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吻“娘娘!”身后的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放下手中的酒壶:“你来了。”她不曾转身,右手依旧紧紧抓着那物件。
“不知娘娘召唤兰紫前来是为何呢?”兰紫面上是平静之极的,似乎真的不知道水莘的用意一般,她将手中紧抓着的东西用力一扔。
“啪”那物件掉落在兰紫脚边:“你跟了我多久了?”水莘一直睨视着她的脸,白净的小脸上是一片静态,幽幽说道。
“回娘娘,兰紫自幼跟着您,已有十年有余。”她低着头回答:“哦?原来,已经十年了?”水莘的眼落在她伤断的左臂处,愈发的深邃起来,兰紫,你还真认真呢,这场舍身救主的戏剧,可真是感人呢。
“那么,你可以交代为何来本宫身边了吧?”水莘眸光一锋,坐在石凳上说道。
“呵。”兰紫无奈一笑:“身不由己。”水莘示意她坐下,兰紫静静坐在水莘对面,她看着水莘,眼中是说不出的奇妙情感。
“记得兰紫五岁那年,养父因为养不起我,因而想把我卖进青楼。呵,说来也算幸运,当时被温相(仪妃的父亲)撞见,将我买了回去。我以为遇见了贵人,心中自是存着感激的,在温相府邸,我和其他丫头一起练习武艺,琴技,书画。”说罢,她停下看看水莘,见她仍然面无表情,便继续说着“当时我只是天真的以为温相只是要栽培我们这些小丫鬟,可后来却不知,我的猜想还是太过天真,愚钝。毕竟有谁会去做对自己毫无意义的事情呢?更何况是位高权重的相国大人,他在我七岁那年,导了一出戏,我就这样,到了娘娘身边做了贴身丫头。”
“你既然已经逃出温相控制,为何还要。”水莘气顿:“为何还要继续帮着温相?”兰紫笑笑,笑容中却是深深的苦涩。
“逃?谁不想逃呢?又有谁能逃得了呢?”她若有所指的看看水莘。
水莘想着,是啊,逃,曾经她也以为逃出了这,谁又知道,会回来呢?
“之后,便是娘娘进宫为后的事情了。那时候,温相的阴谋也就开始了,先是将仪妃娘娘安排进宫,后来那凤国和亲的公主也嫁了进来。这事情,也就开始乱了。”兰紫又是一顿。
“呵呵,既然是这样,你们为何不直接在我膳食下毒,而是迫害了水嫔的孩儿来栽赃本宫?”水莘冷冷看着她。
兰紫却是摇摇头:“这不一样,在温相眼中,除去水嫔的孩子,比直接杀了娘娘更有效。”一箭双雕?水莘顿悟,若是借着水嫔流产而栽赃水莘,这样就间接除去了两个敌人,是比直接杀了水莘要来的简单的多了。
“其实皇上是知道的。”兰紫的话让水莘的脸色又冷了几分,什么?云瑾知道?他知道他们要杀害他的孩子?怎么会?
“娘娘毕竟是太单纯,太执着。皇上应该是想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吧。但是您却——”
水莘悄然抚上手腕那条不再显眼的疤痕,是啊。当时的年水莘,太傻了。再怎样,也不要轻视自己的生命的。
“后来,温相知道这步棋没走赢。又想出了计划,而这一次,却是兰紫害的您了,您还记得某次您的作画么?是兰紫,将您的画交给了仪妃娘娘,而那女子,也是温相找人顶替的,只是,令兰紫惊讶的是,世间竟有如此相像的女子。”兰紫面上的确是讶然的。
水莘的心像是被钢筋的丝网包围了,任由无形的利丝切割着早已遍体鳞伤的心。痛?已不再痛了。只是为何还会想要流泪?
兰紫不知道的是,那女子,真的是她要找的,姐妹!
“你的手,你本可以假意不救本宫的,为何还要在那次,救下我。”水莘的指骨紧紧揪着石桌上铺着的锦布,仿佛不用力一些,她就会随时晕厥过去。
“娘娘,你还相信兰紫么?”兰紫抬眼定睛看着水莘,一字一顿说道:“不信。”水莘下意识吐出这两个冰冷的字眼。
“哦。”闪烁在她眼中的光点化为一抹清泪落下眼睑:“那日,那日兰紫是真心要救您的。”她还是说了,不管水莘现在的态度是否相信,她还是说了。
话毕,她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一言不发地看着。良久,似乎坚持不了多久了:“唔。”脸色苍白的兰紫口中溢出一抹鲜艳的红色:“兰紫,你。”水莘有些诧异,她?怎么了?
“娘娘,兰紫知道,你是心地善良的,但是。这样的我已经不配在您身边照顾您了。”兰紫抬手抹去唇边的血,血色染满了朱唇,却更是衬着脸的苍白。
心中传来的剧痛,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耳边响起香儿拦下她说的话,——娘娘命人去了御药房拿。鸩毒。
“你知道了?”水莘盯着石桌上青花样的酒壶。“娘娘,兰紫。兰紫知道的,您还是忍不下心。”从刚刚她若有若无的飘过桌上的酒壶那眼神。
兰紫就知道,她忍不下心杀她,那么就让自己代劳吧。
“我在来的路上已经服过毒了。娘娘,兰紫是死有余辜了,只是希望您,以后的路,可以看清楚走,切勿再迷失了。”兰紫话中的意思她自是懂的,不知怎的,看着摇摇欲坠的兰紫,她竟可以狠得下心不去扶着她。这心,到底是在不在了?
