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那魔靥很厉害吗?如果将他灭了,青城所有的人是不是都可以离开了?”我抱着猫儿蹲在树下喃喃自语:“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那个孩子会随着魔靥一起消失。”很温淡的声音,我一惊,抱着猫儿转过身。
白色的衣衫半敞,蓝色的衣带随风左右翩跹,精致的面容看起来十分温柔,十分入眼。
猫儿胖胖的短腿儿一动不动趴在我臂弯上,碧绿色的眼睛盯着他,带了莫名的敌意……我来不及惊讶,梦离便已走到我跟前,抬手点了点猫儿粉粉的鼻子,对我笑了笑:“很有意思的猫……”
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紧了紧怀里的猫儿,抖了抖,笑着说:“就是比一般的猫胖了些,不过也喜气,看着喜欢便带在身边了。”
不知是有意无意,猫儿的爪子轻轻拍在我的手背上,确实有意思……我低头想。
“阿银,这梦中城是凤卿与那魔靥所立下的契约之城,想要救他,就按凤朝离说的那样做吧。”梦离笑的有些扑朔迷离,如果我没听错的话,那声叹息就是从他口中出来的。
我仔细思索他的话,如果卿卿记忆尚存,不用说,他是十分喜欢我的,如姐如母的存在,出这城门有何难?
可如今……
“可如今他的记忆……”我张口顿住,哪里还有梦离的影子?
“你是谁?”软哝的声音不复从前的依恋,甚至还有些淡漠。
我吸了口气,郁结堵在心口,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压的我生疼,面上却重新堆起笑,眉眼弯起,说:“听闻花雨村有座十分灵验的神庙,我前来拜拜,不想打扰你了。”
“我只是刚好醒来,这里很久没有人来过了,他们都说我是妖孽。”卿卿用手托起一朵淡紫色的槐花,淡淡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戳破我的谎言。
“呵呵……”我讪讪地笑,就算不记得从前,这敏锐的性子倒比之前更甚了。
揉了揉猫儿胖乎乎的肚子,我说:“我叫金银。”
那天真无邪的脸上带了少许鄙夷,完全破坏了那完美的质感。
“人如其名,俗不可耐。”
一口老血憋在胸口,从未觉得自己的名字能给我这样无法忽视的带感。
低头打量自己今日的着装,白色的鞋子绣着银线水纹花印,低调不失贵气。白色底袍,罩着青色外衫,衣襟领口一如既往地铺满了银线绣成的紫藤花花纹,低调的奢华。
忍着抽搐的嘴角,蹲下身与他平视,眯着眼,微微笑:“你呢?你叫什么?”
“这肥猫很喜欢你。”卿卿一脸认真的盯着猫儿,忽然伸出手揉了揉猫儿的梅花肉垫,只是一瞬,猫儿的毛炸了起来,梅花肉垫上一根根锋利的爪子格外闪着夺目的锋芒。
反应敏捷的卿卿缩回手,皱着眉,道:“不知好歹的肥猫。”
“喵!”猫儿叫的低沉,似乎是真怒了,欲挣开我的手,却被我搂的更紧。
现在的卿卿可危险的紧,一句话便给他惦记在心,我一直都知道,他最恨欺骗和谎言。不巧,我撞他箭头上了,正打算如何挽回,却见他已背过身。
“已经很晚了,你快回去吧。”小小的身影很是寂寞,眼中无悲无喜,晃若初见。
我心一紧,站起身,轻轻抚着猫儿的背,淡淡道:“我在这里陪你。”说罢就地躺下。
今夜月光格外皎洁,地上的槐花虚空而起,一圈一圈绕在卿卿周围,飞舞缭绕,迷乱了我的眼。
若非亲眼所见,我一定不会相信,那地上明明快腐烂的花竟瞬间完好如初地在卿卿周身舞起。
很美……美的好遥远……
我低头垂目看着猫儿,该怎么办才好……
槐花陆陆续续重新开在树上,卿卿似是累极,迷蒙地望了我一眼,便稳稳朝槐树的方向倒下。
“卿卿!”我心一提,点地而起伸手将卿卿抱在怀里,皱眉,“你做了什么?”
“让它开的更好看而已。”卿卿虚弱地抬手,看着上方开的并不真实的槐花,问:“女人,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看着他和平日无异的睡颜,“因为,你是我家的孩子。”我幽幽说道,轻轻将睡熟的卿卿抱起。猫儿跳上我的肩膀,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怀里的孩子,碧瞳微闪,神色未名。
伸脚一踹,踢开神庙的门,里面的灯忽然亮起,我惊鄂愣在原地……
“我们又见面了,姑娘。”黑袍男人一手挑灯,一脸兴味地看着我,全然不复白日里那副书生酸气模样,举手投足间十分优雅,十分诡异,带着不可拒绝的命令语气:“你怀里的孩子就交给小生吧,他本不属于你,也不属于现世。”
我手一紧,戒备地看着他,冷道:“与你何干?”
“姑娘变得可真快。”男人长发未挽,黑紫色的眼睛微微挑起,坐在座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阴风阵阵,寒气从脚底窜入全身。“姑娘身上某样东西小生也看上了,不如,与小生做个交易?小生会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像是被人扼住了呼吸,额上冷汗冒出,我咬牙:“解开你与卿卿的契约。”
“呵呵……似是听到世间最好笑的话,男人完美无瑕的指抚上红得诱人的唇,打量着我,阴冷的视线带着不屑,“凭你一介凡躯肉体也配与我谈条件么?”
