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多年过,曾经的乱世英豪,笙歌世事都成了昨日的传奇,而水宇天阁的长使也被晏国百姓视为辅世白泽。
晏朝盛阳二十一年,晏元帝驾崩,各地藩王并起,天下大乱,水宇天阁三长使:赫竹轩、朔流光、水婧,相继入世,后世史官以此为开端,史称“中朝乱世”。
晏国滇城战云压城。
“唰!”血红的剑身苍然出鞘,多少鲜血,多少亡魂勾勒出了一把嗜血长剑,不同于剑身的沧桑,持剑的是个极其英俊年少的将军,常年的军旅生涯又为他麦色的眉宇间平添了几许威严。
“放箭!”妖异的剑身在空中划出最凛然的弧度,顿时箭矢齐发,如雨而下,城下霎那间传来无数哀嚎。
后面的士兵踩着前面同伴的尸体,挥舞着刀剑和心中的愤怒又一波波的攀上云梯。
“云将军,这样下去不行,敌军的攻势太猛,箭快要用完了。”
一剑劈倒一个爬上城垣的敌兵,鲜血溅了云峰一身,他深深的锁眉坚定的对副将徐景林道:“我们必须守住滇城,过几日四殿下的援军就到了。”
副将徐景林几欲哀求:“我们苦守滇城、孤军奋战已有半月,粮草不挤,将士们都快不行了,将军,我们开城投降吧!”
云锋冷声呵斥:“混账话,你我统兵要塞已有五年之久,岂能败在一个初次带兵的黄口小儿手中,何况殿下即将赶来,我们断没有在这个时候屈服的道理。”说着眸色一暗,“注意北门,那里城墙低矮根基最弱。”
城下,军队在一轮轮有序的进攻中,渐渐露出中央白羽银甲的大军统率,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郑王独子——郑严。
昔年擎帝曾将三座城池封于郑王,而郑王老来才得了一子,便是小王爷郑严,传言此子年仅十七却极为聪慧,此次滇城之危,便是郑小王爷一人的手笔。
少年领袖淡漠的目光越过黑压压的大军和无数拼杀的将士,最后投在浑身浴血恍若战神的云锋身上,隔着遥遥战场,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激烈相碰,彼此扬唇,挑衅的给予对方冷冷一笑,仿佛在说,你也不过尔尔。
晏擎帝开国时,曾将郑、程、吴、厉、张五位异姓王分封各地,推行郡国并行,擎帝驾崩后,传位于独子元帝。盛阳年间,五位藩王割据称雄,元帝无力管制,遂将膝下四位皇子大殿下晏琪、二殿下晏琼、三殿下晏璃与四殿下晏珏分封各处,意欲挟制藩王,四子不负所望,励精图志,深得民心。
元帝驾崩后,藩王野心作祟,纷纷起兵欲吞并四王,大殿下晏琪无心纷争,交权于三殿下晏璃后不知所踪,二殿下晏琼与四殿下晏珏仓皇应战,一时间晏朝烽烟四起。
哀鸿遍野、饿殍遍地,官道旁,面黄肌瘦、披头散发的难民们成群结队,狼狈的拖着饥饿疲惫的身体苟延残喘般蹒跚的行走着。
一些带婴儿的妇人、体弱的老者、年幼的孩子因经不起长途跋涉劳累,被大队无情的遗留在了途中,绝望的等待着死亡的命运随时降临。
神骏的黑马四蹄踏雪,昂首挺胸驰过官道,赶车的少年绸衣雪白,神色慵懒的斜倚在檀木车椽上,松松的拉着马缰,凉风吹来,绣着金丝莲花的车帘随风漾舞,白梅清香漫溢开来。
“停车!”车内人一声轻斥,还未见赶车人拉缰绳,黑马却已稳当当的止住了步子。
白衣少闻言年跳下马车一改前态,关切小心的询问帘内人:“三师姐,怎么了?”
