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等她出院后,再找个时间谈!”陆宇晟转身离去,心口仿佛有血渗出一般的疼痛,与那划过唇角的苦涩的液体融为一体。
唐念靑醒过来那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情了。只是陆宇辰没有想到,她是以这样的状况醒来。她忘却了这十年间所有有关于陆宇晟的点点滴滴,但也包括如今这个失去的孩子。
孩子终究是没有保住。也许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是很好的结果,少了身体上的负担,而心里的阴影也得以摆脱。从重遇她后,陆宇辰从未看见过她,脸上曾出现过如今这般淡然的笑容,忘却看来并非坏事。
陆宇辰想起主治医生说的话,心里突然有些释然。
“孩子肯定会再有的,不过她的身体因为长期服用安眠药,肯定会有不妥之处,所以在短时间之内不适合再怀孕,至少得缓个一年多。但是她的精神状况不容乐观,从给她做的检查来看,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孩子的流产也跟她受的刺激有关,她的心理产生了排斥现象,所以她选择刻意忘记那些不好的事情,所以说她把这十年间的某些记忆丢失掉,是因为这些记忆给她带来了巨大的伤害,忘记也有忘记的好处,有些人很快能想起来,而有些人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当然这需要一个漫长的时间,所以要有耐心。”
她忘掉那些给她带来沉痛伤害的记忆,那个记忆里没有陆宇晟,也没有陆宇晟带给她的伤害,那些年的远离家乡,她通通都认为那是因为外婆的离世,而内心悲痛。她记得陆宇辰在那一年带给她的快乐,但是重逢后的一切她都忘记了,记忆止于那年的同学聚会。
那些过往和那些回忆使所有的人都陷在痛苦中,如今这般的结局也许是最好的。
陆宇辰觉得这是上天给予他和唐念靑重生的机会,尽管最初努力地想将她从阴影中脱离出来,她也曾努力地想要从那个恶梦中脱离,可是终究是失败了。
丢掉的记忆,快乐多于悲伤。如果这样的重来,是上帝的善意安排,他愿意接受这样的宿命。
从睡梦中醒来的唐念靑,隐约看到窗前移动的身影,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陆宇辰正在收拾着她的衣物。
“宇辰。”她唤他的名字。
“你醒了,昨晚睡的好吗?”他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病床前。
“我梦到我脚受伤的时候,你背我上医院了。你的背很温暖。”
“傻瓜,那哪里是梦,明明就是高三那年的暑假你摔伤了脚,我背你上医院的。”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我记得,那不是梦,你说今天就能出院的,没有骗我吧。”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你看我刚刚还在收拾东西呢。饿不饿,我让周妈煮了点粥,我给你盛一碗。”
“好,那你可不可以喂我?”她笑着看他。
“当然可以。”陆宇辰打开保温瓶盛了粥,然后端到病床前。
这几天唐念靑的胃口不错,每次一小碗粥都能喝得精光,体力也在慢慢恢复,可是呆在医院里,她的心情总是很低落。她总想起外婆生病那两年,她常常往医院跑,厌倦了这种气味,尽管这里的高级病房,那些消毒水的味道并不浓烈,可是她打心底排斥,一直要求陆宇辰给她办出院手续。
后来征求了医生的意见后,并无大碍,这才放下悬着的心,答应带她回家。
她也曾问及住院的原因,他告诉她两个人吵架的时候,她跑得急,从楼上摔了下来,撞到了脑子。
这一说法,让唐念靑哭笑不得,这哪里是陆宇辰会做的事,两个人吵架?可是不管她再怎么问都是一样的结果。
她问,那为什么我们要吵架?
陆宇辰告诉她,因为有一天他去应酬不小心让一位小姐将口红印子印在了衬衫领子上,然后不管他怎么解释,她都不听,一气之下竟然说要离婚,这下把他弄急了,可是怎么办,她就是不肯给他机会说清楚来龙去脉,于是起了争执,走的太急,崴了脚,就从家里的楼梯上摔了下来,脑袋撞在了柱子上。
唐念靑听完陆宇辰的一番讲述后,简直哭笑不得,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蛮不讲理。
陆宇辰说,“难道你不知道,女人结婚后,都会转性的。”
“转性?那你后悔娶我了吗?”她有些惴惴不安的问。
“从来没有后悔过。”他说。
“那以后再也不会不讲道理了。”
“没有关系,你可以不讲道理,只要不离开我,怎么样都行。”
“好,这一辈子都不离开你。”
当有关唐念靑的一切都尘埃落定后,陆宇辰交出了她在陆氏集团的所有股权。当他签下股权让渡书时,陆宇晟问他:“后悔吗?”
