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果非寻常女子,竟独自一人来此麒麟山。城主让本将军一路护着你,却不想姑娘竟有如此胆色。本将军还以为你会在此地香消玉陨了。”薄唇轻启,一笑倾城。
城主……将军……桃花将军……灼华……
我抽了抽嘴角,看着眼前风华绝代的灼华。这位名动三青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桃花将军。再想起很久以前在茶楼里听到的一段说书,不由轻笑:“凤朝离者,殇城之主也。十五承印,左有朗月,右有清风。后逢桃将。城主望见,阅其容貌,宠爱日甚。出则同衣,入御左右……”
“这话本将军倒是头一回听说,不过听起来似乎很有意思。”灼华凤眸一挑,勾唇一字一句道:“宠爱日甚,出则同衣,入御左右……”
“不过市井之谈,将军莫要在意……”
看着撑着伞的灼华以天人之姿站在我面前,不由问道:“将军如何会在此地?”
灼华凤眸微挑,从袖中拿出一块冰。里面有几株模样奇特的花,我讶然,不正是传说中的霜迟……
只是,将冰放衣袖中,不会融化么?思绪一闪,伸手接过被冰封的霜迟花,放入早已备好的千年寒玉盒内。
“多谢。”我感激地朝他笑了笑。
“不用谢我,城主并不知你此行的目的。只是叫我暗中护着你周全,莫让你归了西便成。”说罢翩然转身,撑着一柄桃花伞,踏风而去……
下山果然容易了许多,回到村子里已是午后。李牧见我安然无恙地回来差异地看了我许久,道:“金兄弟果非常人。”此话甚为耳熟,我轻笑。
卿卿坐在青石板上数蚂蚁,知道我回来了也依旧低着头不理我。我知道,他这次定是真的恼我了。
“卿卿,我回来了。”
依旧不肯抬头,不吱一声。
我放下手中的物什,丛后面抱住他,柔声道:“卿卿,对不起,让你难过了……”轻轻叹了一声,“麒麟山危险重重,我如何能保护你……卿卿,莫要恼我可好?”
“谁要你保护了!你个骗子,我讨厌你……”卿卿试图睁开我的手,却被我抱的越紧,泪低落在我手腕上。异常滚烫。
“骗子……骗子……”声音一顿一顿的哽噎。我叹了口气,一手抱着他一手抚着他的背,任他发泄。
等卿卿终于安静下来,手臂麻的厉害却也不敢动。
“骗子,我要回明月城。”
“好,明日,我们便回去。”
说完,卿卿便靠在我怀里睡了过去。
第二日,告别了李牧和她母亲,带着卿卿坐上马车。
临行前,我将一枚雪莲果给了李牧。那本是偶然得到的,来白泽国时便带在了身上。本以为用的上,如今给了他也算是成人之美。若他同我一起去三青国,他母亲身边也定无人照顾。而我,也不喜外人随身。
回去的时候经过绿意澜栅,并没有见着灼华。放下帘子,让车夫接着赶路。
卿卿在我上麒麟山后两日便不曾合过眼,这是李牧告诉我的。
这回他定是累极了,倚在我身上睡的正香。看着他天真无邪的睡颜,很难想像这种魔星折腾人的时候会是何种模样。想到这儿,我扬唇一笑。
日子过的极快,卿卿虽对我不理不踩,却也很安静。
三青国,不同于其它四国春有百花夏有荷,秋有菊花冬有梅。而是终年不见一朵花,所有草木无花便结果。可谓是一大奇观。只是几百年过去了,这奇观也不奇了,倒成了祈凰大陆的一大特色。
明月城,青梅酒庄。
我靠着软垫假寐,睁开眼便见卿卿利索地跳下马车。对着守门的护卫展刖展钰大声道:“小月小玉,小爷我回来了!想小爷没有?”
对卿卿此种行为早已习惯的两兄弟目不斜视,面无表情,百毒不侵。倒是我,看着这一幕微微一笑。卿卿……
习惯了他的各种无赖跳脱的行为,面对他突然的安静,我倒是颇为不习惯的。
因为,那是他真正伤了心,真正难过了,才会这般安静沉默。每当这样,我心底亦不好受。
“恭迎少主回庄。”两兄弟躬身对卿卿面无表情道。抬头见了我,但是客气了不少,“属下见过庄主!”
“都起来吧。”我笑着扶起他们。转身发现卿卿早已不再原地。还在恼我?我无奈苦笑。
回到离心苑,换了身衣服。果然还是雪色好看,那么纯净无暇。
“主子,您回来了。”绿袖从外面进来,手中端着一只碗放桌上。
我笑了笑,只手撑着下巴问道:“卿卿可是去找你了?”
