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一个护士出来告诉王鹏,孩子终于出来了,是个男孩,挺健康。
那一刻,王鹏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内心里一种说不出的激动,像是冰冻了一年的积雪遇到春日的暖阳,瞬间融化;只是,这种激动,又被医生的另一句话碾成齑粉。
“产妇身体虚弱,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吧。”
从医生嘴里说出的一句轻轻松松的“做好准备’,让王鹏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的过程。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
上天有好生之德,可是,为什么对慕容雪却如此吝啬?
那一刻,王鹏欲哭无泪。
王鹏静静的望着昏睡中慕容雪,手术后她似乎很疲倦,一直昏昏沉沉的在睡觉。
而小小的婴孩则刚刚睡着,大概梦里还在回味刚才的奶水味道吧,小嘴巴吧砸吧砸的吮了几下,旋即又甜甜的睡去了。
慕容雪产后没有奶水,婴儿饿的直哭,好心的护士帮王鹏冲了奶粉,并喂婴孩喝下去后才离开,对此,王鹏很是感激。
慕容雪的母亲来看了看慕容雪,眼里注满了浓浓的爱意,可是,家里还有瘫痪了的慕容枫,老太太根本顾不过来两个人。
于是,老人将炖好的鸡汤放在病房里,对王鹏说:“王鹏,我没时间来照顾雪儿,多亏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王鹏慌得赶紧对老人家说:“伯母,没事的,没事的,我有义务照顾他们母子俩。”
听王鹏这样说,老人家放心了许多。
第二天中午时,慕容雪醒了。
她看着身边睡着的小小的婴孩,让王鹏将孩子抱到她的怀里,望着这个小家伙,慕容雪忍不住抱住孩子落下泪来。
王鹏轻轻地拍拍慕容雪的肩,说,傻姑娘,哭什么,应该高兴才对,瞧我们的儿子,长得多帅。
慕容雪擦了擦眼泪,使劲点点头,说,我是高兴的,没想到我还能见到我们的儿子。
王鹏听慕容雪这样说,心里很难过,但又不能表露出来,他刮了刮慕容雪的鼻子说,又瞎说什么呢,来,爸爸让小宝贝睡好,别累着你妈咪。
慕容雪幸福的笑了,但心里却比刀绞还难受,亲爱的儿子,亲爱的鹏,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我怎么舍得下你们呢。老天啊,为什么对我如此不公平?
只是,这个人世,又哪有那么多的公平可言?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慕容雪离抽线出院的日子还有一天。
醒来的时候,小宝贝还在睡觉,慕容雪觉得有点气闷。
此时,王鹏也刚刚从外面的餐厅打饭回来。他将热腾腾的的小米粥放在慕容雪面前,劝慕容雪多喝点,说,这是最补身子的,而且是帮助出奶水的。
慕容雪端起碗,说,从前罗旌天天晚上让我喝粥,说是治病的,没想到还是把我治到了医院。
天天喝?王鹏心里打了一个激灵。
似乎有什么事情闪过他的脑海,熬粥?天天喝?
谁给你熬的粥?
慕容雪笑一笑,熬粥的是罗旌啊,王鹏,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很多事,或许真的是命中注定,我们谁也逃不掉。
顿了顿,慕容雪忽然拉过王鹏的手,将儿子小小的手放在王鹏的手中,无比深情无比温柔的说:“王鹏,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面对慕容雪如此的柔情,王鹏的心充满了说不出的感情。”别说是一件,就是十件、一百件,我也答应你。”
“在我走后,你不要再调查是谁给我下的毒,带着儿子远远的离开这里,好好地生活,好吗?不要再纠结这些对错了。”
“雪,你,你都知道了?”
“是的,医生告诉过我是因为慢性荔枝中毒才导致病情加重,走到这一步,我只想你和儿子平平安安,答应我,好吗?”慕容雪似乎是在用全力来说这件事,只说了这几句话,便憋得满脸通红。
王鹏的心,就像放在荆棘丛中一样的疼痛。
慕容雪,这是你吗?难道就这样放过那些伤害你的人?若真的慕容雪会死,他王鹏绝不会和罗旌善罢甘休;但是目前,为了让慕容雪安心,他还是使劲点了点头。
慕容雪微笑着温柔的偎依在王鹏的怀里。
亲爱的,如果我布下一个局,请你不要责怪我,我怎么会如此轻易的放过那个害我失去生命的人?请你原谅我,我对你的爱是真的,可是,我又不得不利用你来做我死后的赌注。
亲爱的,对不起。
第二天,慕容雪哮喘发作,抢救无效,死于医院。
那天,本来是她出院的日子。
王鹏木然的望着死去的慕容雪,她闭着眼睛,脸上有说不出的表情,那是不甘心,那是舍不得,那是无奈何。他还记得临终前慕容雪的最后几句话,“帮我照顾我的父母,带儿子走。”
心痛到无以复加,可是眼里却再没了一滴泪。
亲眼看着自己深爱的女人就这样离开,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这是何其残忍的一件事。
如今,慕容雪走了,离开了这个带给她爱也带给她恨的世界。
一切,都结束了。
但是,是真的结束了吗?
