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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2章脉脉情之深二
书名：但愿魂梦与君同 作者：琉璃茶 更新时间：2016-12-12 22:14 字数：3283
饭桌上，李沐辰对青兮使了个眼色，就要开口说话。青兮一阵心焦，咬着筷子对他猛使眼色，就怕他一不小心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李沐辰一挑眉，眨了眨眼睛，示意她放心。只见他轻咳一声，酝酿着感情，凑近了海大叔问道：“海大叔，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涡林里呆上这么久啊？”
海大叔闻言，手上动作停下，眼神一拧，眸色顿深，仿佛陷入一段苦痛的记忆。李沐辰与青兮看在眼里，皆停下动作，定定注视着他。
海大叔却突然收敛了心思，哈哈大笑起来，看着李沐辰道：“臭小子，你倒是个好奇的主儿！你倒是先说说，你是怎么流落到这涡林里头来的？”
李沐辰心中暗想，以诚相交，作为交换条件本是应该，他从不曾怀疑海大叔是个好人，如实相告也未尝不可。与青兮相视一笑，李沐辰将两人这些日子的落难经历详尽道出，连同身份都并无半点隐瞒。
海大叔听来，脸色愈渐凝重，半晌才出言问道：“你说你们是白明宇的徒弟，还有一个师兄叫云亦？”
青兮一阵激动，连忙回道：“正是。海大叔认识我师傅和师兄？”
海大叔略一犹豫，沉声回道：“白明宇是逐月宫宫主，‘追星逐月’江湖上谁人不知？”
李沐辰抓住关键词，紧跟着问：“海大叔也是江湖中人？”
“我？不过是乱世之中一无足轻重之人而已，隐于山林，无牵无挂，岂不乐哉？”海大叔满是髯须的嘴角扯起笑容，已饭讫，放下碗筷大步出了屋子。
李沐辰干瞪着眼，问向青兮道：“你信吗？”
青兮看着海大叔的背影，想他虽然是平凡的装容，眉宇之间却可见浩然英气，轻盈矫健，是习武之人无疑，年轻时也必是一位称意公子，这样的人隐在涡林，肯定事出有因，这背后必然有一段不平凡的人生过往。想到此，她肯定地摇了摇头。
李沐辰道：“这可不行！我们的情况都说了个遍，他却什么都没说，这样吃亏的事我可不干！走，我们去探探！”说着，他拉过青兮就要出门去。
李沐辰所谓的“探探”就是跟踪着海大叔。青兮虽觉得有些不妥，却也有好奇和疑问，特别是海大叔今日午后出门前格外洗弄了一番，也没有带上打猎的器具，委实让人生疑。
两人隔着相当的距离跟在他身后，在涡林里头兜绕了一阵，终于来到一处相较平坦的草地，不同于密林的杂乱纵横，这里很显然被人长期护理着，一条沟河环绕一方地，沟河边杂花生树，兰蕙遍植，幽芳袅袅，仿若走进了另一个境地。而平地的花木中央是一个修葺一新的墓冢，不知葬着何许人也。
海大叔径直走进其中，在那个没有墓碑的墓冢前坐下，解下随身带的酒壶，一边饮酒，一边独自喃喃。
林间的风吹着树林啪啪响动，时有飞鸟鸣叫着振翅而飞。
李沐辰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正在着急。一时，他又碰了碰青兮，示意她绕到墓冢背后。待两人蹑手蹑脚绕到墓后，李沐辰又不满足，又要上到不远处的高树上，想要看得清晰。
青兮压低声音不满道：“你腿都瘸了还要爬树？”
李沐辰闻言更是不满，眉眼纠在一起，冲她咬牙道：“仔细看着！”一语毕，只见他腿脚利索，毫无障碍就轻易上到高处。
青兮无奈一笑，无法，只得跟着爬上树。
海大叔已不再说话，兀自喝着酒，陷入深重的沉思中。许久，他从身后取出一个精致的锦袋，打开来，是一个画轴，他轻轻地展开画轴。
李沐辰随着他缓缓展开的画轴向前探着脑袋，脖子都直了，眼中是发现秘密一般迸发的明亮。
那画卷之上，是一位白衣少女。他瞬间联想到那日在天沐山中亲手焚烧的那幅画，此时的画中人虽是不一样的姿态，出自不同人之手，却是那副相同的倾城容颜，相同的与云亦六七分相像的一张脸。
李沐辰眼神紧紧，忽而瞥见他手腕上的一处刺青，看不真切，却与从前逐月宫的“月出云”图案极为相似，师傅手上就有那样的刺青，想来，海大叔极有可能是逐月宫人。
李沐辰心有兴奋，作势就要跳下树一探究竟。青兮赶忙拉住他的手臂，低声制止着。李沐辰解释着让她放心，她却仍是不放手。
