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响晴远远地看到秦峥坐在上方,兴奋异常,挥着手叫道:“秦大哥!”快速登上楼,到他的身旁停下来。
皇甫轼看着她就这样无视自己,从自己的身旁奔到了另个人的身边,脸上从不吝惜的笑容也瞬间消失,看向秦峥的眼神也顷刻间变了几变。
响晴在秦峥身旁站定,一抬头便看到他目光阴冷地注视着自己,下意识往秦峥身后缩了缩,岂料这动作让皇甫轼更为恼火。
响晴是怕他的,她可不想再被关上几天,但静下心来略一深思便也不觉得有什么,想他也不会在此处生事,就算真动起手来,她相信秦峥也不会不管不顾的,所以只要等到表演结束她溜得快一点就好了!她无惧地迎上他的视线,向前一步,又撇开脸来不看他,自在地同秦峥说着话。
郗迹看看皇甫轼,又看看安响晴,淡笑着自品茶不语。
秦峥自然不知这两人的眼神胶着,随意将手中的桃花递与安响晴,响晴微笑着接过。李沐辰也没有要向谁献桃花的打算,正嫌拿在手中碍事,也跟着把桃花给了响晴。郗迹看了皇甫轼一眼,起身对响晴道:“这雅间里唯一的女子,理应得到优待。安姑娘莫嫌弃!”说着,也将手中一枝桃送给了她。
响晴欢喜地接过,她的想法很简单,给了她她就要,待到结束的时候一并献给青兮。
皇甫轼眼色更暗,板着脸坐在那处,想着本是自己该做的事,怎么他们做来那般自然,他倒没有了要送花的理由。
这边郗迹以手肘碰了碰他,笑问道:“你那桃花想来也没有要送的人,弃了可惜,不如送给安姑娘凑成一束?”
皇甫轼抬眼去看响晴,却见她将头瞥向一边,看都不看自己,胸中一股怒气油然而生,狠狠瞪向郗迹道:“不必!”
响晴这回倒是把眼神移了过来,不屑地睨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切!谁稀罕!”
适时,台上的表演已正式开始,下方的观众已欢呼一片,对比而言,这高台雅座却安静异常,各有心思,都不在台上。
音乐响起,莺莺燕燕悉数登场,歌舞弹奏亦有可圈可点之处,从下方接连不断传出的欢呼和掌声足以见出。但这雅间上的几个人,或心不在此,或志不在此,或贯看风月不以为意,久久竟还是安静一片,只等着林烟的最后出场。
不知喝了几杯茶,时间过了多久,秦峥和李沐辰率先发现了青兮的身影。台上还在歌舞依旧,下一个节目便是她,这时正走出后场,准备上台。上台的楼梯旁有一人高的屏风遮挡,恐怕只有这最高处的几人能看得清楚。李沐辰显得有些兴奋,等了许久终于看到了青兮,又见她一袭粉色水袖长裙,曳地生辉,蒙在脸上的面纱刺绣着一枝红桃,曼妙朦胧,好不动人!
这时,青兮正抬头向这方看来,入眼都是熟悉之人,让她心中一惊。她知道秦峥和响晴会来,却不知郗迹和沐辰也会来,特别是李沐辰,他不是该在山中习武吗,怎么跑到这来了?
对上她投来的疑惑眼神,李沐辰得意地一挑眉,心道:兮儿,我可是特意跟师傅请了假下山看你来的,好好表现哦!
青兮听到场内人声,本就有些紧张,再一看到李沐辰,更觉紧张,心里想着与他同在天沐山,这要在台上出了丑,还不让他长久耻笑了去。
正想着,台上歌舞已罢,青兮只得提裙走上楼梯,谁知自己踩到了裙角,脚下不稳,整个身子猛然扑到了楼梯上。一旁的砚儿忙扶起她,替她理好衣裙再上台。
这一幕正落在秦峥与李沐辰眼中。李沐辰斜着眼睛,颇为嫌弃地不忍观她,那表情像是他自己踩到了小狗的粪便。瞥到身旁的秦峥,见他正抿着唇悠悠笑看着她,不觉讶异,这时候还能笑得这么温柔?遂凑近了问道:“她这样子行不行啊?”万一在台上摔一跤可就丢人大了!
秦峥似是并没有理会他的问话,不曾回头看他一眼,脸上仍是信赖满满的笑容,眼神不变地凝视着台上的人,半晌才缓缓说道:“珊珊可爱!”
李沐辰心有触动,愣在当场,感觉眼前的人好像和她铸造了一个他进不去的天地,偏偏他又想闯进去窥探一二,仿佛有什么已深深吸引了他,让他的心不受控制……
场上的音乐再次响起,琴声时而宛转悠扬,时而铿锵有力,时而幽咽低回……青兮再无心思量其他,伴着音乐挥剑舞动,如平时练习一般,仿佛也忘记了身在何处,只知身随剑舞,心随剑动。
郗迹一眼便认出了青兮,不自觉地笑了笑,认真看着。一旁皇甫轼见他在笑,又见那几人一副沉醉其中的表情,冷然问着郗迹:“你觉得这剑舞精彩敌得过京城?”他们都是富贵名利场中走过的人,最频繁见的莫过歌舞应酬,这样的才艺自不能入他的眼。
郗迹又看了一眼台上的人,淡笑着回道:“异地桃花,自有可爱之处!”