绿袖呵呵一笑,道:“主子果然英明,小主子经这几日颠簸定是累着了。刚伺候着沐浴完,这会儿怕是睡下了。小主子不像以往那般玩笑,似乎心情不大好。小主子莫不是与主子您……”
“是我惹他生气了。”我无奈垂下眉眼,叹道:“不曾想这般便惹他生气了,我也是顾虑到他的安危……”
“主子也在为青梅酒庄顾虑。”绿袖接道:“小主子虽年幼,可也聪慧的紧。只怕早知道主子当年收养的目的。酒庄确实需要继承人,可主子未满双十年华,主子也是要嫁人的……”
“我何时说过要嫁人?”我冷冷打断她。“今后莫要在我面前提这事儿,你下去吧。”
“主子将这药喝了吧,绿袖先行告退。”说罢将那只碗放我面前,躬身退下,关上了门。
当门合上的瞬间,我痛苦地抱着头。本以为不去想过往的一切,便可以慢慢淡忘。却不想,有些东西却是随着时间愈久便愈根深蒂固地扎在心上。
卿卿,我本非良善之辈,伤了你也无可厚非。莫要怪我。
压下心底那股冲动,将碗中的药一口饮尽,口中的苦涩亦不及心底半分,我笑。
是谁说的,生不如死尚有活命的机会。而痛不欲生,便是连半丝活命的机会都不想要有。而当年,我又是如何活下来的呢?若不曾遇见他,今日的我又会在哪个角落如蝼蚁般活着呢?我默默地笑了,脸上的湿意渐渐模糊。
“主子,城主派了位姑娘给主子送东西来了,主子要见吗?”门外的,是展刖的声音。
“请客人去前厅吧,我一会儿便过去。”淡淡道,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是。”脚步声远去,我换了件衣衫便打开房门。外面正是一片绿意欣荣,我弯起嘴角笑了笑,便往前厅的方向走去。
穿过回廊,便见绿袖站在门外。见着我笑,清丽的眸子有了些许讶然。
“主子,你来了。”
我笑:“不去招待客人杵在这儿做什么?”
“是……”
随绿袖走进前厅,展刖站在门外,见了我道:“主子,姑娘等了有一会儿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说罢走了进去,抬眸便见一名灰袍女子坐着悠闲地喝茶。见了我,起身笑了笑,拂身道:“墨翌见过庄主。”
我走过去双手将她扶起,笑道:“墨翌姑娘不必多礼。”
墨翌素净地脸上浮起一丝淡淡地笑意,坐下身,道:“城主让我将此物交与您,说您看过后自会明白。”
说罢从袖中取出,递给我。我起身接过,笑道:“多谢墨翌姑娘。”
“无须谢我,我不过是奉城主之命前来送东西的。城主这些日子身子不大好,所以甚少理外界之事。”抿了口茶又道:“庄主可曾见过桃花将军?”
桃花将军,灼华?想起那个墨发红衣,嘴角总是挂着一丝凉薄笑意的貌美男子。我委实觉得那不像个人类,倒像妖孽。
“见过,在雪山上。”我啜了口梅子酒,答道。
却见墨翌叹了口气,道:“桃花将军这次回来受了伤,城主嘴上不曾说,心里却是极为担忧的……”
“雪山上他不曾受伤,只是第二日本欲去与他道别,却没有见着他。”我淡淡道。
“墨翌只是想知道将军是在什么时候受的伤。”墨翌微微笑了笑,又道:“城主护短的紧,便让我查下究竟是何人敢伤了将军。”不知为何,明明温婉娴静的女子,我却分明看到了她身上凌厉的气势。
我点头微笑,道:“墨翌姑娘是个妙人儿,只是我倒不曾听说城主有这么个贴身侍女。”
墨翌浅浅一笑,目光柔和,说:“墨翌并非城主身边的侍女。城主不喜有人随身伺候,身边也就朗月清风两侍卫随着。而墨翌……”顿了顿,弯起嘴角笑道:“墨翌乃城主未过门的妻子。”
未过门的妻子……
我愣了愣神,久久才反应过来。笑着道:“城主好福气。”
“天色不早了,墨翌该回去了,庄主不必相送。”说罢起身离去,如此女子若是成为他的妻子,也是很好的吧,我想。
“绿袖,送墨翌姑娘离开。”我轻声道。
直到人已远去,我才起身,脚不着地的回到自己的离心苑。关上门,躺在软榻上,那一刻,全身的力气似乎在一瞬间被抽光。脑海中,全是那温和的微笑……
我压下心底的异样,闭上眼。半睡半醒间,有人在我跟前晃,还给我盖了一件衣物,身影很小……
卿卿……
我安心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色已晚,绿袖从外面进来。见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才恍然发觉自己竟一日未曾进食了。
“奴婢可是扰到主子了?”绿袖放下食盒,回身问道。
我摇摇头,示意绿袖过来扶我起来。才慢慢说道:“是我自己醒来的。绿袖,现在是什么时辰?”
绿袖拿过一边的湿毛巾递给我,道:“现在已过戌时。”
我伸手接过洗了脸,想起那个模糊的身影,不由问道:“卿卿可来过我房里?”
“奴婢不知。”绿袖道:“主子可要过去看看小主子?”
“也好。”我笑了笑,道:“卿卿可曾用过晚膳?”
“小主子在书房看书,大约是不曾的。”绿袖拿过一件外衣给我穿上,笑道:“主子还是适合穿紫色的衣裳。”
“太过亮眼。”
“小主子却是喜欢的。”绿袖掩唇笑道:“主子莫挑了,乘小主子这会儿还在书房,快些过去吧。”
我只好随她去了,绿袖唤了门外守夜的丫环拿着食盒。自己拿了盏灯笼走在前面为我引路。
屋外月明星稀,虫鸣四起。看着远处忽明忽暗的灯火,让我我有了一瞬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