“不后悔。”陆宇辰露出淡然的笑容。
“她要是知道你为她放弃这么多,会怎么想?”陆宇晟眼底掠过一抹惨淡。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她只需要知道,这一辈子,谢谢她能爱我就够了。”
“跟你一比,我还真是失败,这些,来的多不光彩。”陆宇晟拿起手中的让渡书,翻了两下。
“哥,其实,我知道你更适合坐在这个位子上,这些年来,我这么努力,都是为了让我妈过的好一些,如今我妈和念青都能够好好的在我身边,好好的生活,我知足了。”
“你到真看得开,我什么好处都没捞到,还真得握点权利在手中才踏实。”
“我知道你会让陆氏走向更辉煌的明天。”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让念青好好养身体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至于怎么安排,我就不多说了。”
“你怕我再去见她。”
“我知道你不会。”
两个人相视一笑,全无了当日在天台上的决绝。
当时光老去,我们心里的许多东西都会被慢慢磨平,也许爱着的还会继续爱,但是那些终究会细水长流。一辈子那么长,能和一个人细水长流应该是一件不错的事,《红豆》里曾这样唱:有时候,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唐念靑用这样的代价等到一个人,陪她细水长流。
有关过去,就像一个长长的梦,有悲伤有欢乐,深陷其中,却不能自拔。
或许遗忘,是唯一重新来过的方式。
无关轮回,唯有今生。
失去有时,得到有时,宿命是什么,我们都不得而知,有关宿命,或好或坏,想要可以改变的,曾经花费了多少努力都没有成功,到后来的随它而去,却有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境地,这样让人不得不相信人生中的许多安排,自有它存在的道理,因为深刻,所以珍惜。
唐念靑忘记了这十年来的点点滴滴,甚至是有关于曾经爱过他这件事情。如今离她最近的记忆便是高中的那几年。她和陆宇辰的一切,也停留在那个阶段。
从元旦开始,就一直都阴雨连绵,到了下午,连日阴雨连绵的天气终于放晴。
唐念靑央求着要离开医院,她说,不知道为什么,医院总有一种让她心慌的感觉。在她的几番撒娇外加楚楚可怜的央求之后,经过主治医生的同意,本来是两天后的出院,变成了今天下午的匆匆办理出院手续。她说,她一刻也不愿意停留。
就算她忘却了这十年的记忆,但是在她的潜意识里,依旧对医院有极大的敏感度,这样的认知,让陆宇辰的心里有些担忧,如今这样的状态,对唐念靑来说,自在的多,她已经经受不住再多的伤害和打击。
被同意出院之后,她兴奋得不行,他开着车,带她回家的路上,最初的时候,一脸的笑意,总是问陆宇辰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让陆宇辰都有些招架不住,他何曾见过这样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唐念靑。后来好像是累了,突然间就不说话了。
陆宇辰问道,“是不是累了?你先睡会儿,到家了我叫你。”说着便把座位边的衣服拿起来,盖到念青身上,她也乖乖的闭上了眼睛。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又睁开了眼睛,然后趴在车窗玻璃上,看着外面,一路变化的景色,每一样都那样的陌生,可是陌生中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神色突然有些哀伤起来。
陆宇辰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然后减慢了车速,将车子停到了路边。
“怎么了?”他伸过手,揽了揽盖在她身上的衣服,“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可是她并没有回应他。
他伸手将她揽到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像是在安慰一个受伤的孩子。
她睁大了她无辜有迷茫的大眼睛,“忘记的感觉,真难受,什么都不知道,只有从前的记忆,好在从前的记忆里还有你,不然,我醒过来之后,要是谁都忘记了,你该有多难过。好像这些年,我都白活了。”说着,眼泪就不自觉的落下来。
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了陆宇辰的手心,也落在了他的心里。
他用指腹抹去念青脸上的泪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不要怕,不管你记不记得,我在意的不是你是否记得所有的一切,我只在乎,你如今还在我身边,我还能真真实实地触碰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