“配不配,谈了才知道。”哪怕知道自己实力不如眼前的魔魅,若是为了自己所珍视的人儿,那便变得不重要了。“不计一切代价,我也会带他回现世!”
话音落,死一般的寂静。
忽然,男人诡异地笑了,“你怀里的孩子可不愿意随你走呢。”
我低头,看着卿卿,却见他已转醒。
“女人,放我下来。”淡漠的口吻让我愣是没反应过来,直到他狠狠将我推开,说:“我不喜外人离我太近。”
我死死皱着眉,恍惚笑了笑,“对不住……”
几近落荒而逃,出门时不曾注意门槛,崴了一下,那是我走的最为狼狈的一次。
多年后想起,依然也会不自觉笑出声,怅惘叹息。
“在笑什么?”男人放下手里的账簿抬头看着我。
我“啊……”了一声,将茶搁桌上,“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事儿了。”
当然,这是后话。
回到客栈,已过了子时。
门外两只迎客灯随风摇曳,闪烁着幽幽的冷光,大门早已关上。我从窗而入,迎面吹来一阵冷风,脑中清醒了几分。
站在过廊,趴在栏杆上,心还在隐隐作痛。卿卿为什么……
如果,如果我能早些发现卿卿的反常,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般模样。哪怕是初相见,也绝不会是这样冷漠,难道是哪里错了吗?
慢慢俯下身,背靠在栏上,环抱着自己。也许,连我自己也不曾发现,这样的姿势是多久没做了……只有在无助,彷徨,孤独,寒冷的时候才会这样抱着自己,让自己心安些。
“喵!”猫儿坐在我身前,碧绿的眼睛望着我,我睁开眼,看到了无力的自己一副可怜模样,在那碧色的瞳孔隐现。
“猫儿……”我皱眉,深吸口气,站起身幽幽望着那个方向,敛去眼中的悲伤,说:“我绝不会忘记自己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喵”猫儿忽然站起,咬了咬我的裙摆,一条胭红色的发带静静躺在猫儿身下,我一怔,捡起。
宋明溪!
忽然想起白日里宋明溪起了一身疹子,我竟将这事儿给忘了。
来到宋明溪房前,抬手扣门,半天没人应。
“我进来了。”推门而入,只见榻上的人儿裹成了蚕蛹,没有动静。
没由来的一阵慌乱,“该死!”
扯开被子,却见那人双目紧闭,面色潮红,目之所及,全是疹子。
“喂,宋明溪,醒醒!”喊了半天不见回应,抱着宋明溪冲出房间,一脚踹开风月的房门。
“风月姑娘,打扰了。”我淡淡的说,将宋明溪放在软榻上。走过去撩起那幔纱,“实在对不住。”
“你求人的方式真特别。”风月起身点灯,披上外衫,打了个哈欠才将视线落在我身上。“关心则乱,这种程度你又怎会无解?”
我躺在椅子上,闭上眼,“拜托了……”
“真是……”风月轻嗤,手上动作却不慢,从一边的柜子上搜罗出各种瓶瓶罐罐。
天快亮了,我幽幽转醒。恍然发觉自己竟这样睡着了。
“醒了?醒了就把他搬回去。”风月不冷不热的抛给我一块湿手帕。
擦了把脸,我问:“他没事了?”
“等热退下,按这方子给他抓些药。”说完打开房门,环抱双臂,一副请君出去的模样。
饶是脸皮再厚,我也有些过意不去,半夜抱着一个男人闯进人家闺房,还理所当然地霸占人家的地盘。
“昨夜多谢了。”我将方子收好,抱起宋明溪微微笑着道谢。
风月充耳不闻,关上门,淡淡的声音从门的另一边传来。
“银两我给你记着,届时一起结算。”
我脚下一顿,看着睡的十分安稳的宋明溪,一阵肉疼。
猫儿也十分懂事地跳下我的肩膀,跟在我身后优雅地梳理自己身上的毛。
抱着一个大男人手臂也渐渐觉得吃力起来,好不容易将他搬到榻上,抹了把汗,给他盖好被子,坐下喘气。
“宋明溪……”昨晚明知道他身子不适,还是顾此失彼。
还有临走前那一句早点回来。
我也给忘脑后了。
榻上,宋明溪面色绯红,紧闭双眼,薄唇不似以往勾起轻佻的弧度,微弱的鼾声,睡的很沉。
天雾渐渐散去,阳光穿过窗间的细缝洒在地上,我起身走至窗前,推开窗,一阵食物的香味飘来,看着榻上的身影。
想着他一夜未进食,便去厨房抓了只鸡熬了一锅汤。
走出厨房恍然发觉,身上的衣裳早已辩不出原本的颜色,竟还散着一股怪味。
“还以为是着火了,原来是你做的好事。”迎面,风月摇着一把美人扇,皱眉看着我一身邋遢。
我笑:“厨房完好无损。”
“汤是你熬得?”风月掩鼻问我。
我也只当她看不惯我这副邋遢模样,回道:“嗯,厨娘出去买菜了,我便自己动手。”
“呵呵……”风月忽然笑了起来,“真可怜。”
可怜?我正欲开口,却听到。
“真不明白,就你这种人也劳得主人亲自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