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输家在芷柔回到王府后的第二天,太子就派兵包围了王爷府。数千的精兵镇守在外,无一人可以出去,若不是早些年在王府打通的密道,想必武功如冷的人,也出不去。
“王爷为什么不留住她?”他明明是可以留下她的,这一点,她就是想不明白呢、只要他开口,她就会留下的啊。
“放手,也是爱着她的一种方式,不是么?”他的眸底依旧一片寂静,仿佛一切事物都勾不起他的兴趣了。放手?也是爱着她的方式,仔细斟酌这句话后,她恍然大悟:“王爷,你都知道了?”
能让他狠心赶走她的原因只有,他知道了。天云姑娘,不。是夏羽皇后的病情,只有那人才可以救她,所以,他会选择让她离去的,对么?
在那辆黄金的马车缓缓驶出凤城时,城门上一抹白色欣长的身影,目光聚焦在那,久久不曾离去。直到那马车消失在茫茫白雪中。
目光中仿佛含着即将化去的碎冰融雪,悠沉,深远。
“王爷。”叫住他欲走的身影。“嗯?可还有事?”他转身安静地看着她,清澈纯净的眼眸看着她,却不带一丝感情,一如初见时那般,干净,通透。
不一样,不一样。心底的呐喊声逐渐扩散开来。“为何就是不一样呢?”良久,她低低说道。
“因为不是她。”浅歌听到了,她细微的问句,她下意识的问句,他回答了。
因为不是她,所以不必要用那样的眉眼看着。记得那时候,她躲在暗处,看着他为她抚平凌乱的发丝,眼眸含着深浓的温柔情意。
眼睛是骗不了人的,那样的眼神,注定只为一人。她早已懂得的,却是不愿去点破。
“早些休息吧。”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雪夜中。
“好。”她破碎的声线低低响起。
凤国的气候,始终不如南边的温暖,一直到三月才逐渐回暖,但是雪依旧是不急不缓的下着的,阴沉着的苍穹,低低的覆盖着这方土地,一如旧时的模样,了无生机。
情若至此,怎的算残忍?
“不要伤害他!求求你!不要!不要!”红漆彩雕的凤床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喊叫,女子惊愕地坐起身,紧紧揪着自己的衣领,额上密集的细汗,苍白无血色的唇瓣意识着方才她做的梦有多恐怖。
一双强健有力的臂弯将她轻轻拥住:“不怕,我在。”他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她却置若罔闻。依旧沉浸在那个恐怖到真实的梦中:“怎么了?又做噩梦了?”他皱起好看的眉睫,这是第几次了,她从梦中惊醒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每一次的惊醒都会呆滞一会儿。
虽然沈太医说过,这是心魔作祟。每个人心中都住着心魔,但是却不会影响人体太多,只有在身子十分虚弱或者思虑太多的时候,才会出来作祟。
说开了也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又梦到了……我……我好害怕……那样的场景,我又梦到了。”咽呜声从她喉间断断续续传出。洁白的雪瓣纷纷飘下,震耳欲聋的厮杀,衣帛翻飞的画面,鲜血将原本纯白无暇的雪地渲染的那般妖冶恐怖。
在横尸的街头,锋利的宝剑指着一个一个男子的颈部,雪白的狐裘随风飘动着,男子面上仍是一片平静,一双澄澈眼眸中毫无情感,空寂的可怕,似乎早已料到一般。连挣扎,疑问都省了去。
“你为何不求我?”执剑的男子一身明黄锦袍,白皙到病态的手握着青色的长剑,长剑的顶端就指着他的脖子,只要稍稍一用力,便可以刺入。
“求你有用么?大哥,收手罢,你我的恩怨,又何必牵连他人。”说罢目光转向一旁被五花大绑的忠良将相与身负重伤的黑衣男子“爷。不必帮我求情,若是今日死在此处,也算是无憾了。只是爷,你不能死。”身上多处伤口还在流着殷红的鲜血。温热的血液流到冰冷的雪中,散发着腥鼻的气息,但他的神情依旧是冷然漠视,似乎现在奄奄一息的不是自己一般,恨恨的看着执剑的男子。
“呵呵”那男子微微一笑,苍白的俊颜转向地上的人:“哦?是么?想不到区区王府护卫也有如此胆识。只可惜。”他话一锋,剑尖轻轻划上白衣男子的颈项:“丝”利物划破肌肤的细微声音在冷寂的空气中响起。“不要!”她奋力跑向他倒下的身影,只是,却怎样也抓不住他的身子。
这样的梦境不知出现了多少回,每一次醒来都是伴着尖叫的,然后又带着这样的惶恐睡去。
心力交瘁的她日渐消瘦着,原本有些圆润的下巴现在却是变得坚挺有度。
白皙修长的手指无力地抓紧身侧那人的手臂:“我……我害怕。”“别怕,我在。我在的。”那人拥紧了手中的力道,顺势暗暗将真气输送到她身上,才发现,她现在冰冷的可怕。
“你去救他好不好。”幽幽的声音响起:“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你帮他好不好?”她抬起眼,双眸含泪说道。“他没事的,你放心,来先把药喝了,睡一觉。”他随手拿起床边的瓷碗,她将温热的药汁缓缓咽下肚内,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这药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他的眼中深邃的可怕,黝黑的瞳眸仿佛是无底的黑洞,将她脸上绽出的担忧,痛楚一丝不落的全部吸收。
“真的吗?”她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毕竟,这是梦啊,但是,如此逼真的梦,如此令人惊悚的梦到底何时才结束?缓缓闭上疲惫的眼,她知道,终将回到那个梦中去的。
他继续拍着她瘦弱的背“睡吧,睡一觉就好了。”眼中依旧是沉寂的黑暗。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放下进入熟睡状态的她,他走出内殿,随手将门关上了,对守在殿外的墨风耳附几句,墨风又消失了。
黑暗席卷着她的周围,她却缓缓睁开眼,叹口气,究竟何时才能解脱?
