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昇也懂得收敛,便言道:“其实,你们就是想知道那药是谁下的。那我就告诉你们,那药是我下的。”沐璇儿很淡定的听着这一切,因为她早就猜到了。在刚才他还没有进来之前,她已经了解了他的过去与现状,再加上那天在瞢茶楼的偶遇,与他口中说的那件事。所以她能断定那件事和他脱不了干系,自然听见他承认是他下的,她也不意外。
钱昇曾经是经商的,很懂得察言观色,见沐璇儿的眼神如此平静毫无波澜,他猜测她也是个不简单的角色。他也明白,沐璇儿如此冷静,是因为已经猜到这结果。
沐璇儿现在不开口,就是想要钱昇能够自己开口说上衙门认罪。可她仔细一想,若是他下的药,又是谁指示呢?瞢茶楼的掌柜?貌似不太可能,却也脱不了干系。她现在很迷茫,不知道该不该探究下去,还是到现在为止就好了。
“你们随我来吧。”钱昇站了起来,往外走去。沐璇儿与涙流对视一眼,就紧跟着他走了出去,她们路过一条繁宵街。那条街上有各种各样的手势与新型的玩意儿。沐璇儿看着那些玩意儿心底不禁想起雨佳,如果雨佳在这定当嚷嚷着要买这些。
“果真是你。怎么你也在这。”沐璇儿偏过头看见,一个熟悉的五官出现在眼前。怎么是他,他又怎么会在这。她暗自斟酌。
“你们这是去哪?”他好奇的盘问着。沐璇儿瞄了他一眼,无情道:“我们去哪,与你无关,还请这位公子勿要再跟着我们。”这才见过两次面的人,她又怎可让他知道这些事呢。
“可我就是喜欢跟着你。”苏宸暄不害臊的说着。
“子默君。”涙流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再听的时候,她悄悄一望,开口惊呼,却被他用手捂住了嘴。涙流眨了眨眼,示意他将手移开。而他打算移开的时候,却被另一只手给拍开来了。
苏宸暄没有恼,反倒涙流恼了起来:“干什么你。”钱昇淡淡的说了一句:“他碰你。”语气虽然平淡,眼神却凶神恶刹。苏宸暄不屑道:“涙流,你对客人的要求可是越来越低了。”他挑衅的看了钱昇一眼。涙流听了,急忙解释道:“他才不是客人,王。公子休要胡说。”涙流对他使了使眼神,央求他不要再争辩下去。
钱昇听了这话,却一怒三丈:“我是她爹,还有她姓钱,叫雅流。小子,你给我记住了。”钱昇攒紧他的衣襟,咬牙切齿的对他说道。涙流听见了,将他们分开,转而抓住钱昇的衣襟,走进小巷对他怒吼道:“谁说我是你女儿,若我真是你女儿,哪有爹为了满足自己私欲,将自己女儿卖进青楼?人家都说虎毒不食子,可你呢,你做了什么?十几年过去了,见我鲜亮的出现在你面前,你就想让我认祖归宗吗?我告诉你,你休想。”小巷里寂静的只有她的怒骂声。
涙流一步步向他逼近,逼得他无处可退,手足无措。沐璇儿就这样平静的看着,她早已猜测涙流跟这座城有所关联,从提议要她跟来的神情,到祝福桥的举动,再是能听出瞢茶楼掌柜的口音。所以他们是父女的关系,早已不难猜出。而苏宸暄却一脸惊讶的指着钱昇说:“他是涙流的爹?”他捂住嘴巴,一脸诧异的看着沐璇儿。
沐璇儿见他如此模样,有点孩子气,嘴角不经意勾起了一个弧度,很快又隐藏了起来:“你现在是不是应该离开了?若不是你他们的现状,至少不会像现在的模样。”苏宸暄听了,又将方才指着钱昇的手,指着自己鼻子说:“你说他们这样是因为我?不可能,我告诉你,他们就算没有我,迟早他们也会起争执的,只是加了我,争执早了些罢了。”他说的声音越来越小了,头也跟着低了下去,很快却又抬了起来:“你知道蜡烛吧,你看他就是蜡烛,她就是火,而我就是煤油,你看火一点上蜡烛,蜡烛到最后肯定会没命的,而我这煤油只是帮助蜡烛快些燃烧罢了。”说完,他摆出一副高傲的样子,仿佛自己的比喻有多形容贴切。
沐璇儿见他们好像已经走了过来,就低声对他说:“你还是快离开吧,我们没有时间陪你耗。”她说这话时候,他们两个已经来了。钱昇抢在了苏宸暄的前头:“让他跟着吧,反正无碍。”说着,就走在了他们的前头。沐璇儿清楚看见钱昇额上的伤痕,她不知道那是他自己弄的,还是涙流弄的,但这些都与她无关。她现在只想赶快让钱昇将他想说的事和想做的事,赶紧做完。然后随她一起上衙门认罪。
苏宸暄听见愿意让他跟,别提多开心,一路上都是笑盈盈的。他们走到一个大宅前便停了下来。大宅的牌匾上金灿灿的赫然显示着戋付二字。沐璇儿忍住笑意,苏宸暄却赞叹道:“这个牌匾的金,可是十足金,而且这金可是匐鲁国稀罕的璨金。”钱昇看了苏宸暄一眼,像是在说,算你识相。
苏宸暄看着钱昇含笑道:“可惜,钱府二字变成戋付二字了。”钱昇听出他话外之音,脸色变得铁青,心里有火,嘴里却说不出什么,毕竟是他自己没有保护好。他奋力的甩袖,哼了一声就走进去了。
里面还算干净,就是空旷了些,但仍然种有一种花。那花有粉的,紫的,白的等色,令这本是了无生气的大宅,增添了点色彩。