“鹤师弟,把我的干粮分给这些难民。”
“是。”白衣少年朝车内人恭顺的略一欠身,取出干粮发给难民。
梳着冲天辫的小姑娘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的缩在妇人的怀里,捧着刚刚分到的糯米团子伸出短短的小手,指着白衣胜雪的水婧甜甜的唤道:“娘亲,娘亲,你快看,神仙姐姐!”
坐在地上狼吞虎咽的妇人抬起头,敬畏的看了水婧一眼,立刻吓得低下了头,如惊弓之鸟般跪在地不住磕头,仿佛只是一眼直视已是莫大的亵渎:“多谢贵人相救,多谢贵人!”
水婧拿出一锭银子,交到妇人手中嘱咐道:“到了前面的城,先找个住处安顿下来。”
妇人感激涕零:“多谢小姐赏赐,多谢小姐赏赐。”
被妇人夹在腋下的小女孩不知发生了什么,睁着清亮的眼睛,天真茫然的看看磕头道谢的娘亲,又懵懂的看看和蔼微笑的水婧,也开心的咯咯笑个不停。
看着年幼稚儿饱受战祸摧残,水婧翠眉低蹙,掩住倾城笑貌,转身踏上马车对白衣少年道:“帝王博弈,百姓何其无辜,我们快些赶路吧,滇城这一战该早些结束了!”
滇城战鼓震天云锋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一身银白的铠甲已经变得满是血污,不辨原貌,他破碎的战袍在烈风中不住翻飞,冲耳之际到处都是喊杀声。
他不知道在自己的镇守下滇城是否还能坚持下去,此次敌军来势凶猛,兵力庞大,攻打的又是守军最少根基最为薄弱的滇城,饶是身经百战的他也被打了个措手不急。
敌军的云梯搭在城墙上,前锋部队手脚并用的往上爬。
“倒油!”纵然心中百感交集,但此刻他仍淡定的指挥着众军有条不紊的进行反击。
滚烫的油倾泻而下,大部分的士兵掉下了云梯。
少数敌兵侥幸躲过重重危险爬上城墙,与守城的军士展开激烈的搏杀,刀枪砍向对方,双双落下城头。
一时,交战的两方俱伤亡惨重。
混战中,传令兵匆匆的带着一个白衣人登上了城墙,云锋头注视着前方战局头也未回的问道:“四殿下的援军到了吗?”
“已到了一半,另一半也即将抵达。”
“到了多少人?”
“一个。”
“一个!”云锋不可置信的看向那人。
来人一袭无暇白衣,一抹淡雅身影,就那么格格不入、漠不关心的站在满地鲜血横尸中。
云锋讽言道:“你便是殿下的一半援军,能拯救这一城军民的人?”
来人淡言:“不,这里人的生死与我无关,将军已见过我家长使,在下只是水宇天阁的‘鹤使’,水婧长使的车夫,打道回府之前顺便替她捎了这句话来。”
城墙上,双方还在为争夺那窄窄一墙而如火如荼的厮杀,每个瞬间都伴随着无数生命的消亡与痛苦。
看着来人不为所动的态度,云锋压制不住一腔怒火,厉声问道:“水宇天阁长使水婧现在何处,叫她速速前来,她把人命当儿戏吗!”
那人还未回答,城下敌军的后营中就传来“轰隆——”一声震彻天地的巨响。
厮杀的双方短暂的沉默之后,巨大的哗然声陡然响起,云锋顾不上许多,急忙的扶着城垛探身远望战况。
那人的声音在他身后平淡的响起“敌军后方起火,粮草辎重已尽数被毁。”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自古行军征战,粮草辎重都极为重要,何况此次敌军是长途远征,保证供给十分关键,没了粮草,数万大军一天也不可能坚持下去。
云锋回首沉声:“多谢。”
那人不知何时已转身走出去了很远,只道:“不必谢我,这是我家长使水婧对晏珏殿下的承诺,要谢就谢你家晏珏殿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