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发现任何异常,又去洗衣机里面找。凤然心里难免有些忐忑,不过好在她当时特意让祁东珏买了一身运动服,从医院出来,她就背对着祁东珏缩在角落里把衣服换了回来。
关楚仔细闻了闻,满鼻子都是洗衣液的味道。他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那些衣服一遍,发现上面没有什么类似于泥土和树叶草籽之类的东西,才回了卧室。
凤然假装睡着了,关楚故技重施,又要去扯她身上的被子。她有了先前的经验,自然不会让关楚轻易得逞。
她带着薄怒的眸子对上关楚那双有些阴鸷的眼。他问:“你之前一直在家睡觉?”
凤然不答,只是默认。
他又问:“这里不安全,为什么不回别墅?”
“哼!”凤然忽然冷笑一声,“为什么不回,不都是你逼的吗?与其在那里受人冷眼,我还不如一个人在这里住着清静。就算我真遭遇什么不测,那也是我运气不好。被了断了总好过时时刻刻被人当做下贱而没有心的石头人一样对待。”
她脸上的讥讽和轻蔑像一根刺一样,扎进了关楚的心里,虽然不疼,可是他能够感觉到。他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凤然不再理他,扯过被子,径直睡觉。
关楚忽然不想再管那些让他心力交瘁的事情。他当初留下戚七,把她变成了宁安安的替身,只是为了让自己在对着她的时候,少想到正在受苦的宁安安一点。他的沉着冷静,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都是这样,一点一点,慢慢自我麻痹,然后学会的。
后来戚七的存在被祁东珏知道了,他就在祁东珏追查到戚七身上之时,精心策划了那一场车祸。他想过,如果戚七死了,他会找到她的家人,给予他们一笔丰厚的抚恤金。如果戚七没死,那他会把她保护得更加严密,让祁东珏得而复失,久寻不得。
只是,他没想到,就在今晚,已经变成了植物人的戚七失踪了。他敢肯定是祁东珏带走了她。可是他不知道祁东珏是怎么找到她的。来的路上,他第一个怀疑的是凤然。
可凤然并不知道戚七的存在,他心里矛盾得很,却又好像是有什么情绪急需发泄,他才会不顾事实,牵强地说服自己,来找凤然。他也是到很久以后才知道,他那天晚上去找凤然的原因,并不是怀疑她,而只是想找一个借口,让凤然不会发觉自己是因为在意她并没有回别墅而去找她。
他不想再满脑子想着那些烦心事,就忘了那些,哪怕只有一晚上也好。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凤然察觉到他脱了衣服,一具强悍的身体贴了上来的时候,就僵住了。虽然她做了对不起关楚的事情,可她并不觉得愧疚,也不会睡不着觉,但现在关楚忽然睡在她身边,她是真的睡不着了。
他的胳膊穿过她柔软的腰肢,而后将她紧紧一搂,让她跟他贴得更近。凤然只觉得怎么呼吸都不会了。
关楚也察觉到了她的僵硬,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情绪顿时也不太好,他冷淡地说了一声:“我累了,想睡个觉。”凤然这才放松警惕,睁大眼睛,毫无睡意。
也不知道祁东珏会把“宁安安”带去哪里。那可是曾经的她,就算是还剩下一口气没有咽下去,却也都是她曾经活生生地存在过的证明。可当祁东珏对着那个身体喊出“安安”的时候,戚七存在的证据就被抹杀了。
无论她喜不喜欢,愿不愿意承认,只要真正的宁安安没有出现,那具身体就是宁安安,而不是她,戚七。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完全没有退路了呢。
凤然感受到来自身后这个男人身体上的温度,心也开始沸腾起来。她很快,马上就能让关楚不能翻身了!
关楚一夜无梦,睡得很是安稳。
凤然一夜无眠,将近天亮才终于合上了疲惫的双眼,慢慢睡过去。
早晨关楚起床的时候,让凤然模模糊糊醒了一阵儿,她听到关楚对自己说:“晚上回别墅去。”她浅浅应了一声,像是想到了很美好的事情,嘴角浮现出了淡淡的微笑。
关楚见状,忽而心头一颤,情不自禁在她额上悄悄亲了一下,见她没有反应,不由觉得自己最近的行为,越来越不可思议,暗咒一声,转身离去。
医院里的事情弄得关楚焦头烂额,凤然却依然悠闲自得去了庆安上班。
她坐在办公室里已经默数着祁东珏接了七次私人电话,到目前为止,正在通话的这个是最长的。半个小时之前他就已经接了,说到现在,他居然还一脸泰然。
凤然不禁感慨祁东珏的承受能力真好。要是她被关楚盘问这么久,肯定会招架不住,一吐为快的。不过正因为知道自己不能够跟他长时间对峙,所以她一直以来都是能避开就避开,尽量不理他。
走了一会儿神,忽然听到敲门声,她抬头一看,祁东珏已经接完电话。他走过来,眼底有止不住的欣喜,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很多:“想去哪儿吃午餐?”
