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院之后,我爸想,应该给我创造好一点的环境,就跟我二舅跑去深圳做生意。没想到运气很好,第一笔就赚了两万块钱。我爸开心坏了,揣着钱在火车上站了一夜回来,把债还了,又觉得住在铁路边不安全,就把老房子卖了,在市里买了50平米的房子。我觉得我爸挺有经商头脑的,要是一直做下去,说不定我现在就是富二代了呢。”
“没关系,你还有机会当富二代他妈。”苏宸听出来语气里的气馁,赶紧安慰。
“哎,除了嫁豪门,我也没什么机会了。再说,豪门也看不上我这样的。”
“呵,挺有自知之明的啊。”
“后来就越来越好,我妈工作转了正,天天在医院忙,我爸也在单位应酬,我就被扔给我姥姥。晚上睡着了什么时候被抱回家的,都不知道。俩人见面的时间很少,见了就吵架,都觉得对方不好。”景小蒾叹了口气。
“吵架,口不择言,什么难听话都讲。后来就开始打架,摔东西,碗,盘子,相框,茶几都被砸了好几次。再后来,我爸就很少回家,一个礼拜能见到一次就不错了,过春节基本上就是我跟我妈。我们这里有习俗,大年初一要回奶奶家,初二回姥姥家。我奶奶也不喜欢我们,每年初一我妈都跟我在家。要是遇上她心情好,就带着我出门逛逛,回来给我包饺子吃。要是心情不好,就给我爸打电话骂一顿,把家里东西摔一摔。那就比较惨了,只能自己煮方便面吃。”
温暖从身边的怀里不断传到自己身上,闭上眼睛想想那些年的生活,觉得噩梦一般不真实。
“可是,我总觉得,我爸妈再怎么吵,他们都不会分开。我爸每次回家还是会给我买很多吃的,给我好多零花钱,给我妈买衣服。暑假的时候,也会一家三口一起出去旅游。我想,他们大概都是太在乎彼此,然后不知道怎么去表达,怎么去找到一种正确的相处方式。”
“嗯,婚姻都有磨合期。”
“等我上了初中,就开始不吵了,大概是吵不动了。我妈开始担心我的学习,俩人空前团结。5点起来去上早自习,晚上9点下晚自习,初三加高中整整四年,我爸接送了四年。我妈早上跟着起来给我热牛奶,煮汤圆,晚上给我准备好夜宵,陪着我做模拟题。”
“看不出来,还是个刻苦的孩子啊。”
“那是。”景小蒾想了想,又说,“有时候,我特别不相信爱情,你说,两个陌生人,遇到一起,彼此看对眼,觉得能聊的上几句话,然后就被关在一个屋子里,锅碗瓢勺的过一辈子,多不靠谱啊。可是,有时候,看着我爸妈,几十年,也就这么过来了,过的还挺好。前年我爸生病住院,我妈端吃端喝在病房守了一个月,晚上连睡觉都不踏实,隔会儿就叫我。我觉得,他们俩这样,特别好。”
“景小蒾。”
“嗯?”
“我们以后不吵架。”
“嗯。”
“如果你讨厌我,你就不理我,你不跟我说话,我就知道我错了。”
“你觉悟有这么高么?”
“但是你不能离开我,不能让我看不见你。”
“嗯。”
“我们什么都不隐瞒,什么话都讲出来,不准藏在心里。”
“嗯。”
“我不会不要你,我这辈子只要你。你也不许不要我。”
“苏宸,一辈子很长。”
“不长。也就是三五个爸爸妈妈这样的二十年,很快。”
“睡吧。”
景小蒾翻了个身,后背贴着他的胸膛,整个人被抱进怀里。后来,他们也曾这样相拥入眠,可是,再也不讲这样的悄悄话,再也不说,一辈子。是谁先放开了手,是谁不要了谁,也都记不大清楚了。
多想找个没有人的小镇,跟你岁月静好还没睁开眼就听见门外郑雅萍跟景修为在客厅讲话,景小蒾迅速清醒起来,猛然起身看到身边空空的没有人,稍微踏实了点,收拾完定了定神开门。
“哎哟,再不起来就要进去叫你了,睡到几点了也不看看。”郑雅萍回头看了她一眼,继续跟景修为不知道在鼓捣什么东西。
“苏宸呢?”
“出门了。”
“出门?去哪儿了?人生地不熟的。”景小蒾迷迷糊糊的往沙发上靠。
“这孩子,昨晚在书房肯定没睡好,一大早就起来了,你爸起来的时候他就在书房坐着看书呢。”
“啊?起这么早?”景小蒾心里喘口气,这人果然起这么早啊。
“看我要出门买早餐,就说他要去,顺便四周逛逛,我看他呆在家里也没无聊,就让他去了。”
“哎哟,您真行,放假在家连饭都不做了。你也不怕人丢了,人家父母找你要人。”景小蒾嘟囔着往卫生间去。
洗完脸换了件衣服,看了看表,抓着钥匙手机准备出门,一开门,就看见苏宸端着小锅拎着油条在门口站着。
“你还真找到地儿了?”景小蒾从他手里接过来,笑着问。心里却在嘀咕,这样的事情大概也是大少爷他第一次做吧,难得做的这么手到擒来。
“嗯,就这么大地儿,楼后就是早市,阿姨给我指的很清楚啊。”
吃饭的时候,郑雅萍问,“景小蒾,你今儿是不是去看你姥姥?”
