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小蒾无奈,推开他说,“回家吧,还是家里舒服。”景修为点了点头,随口问,“你们吃早餐了没?”
“没有,我要去喝汤。”景小蒾很兴奋的答道。苏宸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郑雅萍回头笑着说,“小苏,尝尝我们这里的羊汤,很不错。”
车子在一条老街街口停下来,路两边都是小吃铺子,冒着热气的小笼包,竹框子里装满了刚出锅的油条,还有苏宸叫不出名字的各种面点。景小蒾拉着他进了一家店,里面黑压压都是人,门口还有人端着碗蹲在一旁吃的满头大汗。
有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在忙着收碗擦桌子,看见他们进来,迎着走过来,脸笑成了一朵花,“小蒾回来了?”
“嗯,小付阿姨好。”景小蒾点着头也热情的打招呼。
“好。你爸都念叨你好几天了。”说完利索的清理出一张桌子给他们。
“我也想赶紧回来,想你家的汤了。嘿嘿”景小蒾拉着付阿姨的手臂,晃了两下。说完回头看着苏宸说,“你吃羊肉还是牛肉?”苏宸想了想说,“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平凡的细水长流才足够幸福站在窗口排队,白瓷的窗台上,一溜烟摆满了陶瓷大青碗,里面放着切好的葱花,香菜,还有调好的料。掌勺的男人问,“几块钱?”等到客人报完价格之后,快速的从一旁的大铁盆里抓几片肉,然后从半人高的大锅里舀两勺汤,转身递给客人,再递过来一个圆圆的厚饼或者一盘切成条的白色面饼。苏宸看的有趣,景小蒾耐心的跟他解释。
“羊肉汤是我们这里的特色,早上基本都吃这个。尤其是冬天,喝了之后又暖和又舒服。那个大锅里头就是羊骨头,放上自家秘制的香料,加水熬一个通宵,就成了白汤。早上起来,新鲜的羊肉入锅煮了,切成片,要几块钱的就抓几块钱的肉。那个圆的叫锅盔,泡在汤里不会软掉,很有嚼劲,白色的是烙出来的饼,也很好吃。”说着就轮到他们,掌勺的人看见景小蒾,笑着问,“小蒾回来了?”说完转身拿了一个空碗,只放了葱花和调料,许是知道她不吃香菜的习惯,也没有问价格,就抓了一把羊肉扔进去。
“恩,刚下火车,就赶紧来了。”景小蒾接过来,回身递给苏宸。“付叔叔,再来一份,要香菜的。”
“哎,好。”
这大概是苏宸这辈子难得的经历,景小蒾把汤碗放下,嘱咐他说,“桌子有油,不要蹭到衣服上。”然后拿起盘子里的饼掰成块放进他碗里。“尝尝看。”
汤果然是精心熬的,入口带着羊肉的香味,却一点都不油腻,骨髓和胶原都熬进汤里带着一股淡淡的甜,饼吸饱了汤汁,软软的却不会入口就化了,反倒越嚼越有味道,面粉自身的甜和鲜汤混在一起,说不出的美味。而热气从口舌进到胃里,继而散发到四肢,全身。不是暖气房里的那种不踏实的暖,而是朴实的,粗糙的却真切的暖和。
景修为在门外抽烟,跟熟人聊着天,郑雅萍坐在他俩旁边,不时的把景小蒾头发撩起来,或者拿着纸巾擦擦她额头上的汗,一边问苏宸好不好吃,够不够吃。小饭馆里的人都吃的热气腾腾,用方言聊着天,偶尔进来几个人,一屋子的人都抬头打招呼问候一声。有带着孩子的父母,有三五个人结伴的男子,有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还有他们这样的小情侣。苏宸觉得亲切,就像小时候,偶尔他跟大鹏一群人从家里早早跑出来,在学校路边的摊子上买根油条,边吃边跑,一路打闹着往教室冲。
吃到最后,索性端起碗,痛快的大口喝汤,景小蒾早已经吃好,看惯了他优雅的样子,这幅模样反倒让她觉得新鲜。手里拿着纸巾递给他,问,“吃饱了么?”
苏宸接过来擦擦嘴,摸了一把脸上的汗,说,“真痛快,景小蒾,你家真是宝地啊。”
景小蒾笑笑说,那走吧。
在我们认识的很久之前,你是什么样子的?