他们跟着钱昇走进一间房,那房只有一张床,一个案桌,案桌上有几张宣纸,却不见笔墨,也没有椅子。本就偌大的房间,只剩这几件物品,显得更为空旷。
钱昇尴尬一笑,对涙流说:“流儿,不介意的话可以在床榻上坐一坐。”说着他将床边的一点褶皱用粗糙的手抚平,用僵硬的笑容对着涙流,沐璇儿见钱昇对涙流如此之好,内心深处的某样东西正在吞噬她,那就是仇恨。若她的爹娘未死,她也会是位幸福的人儿。
涙流没有理会他,将目光望向窗外。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眼前这个人。她不知道会不会现在他对她那么好,下一刻又在打什么算盘。
钱昇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案桌旁,涙流稍偏了下头,看着柔和的月光散落在那有些微颤的背影,与那略夹白发的发丝上。涙流忽觉空气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跟着他的脚步,越来越难受。钱昇弯下腰,手在案桌底下摸索,他手里执着一个类似项圈的东西,走了过来。
那是缨络,是用很晶莹类似眼泪形状的珠子串成的,在中间部位还有一个椭圆形奶白色的珠子。
沐璇儿心底十分疑惑的看着钱昇,向他寻求答案。
“这个缨络是我从一个女子那里好不易偷来的,而这个女子就是叫我下毒的主谋。”钱昇说明了这个缨络的来历。
“那个女子可与瞢茶楼有关?”沐璇儿接着问着,毕竟若与瞢茶楼无关,那为何钱昇可以去跟掌柜索要钱财呢。若她没有猜错,他在涫河岸边口中的钱,大概是那天跟掌柜索要的。
“没有任何关系。”钱昇果断的回答,接着说道:“那女子早在十几年前就给我下了蛊毒,所以拿我性命相要挟,要我去下毒,并将这个提议告诉瞢茶楼的掌柜,说她一定会接受。”沐璇儿怀疑的看了钱昇一眼,在她看来钱昇对那女子如此深恶痛绝,不可能还愿意任她摆布,究竟这里面隐藏了什么?
钱昇看了看沐璇儿道:“这位姑娘的地位想必在流儿之上,为此我可告诉你一件事,必然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沐璇儿慎重的点了点头,钱昇猝然捂住腹部,脸色发白,额上一直冒汗。
沐璇儿跑过去,将他扶起,她知道这是蛊毒发作了。想必那个女子已经得知他想将一些事情告之于她们,所以想要杀他灭口。钱昇身体疼痛的厉害,眼神却一点也离不开涙流。
涙流知道他的蛊毒已经发作了,可她不想原谅他当初的做法,她只能漠视眼前的一切,不然自己起一丝悲悯之心。
“咻。”窗外飞进许多飞镖,站着的涙流与苏宸暄都在用武功抵挡,但飞镖太多,眼见有只飞镖就要射进苏宸暄的眼里。沐璇儿即刻将钱昇放于地上,飞扑过去,用手抓住飞镖,再一个侧身,另一只飞镖从她眼前飞过,她的面纱也被顺带的弄走了。钱昇看见沐璇儿的脸先是愤怒,再是惊讶,最后欢喜的狂笑了起来。
他笑了之后,屋外的人就奸笑的说:“钱昇,主人让我带话给你,她说你的妻子和女儿,等下就会去陪你。”说罢。那些飞镖,变的更加的多,速度也飞快,如同风一般,那密密麻麻的飞镖一致先往涙流的方向,看来那些人是想先杀掉涙流。
沐璇儿与苏宸暄都跑过去帮她,很快,大家都累的不行了,动作也有些迟缓,有只箭突从后窗射向涙流,而涙流去未曾发觉。沐璇儿见着那箭,正欲开口,却早已来不及了。
“砰。”那身体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就在那危险的一刻,钱昇使出最后的力气,坚持最后的毅力,冲向了涙流,替她挡了这一箭。涙流这次没有顾虑的跑了过去,毕竟血浓于水。她的眼眶已经泛红,却没有掉下泪水,她吸了一口气,使自己的声音不会颤抖:“谁让你替我挡了,谁要那你假好心了,你是不是想在死之前,都让我欠你一份情,你才安心。”她一口气,将这些话都说了出来。
飞镖仍然继续着,而沐璇儿却被一只飞镖射伤了手。外面传来了怒骂声:“不是让你们对准那贼子的女儿嘛,你们怎么还伤了她,若她有什么事,所有罪责谁承担。等下你们自己和主人交代,撤。”等那人话一落,飞镖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钱昇的手伸向涙流,涙流犹豫了会,还是交给了他,他眼里含笑:“流儿以后就交给你了。拜托。”说着,他又捂住腹部,嘴唇淡淡的蠕动着,眼睛闭了上去,接着血流了出来。
涙流见到血流出来后,用手不停的拭擦着,嘴里不停的叫着:“不会的,血擦干净就没事了,你不能死,我还没有把这份情还给你。你不许死,听见没有,你快回答我,回答我啊。”她抱着钱昇的身体,不停的嘶叫着。沐璇儿见她这般,心里百感交集。即使再犟的人,心底还是有块很柔的地方,对于涙流,她只有无限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