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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5章记忆
书名：青梅引 作者：拈花拂雪 更新时间：2016-12-12 22:03 字数：3474
那一瞬，记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破茧而出。脑中闪过无数碎片，我痛苦地蹲在地上，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不受控制地掉下。那些碎片，如走马观花……
单纯的少女，目的不纯的温和男子，那一幕幕，相依在一起的身影渐渐重合又分开，醉意熏人的女儿红，好看的灯花，那纯白无垢的笑靥，那散着淡淡笑意的眸子，还有一一一海底深林，黑木崖前的拥抱，那个冰冷的眼神。
“不可以！”忽如其来的尖叫声连我自己都愣住了，双手捂住脸，痛苦地呻吟出声，头好似要炸开，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一点一点涌入脑海中，无助地环抱着自己，任人来来往往从周围来来去去，心底在恐惧……
“慕容无水……”嘶哑的声音，喉咙生疼，我低喃出声：“我不想知道过去发生什么了，我要回去，慕容无水，你在哪儿……”
我靠在墙角下，蜷缩着身子，直到耳边的喧闹声渐渐消失，一个脚步声渐渐清晰，清晰地朝我走来一一一
我狼狈地擦去脸上的湿意，淡淡地抬起眼，周围哪里还有梦离梵无的影子？甚至，周围的行人都在一瞬间凭空消失了。我本能地往后退，抿紧唇看着眼前一一一
一拢红衣，玄纹云袖，身下彼岸花铺路，大朵大朵妖艳的红映着那高贵的眉眼，修长的身姿宛如谪仙般高贵，含笑的双眸却没有一丝暖意，冷涔涔的寒意，比之桃花将军有过之而无不及，长长的睫毛轻扫，慵懒的气息似仙非妖。脚踏红莲，缓缓走近，妖娆的花香带着死亡的气息，我戒备地看着他，手中握紧了藏在靴内的匕首。
“梵无公主，有些年不曾见过了吧，您还是那样没变呀。”不过眨眼的瞬间，手中的匕首被眼前的男人把玩在指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华丽的眼角挑起三分，原本冷硬的眉眼添了几分慵懒，连声音也带着诱惑的气息：“方才，公主想起来了吗？”
看着眼前诡异的男人，如此轻易便从我手中夺走匕首，步步生莲，那眼神，分明是看玩物的兴味，那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淡淡掠过那人身下开的如火如荼的曼珠沙华，我皱眉冷冷对上他的眼睛，“你是什么人！”
“呵呵……”男人斜眼看着我，弯起的唇角笑得十分愉快：“我？我是看戏的人哦！”
那漫不经心的语气，眼中冷漠无情的光竟与梦离如出一辙，我咬牙站起身，看着他，然后，绕道而行。这种男人很危险，教人心底发寒。
风中，隐隐约约的香味熏人欲醉，头一阵昏眩，那声音仿佛从天际传来一一一
“想要回到慕容无水的身边吧，公主？”
带着诱惑的话语教我脚下一顿，我回头冷眼看着他，“你想怎么样？”
“取回自己的记忆，相思引的种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开花的。”男人笑着摊开手掌，手心躺着一颗墨绿色的种子，眼角挑起，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你服下了它的花，我拾到了它的种子，如今种子若是一直不开花，你便一直无法回到慕容无水身边。这花的名字虽美，心思却不善，最记恨了。得到的必须与付出的对等，否则容易遭到怨恨哦。”
阴阳怪气！我皱眉看着他手心里的花籽儿，相思引……么？我怎会服下相思引？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眼前诡异的男人，“相思引是什么东西？”
“情花。”男人眯起眼，脚下的曼珠沙华香味更浓了，唇边笑容不减：“三界之内最毒的情花。”
“那为何要我取回过去的记忆？我的记忆又与这相思引何干？”丝毫不予理会，踱步离去，冷冷道：“即便我出不去，慕容无水也会寻我，就不劳你操心了！”
“哦呀，这么相信那个人？”话中带了一丝惊讶，转而瞬间晃到我身前，冷涔涔的眼底深沉无边，半晌才挑起眼角看着我，勾起嘴角：“越来越有意思了，梵无公主不愧是千年之前响誉四海的人物，千年之后，自欺欺人的本事不减反增啊，哈哈哈……看来，果真不枉我花了如此多心思准备余兴节目呀！”
自欺欺人……
心猛地一紧，这个男人！手上一动，一掌拍去，顿时愣在原地。手中什么也没碰到，眼前的男人仿佛是个幻影，明明就站在我触手可碰的地方，却好似在另一个空间……
“被公主发现了。”男人敛去眼中的神色，背过身，与来时一样，步步生莲，花香缭绕，淡淡的声音传来：“慕容无水不会来的，他也来不了。在另一边的世界，不过才刚过子时，若是五更天亮了，你还在此逗留，你的魂魄就只能被它吞噬，附在这枚花籽儿上。将来和他一起，一个生在水中，一个长在岸上，相依相守，这样，似乎也挺好……虽然有点失望……”
