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回到学校就开始忙着论文,忙着找实习单位,忙着毕业,一直忙到七月,两个人冒着三十多度的高温在北京的大街小巷跑着找房子。一个没有受过罪,一个想省钱,挑挑捡捡的找房子,李默起初好脾气陪着,后来就有些不耐烦,两个人第一次吵架便是因为这个。
跟李默在一起,她收敛了自己很多脾气,连大声讲话都很少。那日也是气急了,回到住的宾馆,进屋就甩了门,给家里打电话哭着要回家。哭的李默心烦气躁,耐着性子哄了她几句。景小蒾看着李默说,“不然,我们买房子吧。”
李默愣了愣,半响没有讲话,景小蒾跟他解释说,“我们先借家里的钱,以后再还。租房子也是要掏钱给别人,不如买自己的房子,也不用这么累。李默,其他的我都能忍,住的地方,我真的没办法凑合。我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自己的小窝。”
李默淡淡的说,“你觉得实际吗?买了房子也不是马上能住的,咱们俩工作都没定,我不想让我爸妈有压力。”
咬着牙想了一会,她说,“我跟家里借,付了首付,然后我们一起贷款。”
再没有人讲话,景小蒾看着一旁坐着不讲话的人,突然觉得心烦,百般的委曲求全,自己都卑微到如此境界,却还是拿她不当一回事。小性子上来,收拾了东西就出门。
李默伸手想拦她,被她一把甩开。景小蒾出了宾馆也不知道去哪里好,想了想,不得已给郑梦瑶打了个电话。郑梦瑶比她大六岁,忙事业一直单身,虽然两个人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却也是家里一群孩子中间关系最好的。原本毕业前郑梦瑶什么都替她打点好了,她怕李默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就死活不要她管。说是要跟李默靠自己打拼一番天地。
大概所有年少时候的女孩子都有英雄情节,觉得自己爱着的男人顶天立地,无所不能,哪怕再落魄也不过是暂时受挫的王子,终究会披荆斩棘,俯瞰天下。后来梦醒了,才知道傻气的很。
郑梦瑶也没功夫多理会她,很快在房山给她找了套小公寓,离市区远点,交通也算便利,交好了半年的房租,给了她钥匙就去香港出差了。景小蒾有了住处,也不着急找工作,每天起来就出门逛街,买点乱七八糟的小东西,在家里捣鼓。折腾累了就抱着手机睡着。整整一个礼拜,李默一通电话都没有打给她,连条讯息都没有。
她开始恍惚,觉得两个人之前在一起的那些,不过是一场梦,一场自己意’淫出来的梦幻,一直到李默站在她面前。那天抱着刚买回来的打折床罩,在楼下远远的看到一个身影,看见她就走过来。心里是雀跃的,几天吊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的,面子上还是硬撑着,也不打招呼就上了楼。
李默跟着她上楼,打量了一下,笑着说,丫头收拾的不错啊。
她不理他,径自走到厨房倒水,咕咚咕咚喝下去一大杯水,李默走到她身边突然抱住她,吓得她一口水呛在嗓子,一脸通红。李默看着她发窘的样子笑,自己也觉得忒小孩子气,两个人抱着笑作一团。
一个礼拜的时间,李默签了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她在家里优哉游哉了一个多月,也开始找工作。景小蒾属于那种前期准备充足,后期储备丰裕的人。在北京溜达两个多月,胡同巷子都熟悉的差不多,每天上网只找两三家公司,却都是有备而去,所以不出半个月也拿了三四分录取结果,权衡再三,选了个规模不大发展还算优良,最重要的是离李默公司很近的私营贸易公司。
那段时间,是他们最好的时光,早上睁开眼睛,身边躺着最爱的那个人,吃了早餐,跑着去赶公车,匆匆分手道别,中午打电话聊天,下了班李默去她单位接她,两个人一起逛超市买菜,吃过晚饭,她做第二天两个人要带的午饭,他在一旁陪着她,洗碗打杂。
日子如果可以一直这么过下去,三年五年,他们存够了钱,买个房子,结婚生子,也会吵架,也会闹矛盾,偶尔冷战。但是终归还是会和好,牵着手去散步,她甚至想象着李默皱着眉头训儿子的样子,想着想着,就觉得生活这般美好。
生活这般美好,这般美好的生活,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小时候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穿着花裙子背着小书包,跟隔壁的二狗子一起上学下学,十年八年之后,出落成明媚靓丽的大姑娘和温润如玉的少年,在老人期盼的眼光里,举着红本本说,向毛’主席保证我们永远相亲相爱。点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在众人面前结了婚,进了洞房,有个比二狗子还淘气的儿子,锅碗瓢盆的过日子,幸福大结局。
后来她讲着这些的时候,坐在她对面的梁朵朵喝着拿铁幽幽的说,亲爱的,你懂么?这才叫意’淫。
能够抢走的爱人,不算真正的爱人能够说出的委屈,便不算委屈。能够抢走的爱人,便不算爱人。
冯佳佳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景小蒾刚从广州出差回来,进了家门,刚好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姑娘。倒没有电视里小说里捉’奸在床之类的那么戏剧龌龊。听见动静,李默从书房走出来,看到她有点意外,笑着问,“你不是晚上的火车么?”