从白玉的瓷枕底下拿出一张薄薄的纸质物品,紧紧抓着直到那纸张起了皱才无力松开,眼角淌出一颗清泪。
为何,连你也在骗我?
今日云瑾的朝务似乎特别忙,以至于寅时了一个小公公才急急跑来华容殿说皇上不来了,让皇后娘娘先行用膳。
草草吃罢晚饭,水莘发现并无睡意,便披了一件水色披风正欲出殿:“娘娘,您怎么出来了?”殿前兰紫急急叫住水莘:“您身子不好,别出来吹风了。奴婢扶您进去吧。”眼中是深浓的担忧。
“兰紫,本宫才发现这宫中对本宫最好的,还是你呢。”水莘说着,语气中却带着深不可测的意味。
“娘娘,兰紫自幼在您身边,自是将您当命一般看待。”兰紫说道,眼中却是有些惶恐的,今时今日的水莘,好像有些不同了?却又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是么?那便好。”她唇边溢出一抹讥嘲笑意,兰紫低着头,却是没有看到的。
“但是本宫不想休息,你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走走。”她说罢不给兰紫答应的机会,自行走出了殿门:“是。”兰紫低低回道。
转身离去的水莘此时确实是有些懊悔的,但是,随即又被那纸张上陈述的文字所点醒,或许,有些事情,是该找那人求证了。
步至那方殿门,她有一丝丝的诧异。
昔日百花争艳,金雕彩绘的宫门如今已杂草丛生,原本种植于门前的娇艳玫瑰,现今也只剩下枯烂的花枝了。
呵,不由得她想要笑,不是对这殿的主人产生的嘲笑,而是,深深苦涩的笑。果真是花无百日红,人无万年贵了吧?自己何时会步这样的后尘呢?也罢,毕竟此生也算是要完结了,不是没多久可以活了么?
带着浅浅的笑,她一步一步踏着枯黄的落叶进入殿中,未至内殿,便听得一声物体砸落的声音:“啪。哐啷。”
随即是女子厉声的喝斥:“|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拿这样的饭食给我吃?是不想活了么?”
“娘娘,你以为你是谁?还是当年那个得宠的仪妃么?”小宫女也不甘被辱,反口道。
“你,你好大的胆子,你等着,本宫若是有出去的一天,定将你千刀万剐。”女子尖锐的声音反击着。
小宫女好像是被这样嘴脸吓着了:“你……你爱吃不吃,我不管你了。”说罢,推开门,逃也似的跑了,因跑的匆忙竟没看到身旁不远的水色身影。
“吱呀。”缠绕着一层蛛网的门缓缓被推开,像是老者即将逝去的最后呻吟,刺激着她的耳膜:“呵呵,你这贱人,还没被本宫骂够么?”殿中女子抬起头狠狠的看着来人,待看清出后,眼眸倏地大睁着。
半晌:“好久不见。”水莘笑着说道,看着水莘苍白得毫无血色的面孔。但烛火将她单薄的身影照射在墙壁上,仪妃这才起身回应:“是很久不见,原来,你还活着?”
昔日娇艳浓抹,神采奕奕的仪妃,现今是穿着脏污的衣裙,一头本高高挽起的秀发也是凌乱地披在脑后,用一枚简单的银色簪子松散定着,其实,她不咄咄逼人,不浓妆艳抹,也是出尘绝色的美人。
只可惜,进了这硝烟四起,尔虞我诈的后宫,才将这原本清秀可人的女子熏染地面目狰狞,使人避之不及,那句老话还是说对了,可恨之人,必定有可怜之处。
“别用这样的眼睛看着我。”温仪冷清的眼中含着深切的幽怨:“这样的嘴脸真让人恶心,年水莘,你是在同情我么?”
“仪妃。我没有那个意思,毕竟现在,你我的处境,在某种意义上,是一样的。”她浅浅一笑,是呢,她是被囚禁在这片荒殿,而她呢?却是被囚在他的身边,牢牢扣住她的枷锁的,正是他本人。
“呵。皇后娘娘可别把话说得这么好听,你现在还是高高在上母仪天下的皇后,而我呢?却是这冷宫中的阶下囚。你和我。怎么比?不过,落井下石倒是你今儿的主场戏罢。”仪妃未施粉黛的脸有些阴沉下来,一双眸子凌厉更甚。
“我不是来落井下石的。”突然不想和她这么翘舌争辩下去了,她打断她的话,继续说道“我是来问你一些事情的。”
“哦?你有什么需要来问我这个被打入冷宫的弃妃的?”仪妃精利的眼眸打量着眼前苍白病态的女子,她,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也是,那样的山崖摔下去,不死,也活不久了吧。
“你是何时起,将她安置在我身边的?”她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说:“你。”仪妃眼中思虑的目光瞬间收紧:“你是怎么知道的。”良久,她才从嘴中缓缓吐出这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