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我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黄述郎大概是心思尽在梵无脸上,这会儿并未听清梵无话中的疑问。
“噗嗤!”梵无掩唇笑了起来,看着面前作揖的黄鼠狼,轻咳几声,道:“黄公子的名字真特别。”
黄述郎再一作揖:“承蒙小姐夸赞,不知在下可否有幸请姑娘进里面小酌几杯?”
闻言,梵无眼睛一亮,“好呀好呀。”
“嘿嘿……”黄述郎眯起三角眼,那笑容怎么看怎么猥琐,对身后的家仆使了个眼色,那些人皆相视一笑,然后退下。
我犹自靠在门上摇了摇头,这黄鼠狼的名字可真不是白取的。
我靠在酒楼的柱子上,抬眼看了看热闹非凡的大街,并未看到梦离的身影,垂下眼帘,抬步跟了过去。
走在最前方的梵无十分得意地冲掌柜的做了个鬼脸,那站着的掌柜看到她身后的公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然后跑到梵无身前。
“姑娘,方才多有得罪,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小的计较。”掌柜的弯着腰,头上直冒冷汗。
梵无眨眨眼,竖指在掌柜的面前摇了摇,狡黠地笑了:“那掌柜的也拿出一丝半点诚意,怎么样?”
“姑娘您请说……”掌柜的战战兢兢地看着梵无身后的公子,豆大的汗从额上冒出。
梵无见他一副害怕的模样,也不为难他,只道:“我听人说,您这儿的的女儿红最是是这渊城最好的酒,给我上几坛子吧!”
这回,惊讶的不只是掌柜,连梵无身后的黄述郎也看着眼前的梵无,“是,小的这就去拿来,请姑娘到楼上雅间。”
看着狐假虎威的梵无,看着笑得猥琐的公子,我叹了口气。
所谓的雅间置办地十分华丽,金线绣成的壁画百鸟朝凤,价格不菲的紫檀桌椅,还有摆放着的古董,无意不彰显其主人的财富。
“恕在下冒昧,不知姑娘家住何处?”黄述郎只手打开扇子,一副温润君子模样,见梵无心思尽在桌上的糕点上,那双细长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儿。
梵无嘟囔了声,嘴巴里塞满了绿豆糕,含糊道:“凡间的东西就是比宫中的东西好吃。”
黄述郎抓着扇子的手一顿,眼中一转,又重复了一遍:“姑娘性子率真,不知在下是否有幸与姑娘结交?”
“奇怪,酒怎么还不上来?”梵无抬头问黄述郎,眼睛水汪汪的,煞是惹人怜爱。
憋在心口的恼意瞬间灰飞烟灭,黄述郎脸上重新堆起笑:“就快了,姑娘再等等。”
闻言,梵无一笑,将碟子里的糕点尽数吃掉,抹了抹嘴,打了个饱嗝。
我就站在她身旁看着,酒很快被抬上,梵无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然后学着在人类的那套,给黄述郎也满上,一张娇艳的面容因兴奋染上些许嫣红。
“谢过黄公子特梵无解了围,这杯酒,梵无敬你!”说罢一口饮尽,“咳咳咳……好辣!”
黄述郎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酒杯,嘴角一抹笑:“梵无吗?这是上等女儿红,香味纯而烈,却又有股馥郁醇香,好比女儿香。”
不愧是大家公子,就算再草包,这该有的修养一样没落下,执杯的姿势十分优雅。看得梵无眼中一片迷雾,痴痴地笑出声,渐渐往黄述郎身边走去,双手搭在黄述郎的肩上,歪头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放不下我……说好要娶我的,可不能食言哦!”
黄述郎登时傻傻的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梵无,随后裂开嘴笑了,将梵无打横抱起走进内室。
“呵呵呵……”娇憨的笑声,手扯着黄述郎的衣襟,那如墨的长发忽然渐渐蓝影交换,眼眸半眯,酒品竟然如此差劲,眼看就要显出原形。
我猛地握紧拳,偏偏无能为力,手穿过黄述郎的体内,什么也没有碰到。该死……
就在我懊恼之时,碰的一声,门被推开,如果不是那扇门莫名裂成碎片,我都看不出梦离眼中若有似无的怒火。
“你是谁?”黄述郎眯眼,一脸不善地看着眼前容貌不俗唇角带笑的男人,“趁本公子今儿心情好赶快滚!”
梦离白衣无风而动,慢慢走向黄述郎身前,眼皮也没抬一下,指尖一动,蓝发渐渐变回黑色,薄唇微启:“她乃吾之妻,即便你身为丞相之子,强抢民女被孙将军知道了,不知道令尊明早上早朝之时如何面对陛下一怒?”
