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陵山庄?那不就是你家!”青兮讶然。在沂州城混了这么久,她自然知道这江南最大的武林家族信陵山庄不是那么轻易能进的。虽说信陵山庄热情好客,“信陵”二字更是取自“战国四公子”之首的信陵君,正意在表达山庄如信陵君魏无忌那般的仁爱宽厚、礼贤下士,可进出山庄的非名士即贤才,听说山庄之中有一“集贤堂”正是为此而建,她这无名无号的小女子只有遥想的份,这样的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去,还是不去?”秦峥偏头问。
青兮犹豫着,也不知是否妥当,不过转念一想,既是秦大哥的邀请,他自会安排好一切,根本无需她在此瞎操心,况且她早已心向往之的地方,没有不去的道理,欣然回道:“去!为什么不去?”
“嗨,秦大哥!”正说话间,却听得女子清脆的声音远远地唤起。
那女子渐渐跑近了,他们才看清来人,竟是安响晴。
“咦?青兮,怎么你也在这里?”响晴走近了问。
“这话该是我问你吧!”青兮瞪大了眼睛凑近了说。
谈笑了一阵,秦峥向青兮道:“今日就作罢吧,你这好姐妹来了,你们必有说不完的话。”
“嗯嗯!”青兮忙点头,心头暖暖,为他的善解人意。
秦峥很快告辞离去。
响晴颇有些不满,看着他的背影小声道:“喂,这就走了啊!我可是追着你来的。”
“啊?秦大哥是刚从京城回来的吧?”青兮疑惑问道。
“是从京城来的,顺道去了幽然谷,听师兄说,好像是秦大哥的娘亲一直病着,具体我也不大清楚。不过连我爹都无能为力的话,应该是挺严重的。但是看他刚才的神色,似乎也不像。”响晴困惑地摇了摇头,继续说着:“本来是听说有个年轻公子去幽然谷,说要约我同来沂州看桃花,被我爹一口拒绝了。我就想啊,这么有眼力见的人到底是谁呢?起初还以为是秦大哥呢,不过看他走得那样急就知道肯定不是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谁?”
青兮听她说完,注意力显然只在前半句,她暗自思忖着:诚如响晴所说,秦大哥去幽然谷必然是因为他娘亲的病,而安伯伯也并不是无能为力,而是自己也病着。想到此,心中顿觉无力和伤感,为秦大哥,也为眼前的响晴。秦大哥从不多说自己的家事,从不愿把自己的苦痛呈现给旁人看,可她知道,他必定承受了许多。师兄曾说过,如果一个人的心是自由的,那么煊赫的家世与盛名对他而言,只会是负担。而响晴,她什么也不知道,难道这样不是最残忍的吗?想到师兄临行前的话,如果响晴的幸福快乐是安伯伯对她的唯一希冀,那么就让他们都努力去完成吧!
此刻,响晴正抱着一个油纸袋,不停地往嘴里送着糖炒栗子,还时不时塞一个到青兮嘴里。“你尝尝,这是我新发现的宝。糖炒栗子,还是沂州的味道最好哦!”
看着她单纯而满足的笑容,青兮在心里告诉自己,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的具体生辰,但是从今天起,云青兮要做安响晴的姐姐!
“你果然是有的吃就什么都忘了!”青兮给了她一个“鄙夷”的眼神。
“那是!你不知道,为了它,我可受了一番波折呢!”响晴摇了摇手中的纸袋,绘声绘色地说了起来:“我刚在尤师傅那里买了一包栗子,一转身就有一匹马突然向我冲来,我吓了一跳,栗子撒了一地。还好马上那个人手上够快,不然我现在可能就不在这儿了!不过我那时气急了,拾起一个栗子就砸了过去,嘿嘿,正中他脑袋。——你猜,那个人是谁?”响晴突然靠近了问道。
青兮摇了摇头,等她继续说。
响晴伸手往涟渭湖上一指:“就是那年在沦涟坞上带我去看六瓣桃花的皇甫轼。不过当时我只觉得面熟,真没想起来他是谁,感觉他比我还生气,阴沉着脸说,我是第一个见过他的面居然没记住他名字的人。真好笑,我干嘛一定要记住他?”
“那后来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他的马撞了我的栗子,敢不赔了我就走人,门都没有!”响晴义愤填膺道。
听她这语气,青兮料想到了结果,接道:“所以,你手中的栗子,其实是皇甫庄主赔的。”
响晴点头:“对啊!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啊!”青兮眨了眨眼睛,颇有兴致地说起:“只是想感叹一下,你这栗子可真神奇,随便这么一砸,就砸中了我们的尚国首富,铸剑山庄的庄主皇甫轼。我都想来试一下了!”说着,她真的从响晴的油纸袋里摸出了一颗栗子,举起手来就要向前砸出去。
青兮本就是在跟响晴说笑,并不是真想砸到人,正欲向前出手,却见得不远处,秦峥正从涟渭湖畔不疾不徐地走来。青兮心上一惊,她使的力道不小,这一出手必是要砸到他的,眼前已来不及收回手,只得快速地将手腕偏转了方向,丢到旁边的老树上。
谁知,好巧不巧,这树上正歇着个富贵闲人,那颗栗子偏偏正中他的脑门,偏偏这人刚刚睡醒正对着树下的来人神游着,这栗子让他一个激灵,于是,只听“啪嗒”一声,连人带枝坠下树来。
青兮与响晴兀地一惊,讶异地注视着眼前的突发状况,没了言语。还是响晴先反应过来,哈哈笑起,戳了戳青兮:“快去啊,快去问问他是司马轼还是欧阳轼来着,是不是也有个什么山庄?”
青兮回过神来,不理会响晴的取笑,赶忙跑到那人身边:“公子,你没事吧?”她扶着他的胳膊,想拉他起来。
李沐辰一动不动,只定定地看着她,半晌,眨了一下他迷蒙的双眼,不说一句话。
青兮见此情景,两弯细眉紧紧锁在一起,心上一凉,自言自语道:“摔傻了!”
李沐辰的眼睛却突然变得清亮起来,他猛地一个起身,立在了她的身前,对上她的眼睛,面无表情地回了三个字:“我没事!”说着,便快速地转身离去,留下一脸不解的青兮。
看他的身姿模样,倒可算清俊不凡,只是那上好料子的蓝衣上沾满了尘土,还有他始终不曾松开的左手上那随他同时下落的树枝,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滑稽。
李沐辰也是走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的窘样,他没敢回头看,甩下了树枝,对着自己的脑门狠狠地拍了一巴掌,暗自不爽地走远。
“怎么了?”秦峥走近了,顺着青兮的视线望过去。
“没事。遇上个奇怪的人了!”青兮说着。谁能想到她口中“奇怪的人”正是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不久前才擅闯她天沐山的相爷公子李沐辰呢?
“不过秦大哥,你怎么又回来了?”青兮歪着头问。
“你这傻丫头,身无分文的,谁给你酒喝?”秦峥横她一眼,微嗔道。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了过来,手中赫然是一只天青色的荷包。“银子并不多,但足够你这几日的花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