王鹏还没有来得及处理慕容雪的后事,罗旌来找他了。
“王鹏,慕容雪可是我合法的妻子,现在她死了,总得是来发丧吧。”罗旌说的振振有词,王鹏气得牙根痒痒。
“罗旌,慕容雪生病的时候,你照顾过她吗?现在她死了,你倒来做好人,我看你是要借发丧来做戏吧?”
“哈哈哈,你很聪明,不过,慕容雪的丧事一定要我来办。”
正当罗旌与王鹏水火不容的时候,慕容雪的妈妈来了。
她看了看王鹏,又看了看罗旌。
“慕容雪是我的女儿,虽然事实上,罗旌已经很久没有管过她的死活,一直是王鹏在照顾她,可是现在她死了,因为没有离婚,也还算是罗旌的妻子。那么,于情于理,都是该罗旌负责的。王鹏,你只管照顾好孩子就行了。”听了老人家的话,王鹏什么也说不出来。
但是罗旌却糊涂了。
“孩子?谁的孩子?”他狐疑的看着王鹏,看着昔日的丈母娘。
“我和慕容雪的孩子。”王鹏斩钉截铁的回答让罗旌如遭五雷轰顶。
这个该死的慕容雪,出轨了不说,竟然还和这个男人生下了野孩子。
罗旌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这是他不能容忍的,不是因为有多么爱慕容雪,而是因为这太关乎他罗旌的脸面了。
当初慕容雪执意离开罗旌,罗旌并没有去阻挠慕容雪,是因为他觉得慕容雪快死了,如果真死在家里了,说不准牵连出自己,清莲已经死了,他也将剩下的所有荔枝粉冲进了厕所,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等到慕容雪死了以后才出面,便是撇清了慕容雪的死和自己的关系。
可是现在,居然跑出来一个孩子,而慕容雪的姘头王鹏说,这个孩子是慕容雪和王鹏生的。
事情发生的太快,让罗旌有点转不过弯来。
接着,他看到了一个粉嘟嘟的孩子,被护士报过来递给了王鹏。
罗旌真想杀了这个孩子。
一点都不夸张。
慕容雪的灵堂布置好了,那一晚,罗旌没有回家,他有好多话要对慕容雪说。再不说,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肃穆的灵堂,慕容雪的照片悬挂在灵堂的正中间。她微笑着,有那么一刹那,罗旌甚至觉得她还站在自己面前,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好多好多的往事。
只是,再也回不去。
走过了,无论对与错,便再也回不去。
罗旌静静的坐在慕容雪棺木的旁边,自言自语起来。
“慕容雪,知道我为什么留下来吗?因为你再也回不来了,我们要见只能下辈子了,也或许下辈子也见不到了。唉,如果真的是有下辈子的话,我真不愿意再见你,你也是一样的吧?如果你不是慕容枫的女儿,我不是罗世荣的儿子,你说我们可能不可能像其他普通的夫妻一样,柴米油盐,一过也是一辈子?其实,我们都是可怜人。
你一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吃着药病情还会加重吧?否则以你的性格,你一定会报复我的。现在你死了,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了,我也该让你知道这个真相了。记得每晚让你喝的粥吗?知道为什么每次粥都要由我来熬吗?你的哮喘是过敏性哮喘,而过敏源就是荔枝,你喝的粥里我每天都加一点点荔枝粉进去,这样,你总是处在过敏源之中,病情就会越来越严重。还有,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怀孕流产的事吗?如果我说,当日推你下楼害你流产的人就是我,你会相信吗?当初和你结婚只为了复仇,不想让孩子出世,有那样一个不尴不尬的身份。后来一直怀不上孩子,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一直不愿意要。不过,你总算是当了妈妈,你和王鹏的儿子挺可爱,只是,你这个事情做的太过分了,你怎么能和他生下孩子?我会杀了这个孩子的,你知道吗?”
罗旌就那样一直不停地说,那么多惊人的事实,就这样被他自己一一道来。
他以为,说给死人听是最安全的。
一如当日对付清莲。
所有的人中,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
说了那么多,罗旌忽然觉得累了。
他站在慕容雪的棺木前,说:“慕容雪,知道你死得冤枉,也知道你有很多不甘,不过,你都已经死了,我会多给你烧点纸钱的,你就好好的去吧。但愿下辈子我们都不要再见面。”
说完,他最后看了一眼慕容雪的照片,转身离开。
暗暗的黑夜里,慕容雪的棺木似乎动了一下,接着,棺材盖似乎被推开了。
第二天,当罗旌来到灵堂的时候,才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
慕容雪的棺材盖开了,罗旌赶紧跑过去,看到里面的情景时,他吃惊地大叫了起来。
“尸体!尸体!”当众人跑过来看的时候,才知道棺材里已经没有什么尸体,只剩下一副空空的棺材。
这怎么可能?
自己是昨晚最后一个离开的人,怎么会?
而事实,毋庸置疑。
这是诈尸吗?还是另有原因?
而此时,王鹏已经坐上了去丽江的飞机。
和他同行的,有两位老人,其中一个似乎是偏瘫。
而另一个老太太手中,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孩。
王鹏的皮箱里,放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