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不给我吃啊?自己私藏。”苏宸笑着从她手里接过油饼,学着她的样子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进嘴里。“很好吃,谢谢舅妈。”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在某人脸上,看的景小蒾很想咬他两口。
趁着舅妈去给洗水果空挡,景小蒾把油饼从他手里又接过来,“我包里有湿巾,你擦擦手,不想吃就不要勉强。”
“我没有勉强,景小蒾,别把我当什么奇怪的人好吗?我觉得这样很好。”说过用油乎乎的手指擦了擦她嘴角的油,笑着看她撅着嘴的傻样子。
老太太看着俩人对视的笑脸,很大声的嘟囔着说,“吃饼,我吃饼。”景小蒾赶紧回身说,“好好,我给你拿。
小时候许下的承诺,长大后才懂有多孩子气说了一会子话,就到了中午,舅妈说,“小蒾,中午想吃什么?”景小蒾歪歪头,跟苏宸说,“吃面成么?大舅妈的手擀面做的特别好。”苏宸点点头。大舅妈就乐呵呵的起身去厨房忙活了。
一直不吭声的老太太张开嘴,让景小蒾把剥好的糖放进嘴里,吧砸吧砸舔了舔嘴,小声说,“不让黑糖。”
“大舅妈不让你吃糖是为了你好。”好脾气的哄着,苏宸难得见她有这么好的耐性。
老太太又絮絮叨叨说了好多,大概都是在讲怎么受委屈,怎么被“虐待”,景小蒾都耐心的一一解释,拍着她手慢慢的讲话。讲了一会老太太可能是累了,在沙发上靠着就睡着了。进屋拿了一个毛毯出来,细心的四处都掖好,在她身边挨着坐下来。
“姥姥一辈子都爱干净,爱面子,没成想老了反倒得了这样的病。”景小蒾叹了口气,像是跟苏宸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没法治了么?”
“心肌梗塞导致的偏瘫,医生说,现在这样已经恢复的很好了。开始是全身瘫痪,现在右手和左腿还能动一动。”无意识的拉着姥姥的手摩’挲,上面的青筋突起,褐色的皮肤上布满了周围和老年斑,手指肚有些开裂,多年磨成的茧子和肉刺扎在手掌,密密麻麻的微微疼,却觉得踏实。
“好强了一辈子,忙碌了一辈子,突然这样子,心里不平衡了很久。刚开始发脾气,摔东西,不吃饭,一群人都围着不敢离开。叫谁要是不在身边,就说是嫌弃她。”
“这几年,好多了,家里只有大舅妈没有工作,就住过来照顾。请了好多个护工,都有些不尽心,不耐烦。大舅妈这人挺好的,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毕竟三四年天天在身边守着,有时候也会发发牢骚。”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能这样,已经很好了。”苏宸不知道怎么安慰。
“恩,是啊。”景小蒾像是也想通了一般,回头看着他说,“我小时候就说,以后长大一定要对我姥好,可是,真的等到姥姥病了,需要我,我却不在身边,每年回来也就这么几天,跟她说说话就走了。承诺这东西啊,还真不能信。”
苏宸还想说什么,就见一个人进来,看见景小蒾,嗓门很大的嚷嚷着,“哎哟,小乖乖,你可是知道回来了。”景小蒾刚起身就被来人抱进怀里,拍着后背说,“可是回来了。”
“大舅,姥姥睡觉呢。”景小蒾站稳了,挽着大舅的胳膊在沙发上坐下来,又想了想,指着苏宸说,“这是我朋友,苏宸。”
“啊,小伙子好啊。”回头瞪着景小蒾,诡异的一笑,“乖乖,你谈了朋友也不告诉大舅。”
“大舅,不是,你别瞎说。”景小蒾被他笑得心里发毛,一脸通红的狡辩。
老太太早被吵醒了,迷糊糊的睁着眼,也不说话。大舅凑到老太太脸前头,“你天天惦记你家小蒾,可算回来看你了,你还睡觉,大上午的你就睡觉。别睡了,一会吃饭了。”说完两只手搓了搓,在老太太脸上一抹,“醒了醒了,别睡了。”
苏宸看的有趣,忍不出笑出声,被景小蒾一巴掌打过来,她早就见怪不怪自己大舅疯颠颠的可爱性子,乐呵呵的看着母子俩瞪眼。
家长里短的幸福其实很奢侈3。20纯手工的擀面条,白生生的冒着热气,配上新鲜的小青菜,盛在青瓷大碗里,水晶碗里放着蒜泥,醋和芝麻盐调的汁,一边的大盘子里放着炒好的茄子丁和番茄鸡蛋。
景小蒾浇了一勺蒜汁,又拨了些炒菜,拌匀了递给他,“尝一尝,要是淡了就自己再加点菜。”
面嚼起来劲道,蒜汁爽口带着芝麻的香气,小青菜入口清爽,苏宸点点头,说,“恩,好吃。”
景小蒾这才又调了一碗,放到老人轮椅上自带的小桌子上,说,“姥,吃饭了。”把筷子递到手边。
谁知道老太太不接筷子,瞪着她。
“还要喂啊?”景小蒾故作不乐意的端起碗,“你是要饿死我。”
“你黑。”老太太听她这么说,接过筷子,慌忙的挑着碗里的面往嘴里送。
“慢点,逗你呢姥,来,我喂你。”把筷子又接过来,细心的喂到嘴边,等到一口咽下去再继续下一口,手里攒着纸巾,时不时的擦擦嘴角。
“哎,怪不得你姥天天盼着你,一年就等你喂这几顿饭呢。”大舅一边大口吃着面条,一面笑着说。抬头看了看苏宸,说“小伙子,喝不喝酒,我去开瓶酒。”
苏宸摆着手说,“不用不用。”说话间大舅已经从电视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瓶酒,给他满满倒上了。“我这里没啥好酒,这是我们这里特产,尝尝。”
景小蒾回头笑着说,“当年曹操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就是这个杜康,难得大舅这么大方,你要不要尝尝看?”
