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墓地基本上没什么人,我喜欢这个时候来,因为四周安静的声音让我觉得这个时候我离外婆最近,小时候我可以毫无顾忌的痛哭,但是现在,我连流眼泪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因为我是为了外婆和母亲而活。我常常是安静的坐在一边,就一直看着外婆的照片,仔细聆听外婆的教诲,然后断断续续的告诉外婆,母亲的一切生活包括她的内疚和我的孤独。但是每次回应我的除了风声再也没有了,外婆一如既往的没有原谅我。
回到家已经是中午了,母亲还在卧室,我知道每当我不在的时候,母亲会用她自己的方法来诠释自己对外婆的思念及悔恨,这一天是我们最压抑的一天,也是最真实的作为自己的一天。
吃完饭,我就睡觉了,我不是没有试过那么早睡觉,但是今天早上的际遇和母亲的悲伤都让我整个人疲惫不堪,我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母亲,我连自己都不知道该以一个什么理由继续往前走,在梦里我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家,那个至少叫做家的地方。
林汐若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少次是哭着从梦里醒来的,想着小时候的种种,林汐若就觉得呼吸苦难,一个人走到工作岗位并不难,但是林汐若却是慢慢爬到这个位置的,对于其他人的任何话林汐若可以当作没事人一样,但是对于自己的母亲,林汐若却是没有任何办法,如果说展翊是邂逅,那么母亲就是不可磨灭的责任,每次看着母亲,林汐若开心的神情,哪怕就是一点点都觉得是罪过。最开心的时候应该是读大学的时候,因为林汐若可以放任自己,不再去想那些是是非非,但是那也是最痛苦的时候,因此林汐若整个人都变得极端,如果不是方即其和即墨芏芏,那么今天的林汐若也是不存在的。
父母终究还是离婚了,爸爸在离开时抓着我的手叹了口气,而我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我知道那个时候我的眼神根本就不是那个年龄该有的,或许逆境出人才的道理太过确切,竟让我有种恍如隔梦的错觉。父亲离开时,我轻轻的说了一句话,那是我在多年后最后悔的一句话:“你去死吧。”我发现自己真是够恶毒的,恶毒的想让人痛揍一顿,只可惜说出去的话就好比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也是在十三岁这一年,我认识了刚转学进来的新同学——曹琳。我已经不记得我们是怎么样变成那么要好,好像是因为经常一起回家,接触多了,一切都变成了自然而然。那个时候展翊已经不坐我旁边了,我们唯一的联系也就这样断了,他还是副班长,而我与他却只是同学,更甚至只能算是陌路人。但曹琳的出现却改变了这一点。
曹琳是一个幸福的女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对这种事情敏感起来了。也是在这样的伴随下,我迎来了十三岁的生日,与往常一样,韩宜婷早早的准备了礼物,只是今年却多了另一份,那便是曹琳的,在很久以后的同学会上,曹琳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告诉我:“汐若,你知道有时候你给人的感觉竟是那么的不可琢磨,却让人忍不住的靠近。”我笑了,我喜欢听这样的话,因为这样让我觉得自己还有存在的价值。
很快就是圣诞节,这种西方的节日不知什么时候在我国也成了一种时尚,因为还小,所以互相也就送送贺卡,我不喜欢这种节日,因为要回礼,所以有时候我宁愿收不到任何礼物,直到上了大学才发现能够收到礼物也是一种幸福。
中午的时光往往是我们最幸福的时间,可以三五成群聊天,跳绳,踢毽子等等,而男生也喜欢趁这个时间段打篮球,印象中我并没有看过展翊打篮球,一直以为在体育上他很欠缺,毕竟人无完人,金无赤足。这天的教室格外的热闹,等我进去后才发现原来是曹琳收到了班长的贺卡,大家都抢着要看,我没有理会他们径自回到了座位,才一坐下就听见了韩宜婷的碎碎念:“不就是一张贺卡吗,有什么稀奇的,真是搞不懂他们,把她当女神一样。”我抬头看着被大家围着的曹琳,微微一笑:“或许她还真是女神。”至少自己就没有她的豁达。
曹琳挤出人群,快步走过我身边,我看了看她的背影才发现她竟把大家争夺的贺卡塞到了我手里,我知道她的意思,因此只是塞进了抽屉,我没有别人那么八卦所以她才放心吧。
韩宜婷望着空荡荡的教室又开始抱怨:“汐若,她真的有那么好吗?你知道大家为什么一定要看贺卡吗?”我没有开口,韩宜婷的个性想来是藏不住话的,所以即使我不问她还是会说的。“班长这次只送了10张贺卡,但是9张是送给男生的,只是她这一张是送给她的,所以大家才会当宝一样抢的。”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韩宜婷见我没有什么反应知道我不在意也识趣的不再说话。
那个时候我开始迷恋纳兰容若的词,觉得他的风流倜傥很是难得,我并不了解他词中的含义,甚至那个时候我的说法被别人认为是虚伪,而我只觉得他写的很好,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的身不由己,就像当初的他一样,从来就没得选择。
下课后,曹琳慢慢踱到我身边,我刚把手伸进抽屉,她就握住了我的手,摇了摇头,我了然的把手伸回,朝她笑了笑,曹琳的字很漂亮,所以班里的黑板报都是她负责的,那天她要负责完成黑板报我也就没有留下,独自一人回家,回家做作业时我才看见了那张贺卡,望着红色的圣诞老人,我忽然觉得鼻子一酸,泪水不期然的往下掉,我不敢哭出声,深怕妈妈发现,我知道妈妈的心里比我还苦,所以我从不再她面前示弱,或者说我从不再外人面前示弱。我记得曹琳有一次开玩笑的问我:“汐若,你不是人吧?否则怎么会没有情绪呢。我从来没有见你哭过,也没有大声的笑过。”我也会调皮的吐吐舌头小声说:“小声笑就可以了。”
我记得曹琳在放学时悄悄告诉我:“那张贺卡就丢了吧。”我知道她不想引起什么事情,我点点头答应了。现在看着贺卡我竟有些难以做决定,丢其实很简单,但我知道她会后悔,最后我还是把它丢了,它被我撕得粉碎,看着那些碎片我忽然觉得心情很好,这个认知让我觉得我是一个坏人,一个十足的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