皇甫轼不屑地冷哼一声道:“只怕是露井之桃,世人皆可采之。”此言一出,即刻引来众人注视。桃生露井上,以残羹剩菜为肥,路人皆采之,即便花开绚烂、果实肥美,亦被视作贱品。讥诮之意太过明显,正是在讽刺青楼女子身份之贱。
秦峥素知皇甫轼颇有城府,但与人面上都是一团和气的,不知今日是谁点着了火药,惹得他心中有火见人就发。但他决不允许他在此时含沙影射,出言提醒道:“皇甫庄主,言出如剑,不可乱发!”
郗迹也说道:“莫言炙手即可热,须臾火尽灰亦灭。莫言贫贱即可欺,人生富贵自有时!”
李沐辰紧接着叹惋一声道:“长恨人心不如水啊,等闲平地起波澜!”
再看安响晴,虽未有只言片语的评断,那眼神却恶狠狠地瞪着他,好似有血海深仇一般。
彼时,台下欢呼声一波接着一波,琴音激冽,却见漫天的桃花瓣飘扬洒落,台上的粉衣女子在桃花飞雨中持剑凌立,像一幅入画的图景,如梦如幻……
皇甫轼岂料他一言引发群起攻之,心有积怨,乜眼看着台上的女子道:“我倒要看看是怎样的倾国倾城花容月貌,勾住了这么多人的心。”举起手中那枝桃花,他眸色深沉,以之为镖,直指青兮眼眸之下的一方面纱,挥手飞掷。
众人思犹不及,眼见着那枝桃花穿越漫天花雨,飞向青兮。仿佛时间静止住,恍然之际,却见一白色人影突然翩飞而至,到台上旋转而落,衣袂扫过即将要触到面纱的那支桃花,不待思量间,又伸手搂过青兮的腰身,轻盈地带起她,飞离众人的视线。
“青青,我们回家!”
“师兄,你终于回来了!”
秦峥和李沐辰在第一时间起身,冲到看台最前方。看着那一红一白在花雨中飘飞的身影,秦峥顿住脚步。
李沐辰看着渐远的两人,不解道:“那个人……”
“是云亦,她的师兄。”秦峥收起眼中失落,淡淡回答着。
是师兄?“云亦师兄!”李沐辰突然惊道。那不也是他的师兄吗!李沐辰飞奔而出,追向那两个人影。
安响晴也跟着挤出人群,想去找青兮,谁知刚出大门就被一人拦了下来,却是云澈。“响晴,快跟我回去,你爹病了,很严重!”
一向嬉皮笑脸的云澈师兄突然这般严肃地告诉她这件事,他的眼神里有深重的悲伤,这让响晴意识到这次不是在开玩笑,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重重点着头:“师兄,我们回去!”
突然,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胳膊,迫使她转过身来。安响晴面无表情道:“放开我!我爹病了,我要回去!”
皇甫轼眼神霸道,认真说道:“休想再骗我!”
一旁云澈急欲出手阻拦,却听响晴突然狂吼出声,还是那一句:“放开我!我爹病了,我要回去!”一语毕,两行泪簌簌而落,吓到了面前的两人。
皇甫轼松开她的手,却搂上了她的腰,长吹一声口哨,却见一匹汗血宝马迅速奔来。“我有千里良驹,我送你回去!”不等她反应,他已经带着她飞身上马,一鞭而去。
栖秀楼的姑娘在舞台上被人劫去,这样突然的变故引得众人猜测不止,议论纷纷。薛老板强挤出笑容上台打着圆场,给不满的人群陪着不是。好话说了许多,然而花重金进来的宾客却不买她的帐。薛老板气不打一处来,一甩手,也不管台下如何闹嚷,扭着肥胖的身子直奔栖秀楼,一边走还一边不住地骂着:“好你个林烟,你个贱蹄子,敢坏我的好事!有种别回栖秀楼,让我找到你看我怎么教训你!”
她冲进林烟的小院,踢开门进到屋里。凝嫣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来。
薛老板气势汹汹道:“好你个林烟,你胆肥了啊?我好吃好住供着你,你不思回报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坏我的好事!我管你什么来头,进了我栖秀楼就要守我的规矩,否则就要尝尝教训!”放出一句狠话,她扬手就要扇过去。而凝嫣只抬眼看着她,不躲不避。
孟聿寒适时破窗而入,手中未出鞘的剑击了薛老板一个趔趄,待她定神,剑已出鞘,横在她的脖颈间泛着冷光。
孟聿寒微微翻转着手中长剑,又将一锭黄金扣在桌面,冷冷道:“自己选!”
薛老板吓得不轻,好在大风大浪也见识过许多,看清了眼前状况,待他一撤剑,便双手握住黄金,迅速地逃离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