开车到家属院,来来往往的人都忙着贴对联,或者置办了年货往家里拿。房子是景修为早几年单位的内部认购房,一个小院围起来两栋7层小楼,楼和楼之间用绿化带和一排平房隔起来,一家一间做储藏室用。早几年的房子不像现在,间距很宽,院子也不小,没有地下停车位,车子都是停在院子的一边,整整齐齐的几排。
下了车,院子里的人都过来打招呼,看到苏宸,带着笑问,“小蒾带朋友回来了?”景小蒾也不晓得怎么解释,只能笑着说,“啊,一朋友。”景修为也不说话,锁了车就上楼了。
进了楼洞,苏宸小声问,“你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看起来不开心啊。”景小蒾摇摇头说,“没有,他就这样。”
其实,景小蒾知道,景修为同志不是这样的。
进了家门,郑雅萍从鞋柜里拿了两双拖鞋出来,笑着说,“小苏啊,我家地方小,你将就啊,有什么就跟景小蒾说,当自己家,不要拘束。”苏宸赶紧接过来说,“谢谢阿姨,挺好的,就是麻烦叔叔阿姨了。”
说完打量了一下房子,老式的三室两厅,进门右手边就是客厅,不大,20平米的样子,放了空调,沙发和电视柜就显得有点挤,客厅和餐厅之间隔着洗手间,左手边是三间房。景小蒾进了第一间屋子,回身跟他说,“这屋平时是我住的,中间是我爸妈的卧室,里面是书房,你就睡这里吧,我去书房。”说完就拎着箱子往里面进。
书房跟餐厅连着,用隔断打开,枣红色的书柜满满的塞着书,不是苏宸常见的那种成套成套的华丽包装。都是有些年代的,有些还是手抄本,范围很杂,从散文到诗歌到小说,国外的,国内的都有,大多是名家,老舍,鲁迅,冰心,钱钟书,亚里士多德,陈毅文集,柏拉图,赵树理,路遥。书柜正对着的窗子旁是张很长的桌子,两边也是两个书柜,估计是景小蒾的书。多数都是小说,张爱玲,郭敬明,还有花花绿绿的杂志。桌子上一半是电脑,另一边摆着笔墨砚台还有宣纸。屋子中间是一张单人床,干干净净的铺着素色的小碎花,中间放着一只大大的沙皮狗抱枕。
“这是我小时候的床,我认床,所以搬家的时候就没舍得扔,高考看书累了就直接在书房睡觉,出国以后一直都没人住。”景小蒾找了个地方放箱子,边跟他讲话。
“你屋子就这么一只狗?”苏宸在床上坐下来,拍着沙皮狗的脑袋问。
“嗯,还是我一个叔叔送的。”
“你是不是女生啊?”
“你什么意思啊?”
“女生家里不都得好多抱枕啊,洋娃娃啊,乱糟糟的一堆。”苏宸想了想蒋南方的房间,皱了皱眉头。
“切,那都是小萝莉的爱好。我小时候没人给我买,我也没这个兴趣。”
“那你小时候都干嘛啊?”苏宸很好奇的看着她。
如果知道了结局还会拼了命的付出么?
一个人总要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风景,听陌生的歌,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你会发现,原本费尽心机,想要忘记的事情真的就这么忘记了“看书啊,我爸这一柜子的书都挨个看。”
“你看的懂么?”
“看不懂多看几遍,总有懂得时候嘛。”说完,很得意的说,“我7岁就读完红楼梦了,9岁飞雪连天射白鹿就读完了。厉害不?”
苏宸看着她,想象着小姑娘抱着砖头厚的书一页一页翻开的样子,觉得可爱又有趣。“厉害,就是小时候太聪明了,现在才这么笨。”
“苏宸,你说谁笨?”说完扑着要打他。
“喂,喂,你爸妈还在外面,你就这么公然的调戏我?”拉住她伸过来的双手,苏宸幽幽的说。
“流氓。”挣扎开站直身体,苏宸抬眼看见墙上的海报,笑着说,“你喜欢的?”
墙上是周渝民的海报,穿着白色的毛衣,一脸微笑。当年《流星花园》几乎是龙卷风一般的风靡,景小蒾那个时候最爱花泽类,这张海报是周末跑了一条街的文具店才买到的,仔细的贴在床对面,一睁开眼就对着墙傻笑。
“对啊,温文尔雅,这才是王子嘛。我有段时间爱疯他了。”景小蒾手指压了压卷起来的一个角,时间太久,白色的海报有些泛黄。苏宸也不言语,盯着海报出神。
郑雅萍站到门口说,“小蒾,你们要洗澡吗?水好了。”
“恩,好,马上来。”景小蒾转身问苏宸,“你要洗澡么?”
苏宸想了想,小声说,“鸳鸯浴?好啊。”景小蒾瞪了他一眼,“色狼。”说完在箱子里找出来衣服去洗澡。
一个人在书房,站在桌子边,抽出书柜里的书翻看,每一本扉页的右下角都写着“购于XX于X年X月X日。”看了几本,心想,这丫头是不是到哪里都不忘逛书店。有北京,长春,武汉,大连,南京,大多还是在洛城。他翻开一本被包的很仔细的书,是郭敬明的《梦里花落知多少》。大概是被翻看的太多次的原因,看起来很旧,里面还用笔画出来一些句子,夹着很多小纸条,写着注解。
“因为我知道路的尽头总有笑容灿烂的顾小北在等我,这让我勇敢。”一旁的纸条上写着,“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一个人在路的尽头,也等着我,给我勇敢的力量,这个人在哪里?会等我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