速地冲了过去,捂住了那个病人的口鼻。
凤然紧跟着进去,把门一关,祁东珏这才稍稍松了手。由于病人没有挣扎,祁东珏便完全放开了手,低头看了病人一眼。
“安安?”
这一声惊呼里面全是不可抑制的欣喜。凤然被他这一声吸引了注意力,几步跑到病床边,往祁东珏旁边一站,见被他紧紧搂在怀中的女人,沉睡不醒。大半个身子被他捞了起来,抱在怀中,散乱的头发滑下,露出了女人那半边苍白瘦弱的侧脸。
她脑中一晕,险些站立不稳,眼疾手快扶住了床尾的铁栏,勉强站立住,她昏沉的脑袋才有些许好转。
是她,真的是她!
祁东珏口中喃喃念叨着宁安安的名字,忽然醒悟过来她现在状态不好,就把沉睡的女人给平放在病床上。两人都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似乎永远不会醒来的女人,心情却完全不一样。
对于祁东珏来说,她就是终于回归到自己身边的宝物。可对于凤然来说,她就好像突然之间莫名其妙地走进一个极度恐怖的场景之中。她见到躺在病床上,已经变成了植物人,没有任何意识的自己。这一切,如同梦境。
但是她却有一种更加荒谬的感觉。她从踏进这间病房开始,就走入了自己为自己布置的葬礼。她出现在这里,意味着床上的那个女人永远不会醒了。这一切真实得令人可怕,可她忽然又觉得这一切只是一个梦境。
她害怕有一天醒来,发现自己真的躺在病床上,什么都没有改变,她步步为营企图摆脱关楚所做的努力,也化成了梦里并不存在的过去,就像是美人鱼留下的泡沫。
“凤然,走吧。”
忽然有一道声音打破了她怔怔走神的状态。凤然几乎是一瞬间就回过神来,看向祁东珏。他已经趁自己发呆的间隙,关掉了所有的医疗设备,把“宁安安”从床上抱了起来,提醒她赶紧离开现场。
凤然虽然诧异,却又知道仪器一关,很快就会有人察觉到不对劲,一言不发跟在祁东珏身后,火速离开。
山路本来就不好走,祁东珏抱着失而复得的“宁安安”,走得又快又急,好几次险些就摔倒了,幸亏凤然在一旁小声提醒。
祁东珏把凤然送回小区之后,留下一句“明天来公司”,就带着人走了。凤然怕关楚发觉,怀疑到自己,也就没开车去,从小区的后门悄悄翻墙进来,她走了一段路看见垃圾桶,又把脚上的鞋子脱了下来扔进垃圾桶,赤脚回屋。
她回到家里,灯也不敢开,收拾好了一切,又把衣服都换下来放进洗衣机泡着,才回到床上睡觉。睡下不到半小时,朦朦胧胧地听到什么开门的声音,身上忽然一凉。
她冷得睁开朦胧睡眼,见到来人之后,当即冷下了脸。“把被子给我,大半夜的发情,去找别人的女人。”
关楚脸色阴沉,眼底的愤怒和怀疑丝毫不加掩饰。他居高临下,冷冷地质问道:“你晚上去哪儿了?”
凤然眼一眯,死死拽过薄被,看也不看他:“你打扰我睡觉,还质问我,难道是因为你做梦梦见自己死了,而我没有出现给你收尸?”
关楚气得想要伸手去捏她的脖子,凤然也清楚地看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谁料他忽然改变了主意,一转身出了屋子,打开了玄关处的鞋柜,把凤然所有的鞋子都翻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