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的包。”景小蒾惊叫着要追,一脚从台阶上摔下来。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写字楼附近的很少再有人经过,车早已经没了踪影,脚也被扭了。心里顿时没了主意,手机钱包钥匙全都在包里,连打电话找人救急都不能。慢慢起身在台阶上坐下,撑在地上的手掌估计是擦伤了,混着脏兮兮的雪水,看不出究竟。
景小蒾叹了口气,像是练武的人一口真气用完了,全身无力,心里难过的发紧。也不是心疼钱,在国外呆久了习惯用信用卡,就很少装现金,手机还不值几个钱。只是回家的车票是托了人好不容易才买来的,还有公寓钥匙,聂悄语从非洲回来没多久就直接休假去欧洲了,还要找人开锁。正想着这些烦心事,一双鞋就出现在自己面前,浅驼色的休闲鞋,样子很简单,但是很有品质。景小蒾抬起头,看见李默站在自己面前,抿着嘴,因为低着头的缘故,碎发遮住额头和眉毛,还能看见他的眼睛。李默的眼睛很亮,很黑,很深,像是冬夜里漫天的星星,把景小蒾整个人都吸进去。
她不敢再看下去,依旧用那个鸵鸟的姿势,双手抱着膝盖,把自己埋进手臂里。手掌碰到牛仔裤,钻心的疼,她也顾不上。
爱情是否只给懂得娇弱的女生?
是否哭就有人呵护?难道没有哭,就不值得呵护?
“你没事儿吧?”李默出声,低沉的声音里没有了少年时候的轻柔和圆润。其实李默从来也很少和和气气温柔的跟她说过话。
继续埋在手臂里,摇摇头,身子也跟着晃动,手掌心更疼,她也没心情去管他有没有看懂她的意思。眼前一片黑,满脑子只有李默的影子。
每次景小蒾要死不活的时候,都会想起李默,其实他从来没有呵护或者宠溺过她,视她为麻烦的代言人,能躲就躲。高中的热水房在宿舍楼和寝室之间,很多学生为了节省时间,去上课的时候拎着水壶去教室,等放学再接满水回宿舍。景小蒾不是住校生,只有每个月特别的那几天才从家拎个暖壶一直放在教室用。可能冬天温差太大,有一次快到教室的时候,水壶突然炸了,热水四处溅开,身上穿着棉衣还好,整个右手被烫的一片红。景小蒾没见过这种阵势,当场就傻眼,除了尖叫着哭出声不知道怎么办。李默打完球往教室赶着上晚自习,路过她身边看了一眼继续往前走,她气急的叫了一声,“喂,李默。”
他叹口气,回头扯着她袖子走到水池边,打开水管往她手上浇,北方的冬天黄昏,零下二十多度,景小蒾的手就被他拉着放在刺骨的凉水下面。寒气从手指,手掌,指甲缝渗进全身,右手已经麻木的没有知觉,小腹抽搐着一阵接一阵的疼。不知道冲了有多久,李默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帮她擦干,然后放开她自己大步进了教室。
整个晚自习,景小蒾的手都没恢复知觉,拿着笔写字只觉得不是自己的手,第二天就请了病假在家抱着暖水袋喝了一天红糖水,从此以后冬天碰了冷水,骨头缝儿都是疼。妈妈说是她是心病,问她什么时候碰了冰水受了刺激,她支支吾吾的说记不清了。
怎么可能记不清?跟李默的事情,每一件她都清清楚楚的刻在脑子里。哪怕他那么不耐烦的拉着她手在冷水下死命冲,她也只记得他的手掌贴着她手腕的温度,她只盯着他好看的侧脸看,想要看出一丝心疼的痕迹。
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啊,那是多少少女心中的憧憬,他却愿意在冬夜里拉着自己,他的手修长白净,常常不耐烦的看着她迷茫的表情,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笔,在纯白色的A4纸上沙沙沙沙写出整齐的证明步骤和复杂的公式变型。他偶尔也会心情好的拍着她脑袋咧着嘴嘲笑着说,“笨蛋。”
景小蒾,你真是个十足的笨蛋。
刺耳的刹车声在身边响起,苏宸的声音响起来的瞬间,景小蒾简直觉得是遇到救星了。
“景小蒾,你怎么了?”苏宸一手放在她肩膀,一手企图拉开她手臂。
“我包被抢了,脚扭了。”景小蒾低着头,哼哼唧唧的小声解释。
“你没事儿吧?”苏宸拉开她手臂上下看。
“嗯,除了不能走路,其他还好。”她觉得自己真是牛,这个时候还能跟苏宸贫。
苏宸揉揉她头发,带着一脸宠溺,把她打横抱起来,她本能的揽住他脖子。手掌碰在一起的时候“哎呀”着皱下眉头。
“怎么了?还有哪里伤到了?”苏宸跟着紧张起来。
“没,手好像擦伤了。”她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她知道李默还在身边站着。
章节能慷慨的目送一个人离开,大概就是不爱了慷慨的目送着你离开,是不是就是不爱了?
