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情殇随即淡淡道“是他教会了我重新去爱,是他教会了我人间温暖,让当时孤苦无依的我找到了可以依偎的地方。我,爱他。”她缓缓地,轻柔的声调在他耳畔响起,像是冬日冰雪初融,带着点点凉意。
“吱呀”
云瑾正要说些什么,门被无声推开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毫无意外,水莘看到了此刻最不想让其看见的人。
一身浅白锦袍的男子,墨色的发松散箍在耳后,相对于云瑾的英气俊逸,他反倒是像极了那冰雪下的梅,晶莹透着些许淡漠的寒意。
“浅……浅歌。”挣脱云瑾的怀抱,水莘像是被恶作剧抓到小孩,白皙纤瘦的五指紧揪着手帕,看着门口静驻的男子。
不知方才的谈话他听去多少?若是全部都听到了,这该如何?
云瑾倒也不惊讶,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仿佛这一切都预料到的一般。
“天云。”良久,门口那男子低低唤道,目光似一潭幽色的湖水,深锁着她。
“对不起。”她看着他。
是对不起呢,对这个自己口口声声说爱着的男子,她依旧没办法告诉他,她早已恢复记忆;没办法告诉他,她的身份。
“你走罢。”浅叹一声,浅歌移开目光,看着云瑾:“请好好待她。”终是要到这一步了么?
心脏仿佛被什么利器割着,一刀一刀,缓慢地被凌迟着,满怀的痛楚席卷了她的身心,麻木了的腿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
她向几步开外的浅歌奔去,一把将他的腰死死搂住:“你是在生气么?”她抽泣着问。
“对不起,都是我,我错了,我应该一早就告诉你,我恢复记忆了的。我……”“不必的。”他打断她的话,声音冰冷悠远,似雪峰上盛开的白色莲花,净白通透。
“呃。”一丝错愕爬上她的脸庞,他说什么?“其实不必道歉的,天云,原来你叫水莘,不过还是想唤你天云。如今不好么?你记起一切了,可以走了吗?”他,她惊愕地看着他,他在说什么?她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记得当时,你说你是无家之人,忘记了一切,所以留下你在身边。但是现在你既然已经记起一切,也是该走的时候了。”他说着这样的话,俊逸的脸依旧不曾动容,一如初遇一般清明浅薄。
“浅歌。“她不相信,不相信这么凉薄的话是从浅歌嘴里说出的,那个一直像温泉般剔透温暖的男子,在说起这样的话,竟也是那般伤人呵。
或许,是因为他是浅歌,是她用命爱着的男人。
“我明白了,浅歌。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不顾泪水肆意横流在脸颊,她扳过浅歌温热的身躯:“是你的选择,对不对?那么,我走,因你要我走,我便走好了。”她是微笑着的,但为何那双溪水般澄澈的眼却泪流不止,他多想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慰。但,他不能。不能啊!
克制着自己有多难,他现在算是知道了。
不自觉,他抬起手,但在同一秒,她却放开对他的禁锢:“呵,就这样,很好,王爷,这些日子承蒙照顾,多谢了。”清冷的声音已不是刚刚的她一般冰凉。
手僵在半空,最终是无力垂下。“无需言谢。邻国邦交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小王告辞。”他转身,一步一步踏出了那间房门。
“浅歌。”她的泪仍旧不停,动情地低声唤住他,他的背瞬间绷直,怔怔地停住了,半晌,还是未曾回头。“保重。”沉声说出这句话。
她早已无力承受,软软向前倒去,落地之前,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的身躯托住:“小心。”耳畔的声音,不是他。
抬眸向房门看去,早已不见那人身影。终是结束了么?
闭眼前,抑制不住喉中的翻腾,一口鲜血赫然洒在青石的地面,眼皮沉沉盖下,遮住了那双澄清的眸子。
纷飞已为别国燕这些日子,一直是昏昏沉沉的模样,头疼欲裂。全身无力地躺着,偶尔会醒转,但当看见眼前人,还是会选择睡去。
“她究竟怎么样了?”
“回……回皇上。娘娘她,她毒发攻心,再加上意志消沉,恐怕……”一个老太医颤颤巍巍地跪着说道。
“会怎样?若是她有何闪失,你给朕提头来见。”
“是……是。微臣定当尽力为娘娘诊治。”
突感手腕一凉,费力睁开双眼,纤细的手腕部位被缠上了圈金丝线圈,多熟悉的一幕,记得初次醒来,也是这番情景,只不过,那人,是现在多加上的。
突然的,她意识到,人生多像梦,不管多甜蜜,多美好的梦。醒了,便是醒了。
忽的,额上一阵刺痛,一双秋水眸子赫然大睁,雕花的床玖,如雪的帘幔被一只乌金的钩子挽着,是醒了,梦醒了。
“娘娘醒了!娘娘醒了!”那太医依次拔下水莘上额头、眉心、人中处三枚银针,惊喜叫道,却被一道大力推翻到一侧。身穿明黄龙袍的男子飞奔至床榻边,刚下了朝,踏进殿,便听到这个令人喜悦的消息。
握紧了那只消瘦白皙的手:“你醒了。”他英气深邃的眼眸里写着深深的疲倦,完美的眼睑下方已有浅浅的青影,但却丝毫不影响那人的英俊。
“嗯。”浅浅应道:“我渴了。”她启唇,发觉嗓子干哑的厉害。
“我去给你倒水。”刚起身,身侧的丫头便端上一杯茶水,温热正好,他接过托起她的颈部,缓缓灌下,喝了水,感觉喉间的不适轻了许多。
她抬眸,一个清瘦的人影落在眼底,粉色的宫装,左侧的袖子却是空着的,轻轻荡在身侧。昔日的记忆一一浮现脑中。
“兰紫。”她怔怔出声:“娘娘,娘娘你终于醒了,记起奴婢是吗?”听皇上说娘娘曾经失忆过,在等待她苏醒的时候,她曾无数次想过,若是娘娘醒来不记得她了怎么办?
