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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8章生死同相随二
书名：但愿魂梦与君同 作者：琉璃茶 更新时间：2016-12-12 22:14 字数：3273
青兮不再回声，只听他缓缓说道：“兮儿你听我说，我们所在的这处崖缝非常隐秘，应该不会被发现，待会儿一定会有人下来搜查，他们料不到我们还活着，定然是在附近找过了就会往下游寻找尸体。我们要做的就是等，等他们走远了从潆溪上游离开。”
青兮默默点头。
果真如李沐辰所说，很快就有人寻来此处，来人举着火把在河中搜查，微弱的火光挤进岩缝中，青兮抬头看他，见他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眸色深沉，正欲说些什么，却见他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她噤声。
临近处，一人向众人吼着：“搜仔细了！主子说了，从天沐山上下来的人一律格杀勿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都听明白了吗？”
“是！”
李沐辰身体一震，更紧地拥着青兮，立在狭窄的岩缝中静静等待。
许久，人声远去，四围又落入无边的黑暗中。李沐辰这才扶着青兮出来，把她护在身前，沿着崖壁摸索着，在水中向上游趟行。
夜晚，湿透的身子冰冷瑟缩，流水漫过他们的腰身，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青兮知道，那些人往下找不到人必会向上游找，他们必须抢夺时间，尽快离开此地。
漆黑的夜无星无月，他们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有一个时辰，也许远远不止。水中的步伐越来越沉重，两人都已筋疲力尽。李沐辰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哆嗦，他把她全身的重量落在自己身上，两人仍是沉默无声，艰难向前。
又走了一阵，青兮能感觉他的吃力，轻轻问道：“李沐辰，你也没有力气了，是吗？”
李沐辰顿了片刻，回道：“现在还不能停下来，我们必须走过这段山峡，到达潆溪干流就能上岸了，上了岸就能摆脱那些人了。”
“潆溪干流？那里在禺州境内，距天沐山有十几里的路程，我们要走到那里吗？”青兮惊讶地问。
“不要想着它有多远，一直向前就能到了！兮儿，我还没听你唱过歌呢，给我唱首歌吧！听你唱歌我就有力气了！”
青兮不再多说，依言哼起一首歌：女曰鸡鸣，士曰昧旦。
子兴视夜，明星有烂。
将翱将翔，弋凫与雁。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
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
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悠远而绵长的旋律在山涧中响起，看不清前路，找不到方向，她唯一能感觉到的便是她后背紧贴的胸膛，有真实的温热，让她一颗飘摇的心在孤寒的夜里生出几分安宁，几分力量。
哗哗流水声里，她的歌声清浅跃动，在他的心头缓缓飘过……
一曲歌罢，他要她再唱一首，她又再次浅浅吟唱。如此反复，她从来不知原来她也会这么多曲子。
相依相偎，他们又向前走了许久许久，直到东方启明闪烁，熹微的晨光里依稀可辨两岸之景，河道更加宽阔，溪流不再湍急。青兮突然惊喜地指着前方：“快看，李沐辰！那里有树林，我们到潆溪干流了！”
李沐辰微微一笑：“游过去！”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他们终于爬上河岸，进到林中。
青兮总算松了口气，望着林间叹息道：“只要出了这片林子，进入禺州，他们就再难找到我们……”一语未了，只听咚的一声，青兮蓦然转身，李沐辰就这样毫无防备倒在了她的身后。
有什么在眼前纷乱，从未有过的慌乱袭来，以致她的双手颤抖不已。“李沐辰，李沐辰！沐辰……”她扑在他的身旁一遍遍唤他，李沐辰依旧昏迷不醒。
四望无人，青兮紧咬着嘴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她抱起李沐辰，将他挪到一块平地，靠坐在树边。
从他背后收回的双手竟然沾满鲜血，青兮心底沉沉一震，去翻看他的背，早已血肉模糊，辨不清模样。眼泪不可抑地溢出，青兮不敢多看一眼，她不敢相信，他一早就受伤了，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呢？到底流了多少血，伤口在凉水里泡了一夜，他该有多痛苦？她竟然没有发现，被他刻意隐瞒了过去，难怪一直让她唱歌，是为了不让她发觉异样吗？