“恩,吃完饭就去。”
“你把客厅我配好的药给带过去,过新年带药过去不吉利。”
“成。”
吃完饭,俩人就往楼下走。在街口拦了辆车,苏宸跟着她坐进去,看了眼计价器,吃惊的问,“师傅,起步价多少?”
“5块。”
“啊?”
“怎么?贵啊。哎,没办法啊,我们也不想涨,可是这油价一个劲儿的涨,我们这儿就这么大地方,去哪儿都是十几分钟的事儿,不涨连油钱都顾不上啊。”
苏宸木然的点了点头,回头看着景小蒾,不知道说什么好。
“傻了吧?”
“亲爱的,你家真好,咱回来住吧。你看,现成的房子,物价又低,生活质量还这么高。”
“得了吧你,房子也不是给你的。”
“给你给我不都一样嘛。”某人就是比较自来熟。
“哎,苏宸。”景小蒾伸手捧住他脸,左右仔细端详。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越看越帅?”
“不是,是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吃软饭的潜质?”景小蒾放开手,小声说。
“恩?再说一遍。”
“好话只说一遍。”
俩人打打闹闹缩成一团,车子拐了个弯进到胡同里面开到一个路口就停了下来,司机用方言说,“姑娘啊,这个里面太窄了,车进去不好出啊。”
景小蒾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利索的掏出钱包,“师傅,停这儿就成,谢谢您啦。”
拎着东西往胡同里面走,一边是别人家的大门,有的人家门口种着石榴树,枣树什么的。一边是矮矮的墙头,是前面一排房子人家的院子后墙,爬满了干枯的老藤。在一家门口站住,景小蒾敲了敲门,听到有人答应着往外出。推开门,是个50多岁的妇女,看见景小蒾,接过手里的东西问候着,“小蒾来了,吃过饭了吗?”
跟你在一起的一切都是美好“舅妈好,吃过了,姥姥起来了么?”拉着他进了院子。四四方方的一个院子,一棵合欢树几乎遮住了一半天空,树下放着一张石桌子,四周零零散散的放着花盆,一旁搭了一个葡萄架,一直延伸到厨房。另一边是简单的两层小楼。
“起来了,昨儿你妈打电话说你回来,就开始问你什么时候来,一大早就起来了。刚吃完饭,你姐在屋里给收拾呢。”大舅妈一边说话,一边回头打量着苏宸。
“舅妈,这是我朋友,苏宸,跟我回来一起过年。”
“哦,快快,小伙子,进屋吧。”
进了屋子,很传统的装饰,正对门放着一套红木的桌椅,墙上挂着字画。一旁是沙发,对着电视墙。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坐在沙发上,看见景小蒾进屋,举着右手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什么。
“姥儿,我回来了,想我没?”景小蒾走过去,弯腰一把搂住老人的脖子,把脸贴上去,亲昵的问。
“霍,霍来了。”老人任她搂住,看到她身后站着一个人,抬头盯着。
景小蒾站起身,拉着苏宸到姥姥身边坐下,自己蹲下来,爬在老人腿上说,“姥姥,这是苏宸,是我朋友,今年在咱们家过年,你欢迎不欢迎?”说的很慢,哄小孩子一般。
“霍更。”
“苏宸,姥姥说欢迎你。”景小蒾抬头笑着跟苏宸翻译。
“是吗?那谢谢姥姥。”苏宸有点拘谨,不知道怎么跟老人相处。
“今儿六点多就起来了,要我给你酪油饼,我说昨儿打电话说了不来吃早饭,还跟我急了,说我不舍得让你吃,一早上不理我。”大舅妈端着盘子进屋,笑着跟景小蒾说。回头看着老太太,故意大声说,“看看,一盘子油饼,都是给你外孙女留着呢,开心了吧?”
老太太抬头看她一眼,转过头,拉着景小蒾的手,说,“吃,吃。”
从盘子里拿了个油饼,撕了一小块放到嘴里,笑着说,“嗯,好吃,姥,你也吃点。”说完就喂到老人嘴里。
“小伙子,你也尝尝,自己家做的。”大舅妈拿了一块就往苏宸手里塞。
“哎,舅妈,我来。”苏宸从舅妈手里接过来,看着苏宸,有点为难。放回去,舅妈一片好意,显得不懂事。递给他,她晓得苏宸甚少吃油腻的东西,又有点洁癖,吃的东西从来不用手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