她一边换鞋一边说,“老总临时有事,定了中午的飞机。”
“吃饭了吗?”
“还没。”
“我给你介绍下,这是佳佳。冯佳佳。”
沙发上的女孩儿这才站起来,三月的北京还有点凉,她穿了绒衣,紧身的低腰牛仔裤,一头短发,跟照片上没有太大区别,笑着点了点头。
不知怎么,那笑里让景小蒾觉得带了一丝凉意和不屑。也懒得纠结她怎么在自己家里,也不想多理会两个人之间的瓜葛。淡淡的打了个招呼,跟李默说,我累了,先进去睡觉,你们聊吧。
其实,怎么可能不在意?每个女生,若是遇到这个男人稍微迟些,都会有个共同的阴影,就是这个男人的初恋。冯佳佳是李默的初恋,当初分手也是她提的,李默尝试着挽回了几个月,觉得无望才放手。巨蟹座的人都很恋旧,李默尤其如此,她自然忘不了他当年跟她聊天提及到这段感情言语里的不舍和怀念。可是景小蒾跟自己说,爱上这个人,就要接受他的一切。他的过去,她无缘参与,那么他的现在和未来,每一天她都要去争取。
后来没再遇到过冯佳佳,只是李默晚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提起冯佳佳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佳佳住的地方不好,你有不错的房子帮她留意一下。
佳佳接了个新项目,他们老总XXX你认识么?
佳佳,佳佳,佳佳。
这个名字,如同咒语一般,开始渗进她生活的角角落落。景小蒾一直听着,偶尔迎合。
好,我回头问问。
哦,是么?不认识。
嗯,那你帮她处理一下。
两个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的相处着,只是景小蒾知道,他们的心离得越来越远,或者,他们的心是否靠近过?
最后一次,她陪李默一起去接逛街崴了脚的冯佳佳,在后海的人群中,冯佳佳靠在李默怀里娇声娇气的说这里疼那里痒。景小蒾不出声的拦下一辆出租车说,冯小姐,我陪你去医院查查吧。
冯佳佳搂着李默脖子轻声细语的说,不用了,我自己就是学医的,不是很严重,只是太疼了。
景小蒾看着李默蹲坐在地上,一手揽着她,一手握住她的脚踝耐心的问,是这里?这里?痛不痛?满脸的担忧和宠溺。那一刻,景小蒾知道自己失去了他,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失去了他。小时候,总是会羡慕邻居家小朋友的玩具,会趁他扔下不玩的时候抱着玩一会,可是,人家回来了,要带着玩具回家了,还是要还给人家,自己什么都没有。
哪怕你对那个玩具再好,再喜欢它,再悉心的呵护它,不属于自己的,永远都不属于。
绝望如同大雾一般缓缓升起,弥漫了整个心,景小蒾走到两个人面前,一把拉开冯佳佳,第一次带着冰冷的语气说,“冯小姐,你抱着的这个人是我男朋友,是我的男人,请你看清楚点,你们之间没有关系了。你没房子住,你电脑坏了,你没吃的,你脚扭了,跟他都没有丝毫关系,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可以吗?”
冯佳佳慢慢的松开李默,晃了晃站不稳的身子,小巧的眼睛蒙上一层水汽,鼻子皱起来,带着委屈无辜的语气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来北京,也没什么朋友。我跟李默只是普通朋友,我没有想跟你抢,我只是。”说着说着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够了,景小蒾,她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这么说话?”李默冷着脸跟她吼了几句,看着她,突然不耐烦起来,“算了,你先回家吧。”说完抱起冯佳佳上了出租车。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鼓楼大街,到了晚上尤其热闹,景小蒾站在人群中,一把叫做绝望的电钻缓慢的旋转着刺进她心里,一颗心被绞的血肉模糊,撕心裂肺的疼,却连哭都哭不出来。
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
不知道是怎么回到住处,没有开灯,整个人倒在沙发里,浑浑噩噩的,闭上眼睛睁开眼睛都是李默吼她的样子,厌恶,不耐烦,抱着冯佳佳离去的背影,决绝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