毕竟,她只是一个小宫人,娘娘不记得也是情理之中的。
她却不知,她在水莘心中的地位,却也是摇动不了的。
跪坐在床前,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水莘都看在眼底。
从云瑾怀中轻轻挣脱,垂下的眸子紧紧锁住眼前哭泣的女孩,尚算清丽的面上,尽是喜极而泣的泪水、她,是真心的罢。
不知为何,水莘不是马上拉她起身,而是思虑一番:她,是真心的吧?
被自己的想法诧异到,她伸出手,虚扶了兰紫一把“快点起来,兰紫。”
“娘娘。娘娘!”兰紫听着这样的话,越发哭的厉害,云瑾命人将她待下去安稳情绪。
“这丫头倒也忠心,你昏迷的这些时日,她可是一眼不眨地守在你床边。”一片沉默中,云瑾找起话题来。
“是吗?”水莘轻轻说道,看着他憔悴地有些瘦的下巴和淡青的下眼睑。
“咳,朕是因连日国事太忙。今日才来看你。”被水莘用探究的目光盯着,他有些不自然了,干咳几声掩饰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水莘倒也不戳破,顺着他的话圆了。又是一片沉寂:“我的病,究竟怎样了?”良久,她移开望着他的眼。
转向一侧的红色烛火,烛火长长的红色身影被映照在鹅黄的帘幔上,烛心刺啦刺啦的燃出细小的声音。
“没事的,你好好休息便是了。”他将她的头轻轻放倒在枕头上,为她掩好被角,转身说道“你且好好歇息,明日朕带你出去走走。墨风会守在殿外,不必担心。”
“好。”闻着蚕丝的软被上淡淡的龙涎香,她的泪滴落在枕巾上,已不是那人的清香气息。不是了,以后也不会是了。
“墨风。”她朝殿外轻声喊着:“嗖”一抹黑影立于一扇画着鸟兽的六面屏风前,后面,便是她的床榻。
“我想要你帮我去办点事情……”
“墨风领命。”
“切记,别让别人知道。”吩咐完,一阵倦意袭来,也许是久病初愈,身子还娇弱着,想到这,她的唇边浮起自嘲般的笑意,怎么就死不了呢?
“她就要你做这个?”殿外,一声清冷的男声响起:“是的,皇上。”墨风低首说道。
“去吧。她要你做什么都帮她做了。”一挥手,一道黑影消失在身后。
她是知道墨风的,一定会告诉他的。但是这又如何,她瞒不住他,她是知道的,何况,她也不想瞒着他什么。
又浑浑噩噩在床榻上躺了数日,她再也躺不下去了,着了一件单衣由宫人香儿搀扶着向御花园走去,兰紫因受伤不便云瑾将她安排了管事嬷嬷的职务,专门掌管二级宫人的调配差遣。
“皇后娘娘,您还是回殿里去吧。皇上下了朝若是找不见您,又该着急了。”香儿看着已有睡意的水莘,战战兢兢说道。
“香儿若是怕,便走吧,本宫会说是自己出来的。皇上不会责罚你什么。”睁开眼,水莘面无波澜说道。
“娘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香儿闻言,惊得“嗵”一声跪下了,颤抖着身子说道。垂下眼看着身侧跪着的丫头,眼中的不忍之心冒出了头“起来吧。本宫有些冷了,去把披风拿来。”支开了香儿,水莘又是一阵轻咳。
这是在做什么呢?自己不如意,也不想身边的人过的不快么?水莘啊水莘。究竟是何时起,你变成这样了?
“为何不听太医吩咐。”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云瑾一身明黄龙袍,冠上的玳瑁珠串掩住一半俊逸容貌,声音中有些气恼。明明身子还没好,就出来吹风,这个人是真的不想活了么?
“谁叫你失约。”静坐着的女子委屈地回答:“你明明说好的,等我睡醒带我出来散步,可这已经过了数日,你还没有来。我便自己出来了。”
“你。”是这样吗?是因为自己失约,她,在不高兴吗?不免有些窃喜,她会因为自己而气恼了,这般的语气,好像是在撒娇一样。
他却没望到,在她的面上,仍旧是死水般的寂静神情。与发出的娇柔声音完全不合宜的寂静。
“是朕的不是。”他缓缓走过来,将她的细腰环住,任命般的闭上眼,却是完全被他看见了,心下一怔,随即不着痕迹放开手,她,始终是不愿的。
方才的喜悦感也荡然无踪了。“娘娘,披风取来了,啊。是皇上,奴婢参加皇上。”香儿一见水莘身前的明黄人影,当即跪下道。
“身为娘娘的贴身宫人,任由身子薄弱的娘娘出来吹风,你可知罪。”云瑾面色稍冷,沉重声说道。
“皇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香儿的身子颤抖着,犹如风中被吹得凌乱的小草,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