苏宸推辞不过,只得接过来,跟大舅聊着家常,时不时碰上一杯。回头看着景小蒾,坐在老人身边,还是耐心的一口一口喂着饭,不晓得两个人在说什么悄悄话,吃两口,头靠在老太太肩膀笑成一团。
等大家都吃完饭,景小蒾哄着老太太吃了药,在床上睡着,才出来跟苏宸说,“你也睡会吧,喝点酒别一会头疼。”
“嗯。”52°的酒,口感不错,后劲也大。
景小蒾包了一床薄被出来,坐在沙发上说,“舅舅睡觉去了,我姐跟姐夫带着孩子去街上了,你就在沙发上睡会吧。这边的木板床我怕你睡不惯。”
苏宸笑着点点头,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景小蒾刚走近,就拉着她坐下来,整个人一歪,靠在她怀里,又往下蹭了蹭,枕着她的腿,手抱着她腰,头贴近她小腹,舒服的叹了口气。
“无赖。”也没有拉他,把被子盖在他身上,低头看着他高挺的鼻梁,长长的睫毛,带着英气的眉毛,还有性’感的薄唇,手指轻轻的沿着鼻子划来划去。划到唇边的时候,不防被他张口含住,顿时红了脸。
听见舅妈的脚步声,苏宸放开她手指,握着她手伸进被子里,贴在胸口,也不再乱动。
舅妈在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轻声问,“睡着了?怎么不去床上躺着。”
景小蒾笑着点点头,“没事儿,就眯一会,他睡不惯木板床。”
“上楼去你姐他们屋里睡啊。你也能睡会,这么坐着。我给你拿点吃的。”
“没事儿,我不累。舅妈,你别忙了,坐下歇会吧。”
糊涂的人最快乐“小蒾啊,这孩子看着不错,你爸妈什么意见啊。”
“嗨,八字儿还没一撇呢,就是关系不错的朋友。”景小蒾想解释,可是看了看躺在怀里的苏宸,觉得这样的解释太假,“先处着看吧,我们反正也不着急。”
“还不着急啊。你过了年也25了吧?你看你姐,比你大一岁,小妞妞都快会走了。”
“呵呵,我这不才回国嘛,什么都还不稳定。”
“能定就赶紧定了吧,老太太心里老惦记着呢。一群孩子,就你跟她的时间最长,就你现在离的最远,看电视上人家结婚,就问,冰冰啥时候穿这个。”说完,自己也觉得老太太太逗,笑了起来。
“舅妈,这几年辛苦你了,我妈他们工作都忙,姥姥都是你照顾着。”景小蒾看着年过半百的舅妈,头上也有不少白头发。
“咳,这孩子,怎么这么说呢。他们都有工作,我这在家不也是闲着么?就是老太太对我意见太大。”
景小蒾知道,早些年分家,大舅妈跟姥姥是有些矛盾,只是心里有点别扭,明面上也没有提过。老太太家里是世代是名门望族,虽然到了少年时候,已经败落,但是根深蒂固的很多思念还是改变不了。吃饭,说话,做事儿都有一套讲究,当初家里成分不好,大舅妈是贫农,姥姥虽然不同意,也不敢多说什么。婆媳之间,哪里能那么融洽,这样子,已经是极不容易的了。
“姥姥这人,就是脾气大了些,心里其实对谁都很好,谁都惦记着。”苏宸在她怀里翻了个身,景小蒾空着的手轻轻拍着他背,等他睡踏实了,接着说,“你在她跟前,她烦你,可是还得惦记着你。等你不在跟前了,她就开始想着你的好,整天念叨着。”
“可不是嘛。人家说,老来小老来小,小孩子一样,谁还能跟她一傻老太太计较。”想了想,又说,“老太太其实一点都不傻,心里明白着呢。”
景小蒾笑了笑,没有接话。再明白,又能明白到哪里去?再说,素来极好强的一个人,一下子躺在床上,吃喝拉撒全要靠着别人,心里明白不见得是好事儿,还是糊涂点好,糊糊涂涂的还能快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