她疑惑地看了看时间,“现在还早。”
“提前下班,算是额外开恩。”
祁东珏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说话轻快,笑意掩饰不住,整个人不再像以往那么严肃,显得他有些幼稚的。凤然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打算告诉他。拿了包就跟他走。
七月里基本都是大太阳,毒辣辣的日头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这一天天气格外好,没有毒辣的阳光,天气也不是特别阴沉,偶尔有小风吹来,凤然走在路上,只觉得无比惬意。
“你倒不是一般的女人。”祁东珏忍不住开口夸了她一句。
其实凤然明白他这话里面夸赞大约只有一半的成分,剩下的一半,不过是不解。她也没过多解释,只是说:“天天开着车,这样走一走倒成了奢侈,我不怕太阳晒伤。”
“那你怕什么?”祁东珏话接得极快。
凤然沉默了一会儿,说:“大概怕夜晚的黑暗吧。”
祁东珏笑了笑,转移话题,说道:“安安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关楚就算不相信我的说辞那也没有办法,最多现在会找人监视我。他应该不会怀疑你的。”
怀不怀疑都不影响现状。凤然心想,如果顺利的话,今晚她就要跟关楚做一个了结。
“你有什么计划,要我怎么帮你?”
她不由笑了。笑容虽然很浅,却是发自内心的愉悦。她之所以选择和祁东珏合作,其一就是看中了他知道什么时候坦然。她说:“找个地方,我们慢慢谈。”
酒店安静的包厢里,凤然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祁东珏看着她喝下一杯接一杯的酒,一开始本来还有劝阻她的意思,见她脸色没有一点儿变化,然后纯粹就是皱了眉头,冷眼看着她喝,一句话也没说。
凤然喝够了,终于停了下来,只是手里还握着酒杯没松开。
“祁先生,我需要庆安的商业机密。”
她不说则已,一说就是狮子大开口。
然而,祁东珏也只是眉头皱得更深,并没有大惊失色,一口回绝。他收敛了之前的亲和,严肃说道:“这不是那些没了很快又能赚回来的东西,是庆安的命脉之一。”
他想过凤然要怎么对付关楚,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凤然居然要用整个庆安来和关楚赌。她拿到庆安的商业机密,估计是会把它失窃一事栽赃倒关楚头上吧。就算这件事情对关楚造成的影响只是短暂的,可是他一心一意壮大起来的明远集团,会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受到巨大的创伤。
不得不说,凤然的计划,疯狂而又不顾一切。她既是在拿庆安和明远的前途在赌,也是在拿自己的名声在赌。如果她成功了,她的名声,也就毁了。
凤然笑笑,望向他的眼神也掺杂了一丝迷离。可是祁东珏知道,她的脑子清醒得很。“它要是没那么重要,我问你借的东西就不是它了。”
她顿了顿,而后继续说道:“你放心,这东西我向你保证到手之后,绝对只经过警察局的手,立马就回到你手上。你在警局不是有认识的人么?提前跟他们打声招呼就是了。你信不过我,也该信得过他们。”
祁东珏很想把她这番话全部当做醉后胡言,可凤然一句接一句,倒让他没了拒绝的可能。要是不借给她,他就欠她一个天大的人情。他不喜欢,可是让自己叫出庆安的商业机密,他同样也不愿意。
两权相害取其轻。他心底一番计量,已经有了答案。只听他慢悠悠说:“说实话,商业机密落到了你和警察局手里的时候,我一个也不信。不过,总有一个更可信。”
凤然了然一笑,冷淡的眼里居然有了一丝媚意,但她并不在意:“那么祁先生你是答应我了。”
祁东珏微微一笑:“凤然,我信你一次,就像你选择回来和我联手的时候,相信我会答应你的条件一样。”
“你说笑了,祁先生。”凤然笑意渐收,神情越发冷淡,“这本来应该是个很划算的交易。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应该履行你的承诺而已。”
对于她直白的说法,祁东珏也不反驳,毕竟她说的话,没有一个字是错的。他点了点头,说道:“下午下半之前,我会把它给你。什么时候能够再次回到我的手上?”
凤然眼神有些飘渺,嘴角微微一勾,却没有笑,“如果顺利的话,今晚午夜之前,你应该可以拿回。”说完,她与祁东珏相视一笑,各自了然。
下班之后,凤然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家离小区很近的饭店。凤然打发了热情的服务员,找到了订的包厢,往里面走去,一进门,就把门关上了。
包厢里坐着一个穿休闲装的男人,见到她走进来,立即站了起来。凤然到他旁边坐下,他已经倒了茶递给她。
凤然不由笑了,说道:“谢谢你能来。”
男人顿时红了一张脸,说话也磕磕巴巴。“哪、哪里,我、我、肯定来的……”凤然看了一眼他明明很高兴,却又硬要在自己面前憋着的表情,紧张的心情顿时也消散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