“你有当我是姐妹过吗?”水莘凉薄的话溢出喉,哪怕是一刻钟,有,还是没有。
那头许久未出声:“有。”兰紫咬紧牙根,即使剧烈的疼痛已经使得她说不出话了,她还是要说一句,有的。她是把她当做命一般的看待了的。
水莘听罢缓缓转过身,不去看她:“我当你是妹妹看待的,真心的,没有一丝怀疑过你,在我心中,你不止是丫头,之前甚至我认为就算全天下人都会负我,但是,你不会。”
“砰。”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她的背一僵,泪终是落下了。
“记得那时候,还是未出阁的,每一次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第一时间知道,我还曾取笑你,是我肚里的蛔虫,还有那次,我被爹爹罚抄《诗经》,未吃午膳,是你,悄悄地将膳食带进来给我,因此,还还你被爹爹罚着帮我研磨,直到我抄好为止。那时候,你还调皮的说,现在,我们都被罚了呢。”她的话依旧说着,眼中的泪也不曾停顿。
直到天色微微朦胧了,她才站起身,蹲在兰紫身侧,微凉的手指轻轻滑过兰紫早已冰冷的尸体:“现在,你是不是解脱了呢?灵魂逃脱了肉身的禁锢,你现在,很快乐对么?”看着兰紫血液凝固的唇角,是微微弯起的。伸手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她身上,傻瓜,这样会冷的。
她缓慢的,轻轻地走出了凉亭:“好好葬了。”对着身侧站立着的宫人低声说着,月无声无息地潵照着她的单薄的身子,这样的结果真的是她想要的么?她原来,也是狠心之人啊!
自嘲的弯起唇,水莘,原来你也是如此狠心的么?
早在她换血救那人的时候,就恢复了记忆,也恢复了这具身体的记忆。
兰紫啊兰紫。你是个傻丫头,真是傻。傻到宁愿自尽,也不愿水莘为难。水莘,她是真的把你当姐妹的呢。她轻声默念着,似乎是在,说给她听的。体内明显一阵翻腾,你,也是有感应的么?
“咳咳!咳咳。”步至华容殿门口,她便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掩住唇的丝帕上无意外的是点点猩红,这幅身子,还可以拖到什么时候呢?什么时候,她也可以解脱了?
“又去皇弟那了?“踏入殿门,熟悉又清冷的声音传进耳中,她并不抬眼去看,便知道来人是谁。
“嗯。“低低应了一声,她不再答话,自顾自向内殿走去,不是没有力气和他讲话,只是,太乱了,近日的心情实在是乱,再加上知道了那件事。使得她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他了。
“慢着。”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身子即将离开他的视线,他开口阻止:“嗯?有什么事么?”她没有回头,亦是不想回头。
“你今天没有服药?”看着她的脸色一片苍白,再加上殿门口那株雏兰的枯萎。
他知道,今日她没喝药。而且,将药倒掉了,本是想要质问的,不知怎的严厉的话一出口,竟毫无怒气,只有满到溢出的温柔,但是她却没有注意。
“我。”她想辩解,看到桌上摆着的盆景,一株枯萎的雏兰,话咽在喉中:“嗯。”轻轻地应着。
“为什么不喝?”暗自握紧了拳,她是怎么了?真的不想活了么?她可知这药,这药有多不易?他的眉心逐渐运起一阵阴色。
“我。”她抬眼看了看他,看似不经意的,却将他现在不正常的面色印在眼底,双眼有些迷离的模样,双颊毫无血色,现在又不是冬天,一定不是冷的。看样子,好像是——贫血!
她几步走近他,伸手抚上他的额头,柔软细腻的手部抚摸他额头时,他一怔:“呃。你。”
有些吃惊的看着她的动作,她的手留在他的额上,她均匀的气息薄薄喷洒在他颊边,有微微的暖意流淌在他心中。
“你贫血?”她顾不得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眼中有些担忧的意味说道。
“什么?”她忘记了,这个时代不说贫血的:“你虚血了?”换了一个词,她又问。
“没有,应该是连日政务较忙的。”看到她用关心的眼神看着他,他几乎有那么一瞬间以为,以前的她又回来了。那,她还爱他么?
“哦。那以后就少来我这了吧。免得把皇上你累垮了。”她轻轻松了口气,正色道。这微妙的表情还是被他捕捉到了,伸手一揽,将转身欲走的她拥入胸膛,清淡的龙涎香气息萦绕着她周身:“皇上,你。”她显然一惊。
“别动,朕问你,你还爱朕么?”他闭上眼,将脸埋在她的颈间,温热的气息拨撩着她的颈部肌肤,有些酥麻的痒。
“皇上。”她就知道,他会这么问:“对不起,你是知道的。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了,就回不来了。”
“不,你不是回来了么?这说明,一切都还是有机会的。”他急急争辩,似乎这样就可以骗过自己,骗过她。
“可是怎么办?心不在,这样不完整的我,你会要吗?”她的人在这,心却是在万里外的那人身边,这样的她,连自己都鄙视,都看不起。
“就不能,忘了他么?”良久,他幽幽的说道,语气中似乎含着千丝万缕的幽怨,和,伤感。
是啊,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看看他的好么?就不能忘记那个如仙如画,永远是一脸温柔的男人么?就不能认真的看看他的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