黄述郎脸色一变,顺着梦离的视线看向门外,一身戎装的男人淡淡地看着室内,看向黄述郎时,眼中的鄙夷丝毫不遮掩,一声冷哼。黄述郎呆呆地后退了一步,手中一松,毫无防备的梵无眼看就要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梦离眼疾手快将梵无抱在怀里。看着醉意醺醺的人儿,梦离眼中无奈之色甚是明显。
走出雅间,梦离对站在门外的将军点头示意,戎衣男人会意,走进室内拉了把椅子坐下,一脸不屑地看着脸色难看的黄述郎。
我跟着梦离的脚步走出酒楼,梦离轻身一跃,抱着梵无坐在屋顶上,夜风吹过,一声呻吟,梵无幽幽转醒,睁开朦胧的双眼,迎上梦离温和的瞳孔,痴痴地笑了……
“你来了……”
看着怀里的人儿恢复了清明,无奈摇头,眼底漾着一片温柔:“醉成这副模样,可是要被欺负了去。”
“你不是一直都在吗?”梵无抱着梦离喃喃道:“我可是你将来的娘子,可得好好护着我呀。”
梦离眼中一片宠溺,揉了揉梵无额前的碎发,笑得温柔:“我会好好护着你,你可是我梦离未来的娘子。”
“梦离……真好听的名字。”
“我现在一千五百岁了,母亲硬逼我成亲,你要快些来北海寻我。不然,别人就会把我娶走。”
“不会,三百年后我便去北海娶你可好?”
“嗯,那可说好了,不许骗我。”
“嗯,说好了,不骗你。”
望着眼前相拥在一起的人儿,周围的风似乎有些冷了,我裹紧身上的外袍,半蹲在屋顶,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相拥在一起的人儿如幻影般消失,我皱了皱眉,叹了口气,看着手腕上鳞片越生越多,颜色越来越深。
那枚名唤相思引的种子被那个变态男人封在手腕上,与鳞片合为一体,体内那股诡异的力量不再似以往那样折腾我,反而聚集在丹田为我所用。大抵是那刻种子的原因吧。我苦笑看着手臂上新长出的鳞片,一手遮眼,躺在冰冷的屋顶上。
耳畔,悠远的歌谣清晰传入耳中,我睁开眼,怔了怔,金碧辉煌的宫殿中,虾兵蟹将把手在门外。殿内歌舞升平,妖娆的蚌精舞动手中的长绫,众人皆双眼迷离地看着大殿上一身明黄的尊贵男人。
“北海鲛族皇女到。”清爽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一名看起来年方七岁的孩子在众人面前走过,眉目中尊贵之色教大殿上之人微微侧目。
“母皇身子微恙,梵无代母皇前来给龙王陛下带来寿礼,祝陛下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稚嫩的嗓音却不畏不惧,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风范,实属难得。
王座上的男人慈爱一笑,“无儿不必如此拘束,来,到龙伯伯这儿来。”
底下的梵无抬起头,笑了起来,“无儿不可放肆,陛下盛意无儿感激,吃过寿宴无儿便要回去向母皇复命,无儿谢过陛下!”
“唉……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却这般老成,不愧是泠的孩儿啊……”龙王淡淡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
走出殿外,梵无让随自己而来的护卫先行回去,护卫虽担忧小主的安危,但又不可违背小主的命令,只得原路返回。看着消失的众人,梵无终于垮了肩,揉了揉自己快要笑僵了的脸颊。从袖中掏出个乾坤袋,手中抓着几块芙蓉酥放进嘴里,我跟随在她身后,抽了抽眼角。若我方才在大殿上没有看错,那芙蓉酥是龙王桌前摆放着的吧。
“这回一定要挖到血珊瑚!”梵无定定握拳,看着前方某处一脸坚定之色。哪儿还有大殿中的老成之色,分明就是个孩子。
我继续跟在梵无身后,穿过无数海葵和森林,海水渐渐变凉,天色暗下来,这时候,怕是已是晚间了吧。
走在前方的梵无懊恼的抓了抓头发,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张地图细细翻看,终究垂头丧气地呜咽了声:“这是什么破地图!分明就是蚯蚓爬过的痕迹!”
闻言,我微微一笑,走过去,蹲在梵无身侧看了眼那口中的蚯蚓爬过的痕迹,那被画上圈的位置大概就是血珊瑚的地方了。可是,我低头沉思,之前所走之路几乎与目的地背道而行,若想找血珊瑚,只能待明日了。分析完,却见梵无四仰八叉,毫无皇女形象可言地趴在海葵中,一个劲地往口中塞着点心。
“早知道就不让他们都回去了!现在想回去都不知道哪个方向了……”梵无有些沮丧,将地图塞进乾坤袋内,喃喃道:“要是锦华在就好了,她一定知道回去的路。”说完又长长叹了口气,收拾好东西,四处一望,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闭上眼,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树枝离手,梵无睁开眼睛,随着指引往右的方向化成原形,人身鱼尾,蓝色的鳞片与我手腕间的一模一样,深邃的海蓝色。看着转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梵无,我的手停在半空,那里可是回龙宫的方向,我扶额,认命地跟上去。
夜色渐渐将整个海域笼罩,远处飘过许多暗蓝色亮光的水母,忽明忽暗的光影在远处若隐若现……
身边的鱼儿从我体内穿过,清楚的告诉我,这不是我的世界。
看着前方如过无人之地的梵无,手腕间的鳞片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多,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虽然不明白相思引的花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天亮之时我也许会依附在这颗看起来并不起眼的花籽儿上,也许,再也无法回到慕容无水的身旁。
只是……我看着前方行走迅速的梵无,低头看了眼自己几近透明的身体,无奈苦笑。
“这是什么地方?”梵无倒在地上,揉了揉被撞痛的额头,无辜的看着眼前一个透明的结界,手摸了上去,皱眉:“结界?这里怎么会有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