苏宸抬头看了李默一眼,没有讲话,径直走到副驾驶,轻声说,“把车门打开。”把她放进车里,自己从车头绕到驾驶座,发动车子。景小蒾从右边的倒车镜里还能看见李默,不像言情小说或者电视剧里那样站着一动不动,深情的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倒车镜里只有他的背影,浅灰色的毛呢大衣显得他背影更加挺拔。
每次他在篮球场打球,景小蒾总是能在一堆打球的男生里面一眼看到他,不管多热,他从来不脱上衣,哪怕大汗淋漓,把T恤都湿透了,露出的肩头很平,很宽。景小蒾总是会想,被他背着,爬在这样宽广的后背上会是什么感觉,会不会很有安全感,如同韩剧里的女主角,在樱花飞舞的街道,爬在他肩膀上,漂亮的小腿一晃一晃,脸贴着他的侧脸,唇放在他耳边时不时悄悄讲着腻人的情话。
从来没有背过她,只是很久很久以前有次做梦,梦到他背着她,走在学校的那条小路上。梦醒来的时候景小蒾十分惆怅,害怕梦境里的样子会碎掉,就害怕回忆会碎掉。心里还是忍不住想,如果真有过这么一回,该多好啊。
突然一个刹车让她回过神,看了看旁边的人,苏宸也不理她,看着前面,耐心的等绿灯。这一回神让景小蒾心里腾的一下,她才回味过来苏宸今儿换了辆新车,她一身泥水就坐在意大利订制的真皮座位上,沾了雪水的靴子踩在天鹅绒的地毯上。
“你换车了?”景小蒾试探着小声问。
“嗯。”苏宸也不看她。
“什么车啊?”景小蒾不傻,看了眼方向盘,两个小M的标志让她的小心脏一颤。
“你手不疼了?”没回答她问题,苏宸换了个话题。
“还有点儿,都红了。”景小蒾拿车上的湿巾把手擦干净,在他眼前晃晃。
苏宸看着她有些孩子气的动作还有一脸的委屈,心里也不好跟她发火了,拉住她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随即握住手背,放回她腿上。
从看见李默的那一刻起,他心里就不自在,所以上了车也不理她,看到她刻意讨好的表情,却又觉得难得,不忍心再跟她赌气。苏宸讨厌自己的这种矛盾和不坚定,无论是在女人堆里还是在商场上,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犹豫和妥协。
“上海前段时间有个车展,我觉得这车不错,跟我一起去看展览的一个朋友帮我留下来,今儿才到北京,我赶紧找你显摆下。”景小蒾觉得苏宸讲话的跳跃性很强,一个问题跳到下一个,隔会儿再跳回去,搞得人思维都有些混乱。
“你就这点儿出息啊?”
“嗯?怎么?”
“小说里写你们这些富家子弟,随便一出场就是布加迪威龙,兰博基尼。阿斯顿马丁,帕加尼换着开,像你这样的迈巴赫怎么着都得是上了八位数的齐柏林。法拉利,奔驰,宾利之类的都太小儿科了。”景小蒾把身子坐正,抿着嘴笑,探头望着他,“你开个62就开心成这个样子。”
有些事以温暖而美好的姿态停留在记忆有些事以温暖而美好的姿态定格,停留在我的记忆苏宸也跟着笑了起来,从侧面看,他的笑脸很迷人。眉毛微微的上挑,嘴角上扬,抿着嘴,有浅浅的酒窝,看的景小蒾脸上一阵红,赶忙把脸转过去,望着窗外。
“真不晓得你们这些现在的姑娘脑子里都装的什么,真能幻想。”说着苏宸还不老实的伸出手揉揉她头发。“那是纯粹的意淫,谁家都这么烧钱啊?”
“创作是基于现实的,在现实的基础上,稍稍夸张,但是呢,也是有据可依的。”
“有据可依,你们的那些据说本身就不知道夸张了多少倍。”苏宸无奈的摇摇头,“你知道我爷爷前段时间去张家口,后勤派了辆奥迪,老爷子问,这车百公里得烧多少油啊,警卫员说10多升那样儿吧。脸儿立马变了,说不知道节俭,把警卫员骂了一顿,让把车开回去。”
“啊?你爷爷这么有个性?真不愧是老革命。”景小蒾笑着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