“云青兮，不要慌！不要慌！镇定！”青兮将他轻轻靠在树旁，捡来枯枝生起火。
李沐辰面色煞白，正在发热，身体烫得可怕。青兮脱掉他的一身湿衣，初见男子赤裸的上身，她也顾不得羞怯，翻身将他的伤口细细清洗了一遍，分外小心翼翼。又将自己的衣裙撕掉大块，洗净了烘在火堆边。
庆幸自己在山中居住多年，还能辨出几味止血化瘀的草药，就近在林间采来一些。没有办法碾碎，她只能一点一点送入口中嚼碎了铺在他的伤口上，忍受着草药的奇怪味道，直到将他背上和手臂的伤口覆满，她再用裙带将伤口小心地扎好。
过程中李沐辰没有一点反应，还在烧着。青兮将湿布敷在他的额上，企图给他降温。做完这一切，她才算微微松了一口气。水中行走了一夜，加上一阵忙活，她早已精疲力竭，靠在树上将李沐辰抱在怀里，从不信鬼神的她也在乞求上苍能让这个人快点苏醒、平安无事，担忧、惧怕、忐忑等待中，她也沉沉睡去。
天已大亮，晨风吹落林间树叶上的露珠，一滴坠落在李沐辰的眼上。他睁开眼，意识渐渐恢复，慢慢看清眼前景象。青兮疲惫的睡颜落在他的眼里，知她为自己担忧了一夜，心疼却又心暖。伤口还在作痛，李沐辰却傻傻笑了，一动不动望着她，竟希望这一刻的宁静与相安延长到永久。
“李沐辰！”突然，她紧皱起双眉，从梦中惊醒，看到他眨动的双眼，又惊喜出声：“你醒了！”拿开他额上的布料用手附上，这才真正安下心来，长吁一声道：“谢天谢地！你终于活过来了！”
李沐辰冲她咧嘴一笑。
“还笑？你一早就受伤了为什么不说？还傻傻走了一夜，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没命了？”青兮怒道。
李沐辰嬉笑着回道：“我知道，是兮儿本事大，救活了我嘛！”
终是不忍，青兮柔下声来：“怎么受的伤？”
李沐辰仍是笑眼看她：“我只一个人往潭里跳过，想着加了一个人的重量怎么也得往前跳一些，结果没计算好，跳过了！”
他说得轻松，青兮却已红了眼眶。下落过程中，她就感觉他翻转了方向，本是她在前方的，是他发现过了深潭才互换了两人的位置，他是在代她受难。那深潭四周尽是碎石，跌上去可想伤得有多重，也不知有没有伤到骨头，可他尽然连哼都不哼一声，还坚持着走了一夜水路，叫她如何心安。
“怎么哭了？”李沐辰手足无措地坐起，伸手去触她的脸，言语里带着诱哄，“我不是好好的吗？多一块伤疤而已。伤疤是男人的标志，我是男子汉大丈夫嘛！”
青兮握住他的手，扯过他烘干的衣服递给他：“没有哪个男子汉一直把自己是男子汉挂在嘴边。”
李沐辰接过衣服作势娇羞地遮在胸前，睁大双眼看她，表情无辜又委屈：“人家都被你看光了，是不是男子汉你不知道？”
青兮禁不住笑起，偏着头不看他。李沐辰自己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概扯动了伤口，又低低闷哼一声。
青兮回过头来，严肃道：“少贫！不许笑，乖乖呆着！你现在是伤员，敢不听我的话就把你丢到林子里喂野猪！”
“兮儿好狠的心啊！我这么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佳公子，你也舍得？”李沐辰扬着头笑。
青兮瞪他一眼：“赶紧去水里照照，野猪不嫌弃你就不错了！”
李沐辰微微笑着，不再反驳，作势要起来，青兮连忙伸手去扶。
“体力恢复了，我们往前走，尽快离开才好！”
青兮点点头，搀扶着他缓缓向林深处走去。
丛林仿佛没有尽头，不知走了多远，李沐辰突然停下脚步。
“是不是累了，要休息吗？”
李沐辰摇了摇头，慨叹道：“此时此刻，要是能有一盘‘张牙舞爪’，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话音刚落，就听到他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青兮忍不住笑起，两人走到一条浅河边停下，李沐辰拾掇起树枝生起火，青兮在附近采着野果。
她兜着野果回来时，就见李沐辰浑身上下摸索着找着什么。
青兮放下野果，从怀里取出《逐月剑法》递给他：“是在找它吗？替你烘干收着呢！”
李沐辰欣喜接过：“还好它没丢！”
青兮采来的野果被李沐辰丢了三分之二。“越是鲜艳的果子有毒的可能性越大！”
剩下的野果根本不够两人饱腹，李沐辰嚷嚷着要到河里抓鱼。他的伤口沾不得水，青兮哪能依他，他却坚决要去。青兮心一横，回道：“你呆着，我去！”
李沐辰粲然一笑，像是就在等她这一句：“好，你去抓，我给你指挥。”
于是，当李沐辰一边端着他的《逐月剑法》比划不停一边又对青兮指手画脚的时候，青兮却在克服着巨大的心理阴影缓缓向水中迈步，手中削尖的木棍被她攥得格外紧。
“再往前去一些，河沿上哪有鱼呢……棍子是给你抓鱼的，不是当拐杖的！哎，脚踩稳了再走……”李沐辰在岸上嚷嚷个不停，青兮在水中紧张到不行，万分后悔自己的提议，手上的木棍恨不得转个身往那聒噪的闲人身上戳，却又不得不向前一点，再向前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