“站住！”看着渐渐隐去的红衣男人，“你到底是谁？”
“等这场游戏的结局让我觉得足够赔偿给我付出的代价，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这样，也不枉我违背天帝的意愿擅自让那孤魂野鬼在人世逍遥了，无趣的结束只会让我厌烦，到那时，我会很生气……”
风中，再也闻不到那股味道，行人又在一瞬间回到身边，那男人的出现仿佛是我的错觉，还是，这里的一切也皆是幻觉？
热闹的茶肆，叫卖声在耳边变得恍惚。孩童清脆的笑声，大人的怒骂声，女子温柔的安抚声，身旁一个白发老人背着一把冰糖糖葫芦走过，苍老的声音却十分精神。
“冰糖葫芦嘞……”
我从怀里掏出一两碎银走过去，目光盯着那颜色鲜艳的冰糖葫芦，忽地想起卿卿那垂涎的模样，眼底一暖：“大爷，给我两串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嘞……”
我僵着伸在半空的手，呆呆站在原地，看着那白发老人的身子从我手臂上穿过，鼻子忽地一酸，死死皱着眉，不让眼里的东西掉下。抿着唇，恍惚地看着自己的手，是不是，我根本不存在？又或者，他们并不存在？
这般想着，心底一片悲凉。天亮了，就会被相思引的种子吞噬么？那样，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卿卿？是不是再也不会看到卿卿鄙夷地翻着白眼说‘骗子’？唯恐天下不乱的宋明溪没心没肺的调笑，甚至，阿细还没有醒过来，朝离还在明月城，还有慕容无水啊……
不甘心，好不容易拥有这样的一切，我怎么可以让它消失地无影无踪？人活着面对周遭事物不容易，死了失去不想失去的不甘心，连所谓的逃避也是失去。
以往，我总是能轻易地选择进退，选择丢弃与否，甚至包括身边的人，我都可以轻易舍去。究竟，是什么在不动地变化，是什么在牵绊……
我走走停停，漫无目的地地看着无存在与否的所有一切，虚浮的步子似乎随时都能轻易被撞倒，可是，他们的世界不存在我，我的世界不存在他们，连幻影都不是。
脚下，被什么东西绊湿，我微微蹙了眉，有些惊讶。
“卖海螺！这可是从北海捞上来的嘞！”年轻的小伙光着膀子摆弄着木棚里的海螺，腥咸的海水飘散在空气里。我蹲下身，将手浸在木棚里，凉凉的触感，我可以碰触……
“卖海螺嘞！”
记忆……么？我站起身，是不是，只有和梵无有关的事物，我才会有真实的触感？甚至，包括那场雨？梵无……我金银何曾有过那种天真无邪的笑靥，何曾拥有过那样纯白干净的眼神？同一个灵魂，拥有不同的记忆，不同的经历，如何能混为一谈？单凭一句前世今生便可抵消现在所有的一切么？
虚假的世界，真实的存在。真实的世界，虚假的一切。被感情羁绊着的，是所谓的叫做感动与不舍的东西。
红楼灯下，那暖暖的光摇曳着。才一会儿，街上便已经点起了照明灯。
“婆婆，这是什么？”
清脆干净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我瞬地回头，不由愣了愣，顿时觉得好气又好笑。却见梵无眨着天真无邪的眼睛抓着一块红豆糕放进嘴巴里，然后模糊不清地问摊前的婆婆。
老婆婆爱恋地看着梵无狼吞虎咽的模样，和蔼地说：“别急，婆婆这儿还有。看你这样子，定是饿坏了吧。”说罢将剩下的红豆糕用油纸包好递给梵无，说：“这呀，叫红豆糕。红豆又名相思豆，是好东西呢！”
“婆婆……”梵无看着那油纸包着的糕点，脸上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婆婆，梵无没有像他们那样的银票……”
“呵呵……”卖糕点的婆婆忽然笑了起来，微微轻咳，将油纸包好的糕点放在梵无手心，“就当婆婆请你吃好不好？”
梵无眼里欣喜异常，点点头：“嗯！谢谢婆婆！”
“呵呵……你这孩子……”看着蹦蹦跳跳离去的梵无，老婆婆眼里闪过惆怅之色。“我的月儿若是还在，是不是也和那姑娘一样那么讨喜呢？”
说完又叹了口气：“唉……年纪一老就爱胡思乱想了……”
夜市繁华，我寻着梵无的身影一一一
酒楼前，梵无一副彪悍的模样双手叉腰，怒视门口的门卫。
“姑娘，喝酒是要付银两的，你身上分文没有，要喝就去河边吧。”门卫大哥人倒也不坏，此番境地竟还说的如此委婉。
“本姑娘今日非得在这里喝酒了！”梵无眼睛瞪得溜圆，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决心。
门卫大哥终于抹了把汗，看着眼前没钱还理直气壮要酒喝的女子，无奈别过脸，不再理会她。
“喂！不要不理我，人家就是想喝酒嘛！你放我进去好不好？下回我叫夫君还上酒钱！”梵无垮着脸，开始装可怜。
门卫诧异地看着眼前尚未及笄的少女，还是道：“这里不赊账。”
“发生什么事了？张三。”一个面色颓废的公子在家仆的簇拥下走来，抬头瞥向梵无，那双三角眼闪过一丝惊艳，折扇刷地打开，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走到梵无身前，作揖：“在下黄述郎，见过小姐。”
梵无打量了黄述一眼，口中喃喃道：“黄鼠狼？”
“正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