“臭小子，你下来吧！别再扰了我的故人！”海大叔眼都未抬一下，却显然是说与树上人听的。
李沐辰与青兮悻悻爬下树，来到他的面前。
海大叔看着二人，也不起身，沉默一时，大声道：“见了师叔也不行礼？”
李沐辰激动上前，笑意盈盈问道：“你真的是‘逐风云海’？”
海大叔含笑点头。
青兮仍有些不明所以，一番相谈下来，才知自己的师傅与海大叔竟是师兄弟，同出逐月宫，只是多年未相见。关于师傅与师兄这些年的讯息，他详细问着青兮，不胜感怀。
许久，青兮定定看着海大叔身旁的那幅画，开口问道：“师兄的娘亲葬在这里吗？”
他淡淡一笑，回道：“她自然是葬在皇陵，这只是一处衣冠冢。”淡然的语调似是对往事早已释怀，又可见若有似无的落寞。
青兮自然不知这位突然出现的云海师叔的故事，当日回去便问了自诩“尽知天下江湖事”的李沐辰。
原来，云海师叔是云氏义子，更是逐月宫人，武功了得，以快腿闻名，江湖人称“逐风云海”，是二十多年前，江湖上最为意气风发、年少轻狂的少年英雄。因自幼在云家长大，与云氏姐妹感情甚笃，更钟情于小妹寒衣，十五岁就立言非她不娶。只可惜，终究不敌命运的捉弄，云氏已走到飘摇尽头，云寒衣入宫不久即与世长辞，这之后，逐风云海也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涡林之中偶然的相遇让三人心中更多了一种感动，海大叔对这两个师侄尤为关心，特别是是对青兮，他的言语中显露着怜爱与欣慰，倒像是待自己的孩子一般。不知是不是错觉，李沐辰竟在他的眼中看到一丝歉疚的神色。
这日海大叔外出归来，为青兮准备了新的衣裙和配饰，更将当年云家遗留的金银珠玉赠与她，当年云氏奢华，这些自不算得什么，青兮推辞不过，只得接受。
而李沐辰只得了一套新衣，扁扁嘴，冲海大叔不满道：“师叔！我一样叫你师叔哦！”
海大叔睨他两眼，突然出手向他攻来，李沐辰匆忙应对。二人空手对峙，拳脚相加，从屋内就打到了屋外。青兮笑看他们一眼，自去忙活午餐。
李沐辰乐见与他切磋，使出浑身解数来对抗，脚上多有不便，一阵下来，终是被海大叔双手束在身后，动弹不得。
海大叔朗声笑道：“你这小子，武功倒是会一些，可我逐月一门的精华实没有掌握多少！”
李沐辰谄媚一笑：“我有《逐月剑法》，不如师叔给我指点指点？”
海大叔却突然岔开话题，厉声道：“臭小子，我且问你，你对青兮丫头可是真心？”
李沐辰闻言收起笑意，认真道：“绝对真心！”
海大叔这才放开他：“你是相爷公子，可会瞧不起她无父无母、山野出身？你父母家人可会给她为难？”
李沐辰眼眸深沉：“绝不会！我会倾尽一切护她周全。”
海大叔又道：“成亲时，我要你八抬大轿、鼓乐吹笙、千人逢迎，场面阵势不输娶一个公主！”
李沐辰莞尔一笑，又萦上淡淡的哀愁：“自不在话下。我只怕，我并非是她最后的选择！”
海大叔呵呵笑起，拍拍他的前胸道：“臭小子，我就看好你！丫头选不选你，自凭你本事！”
李沐辰又由衷笑起，对着海大叔深鞠一躬：“多谢师叔赏识，沐辰自当竭尽全力，让今日所言成为可能。”
海大叔欣慰点头，丫头，他是相爷独子，身份地位相当，又是难得的有情郎，配你可矣！
接连几日，李沐辰精神大振，海大叔对他一番认真指点，又将自身武学中快腿精髓传授与他，加之腿伤逐渐痊愈，习武虽累，却正是他得意时候。青兮直言他“撞上狗屎运”，李沐辰欣然认同。
霞光起，黄昏时候，风烟飞动。
李沐辰瞥了一眼西天，一阵欣喜，拉起青兮，不容她分说，向林中跑去。穿过密密的树林和缓坡，呈现在眼前的居然是一片绿草地，正值百草丰茂，不胜饶美。
青兮由他上到坡地的最高处，终是忍不住疑惑，挣开他的手，正欲发问，抬眼，却一时无语。
所在之处俨然是山林之中的山崖之边，极目向前，不再是幽生丛林，而是横亘连绵的群山，一轮红日正在山的那边跳跃，夕阳交织着云霞萦在山间，时而澎湃流动，时而静如止水，何其辽阔壮美，何其诗意磅礴！这里虽处在南方，却撇开了江南的柔婉，而更多北地的辽远浑厚。恐怕也只有隐匿于这样的山林之中才能见得这样的壮景。
青兮讶然惊喜，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笑，她无意识地跪坐在草地上，瞻仰着这自然地杰作：“好美！”
在这空旷的境地里，禁囿已久的心灵像突然得到释放一般，半月来悲伤抑郁的心情全部流淌消失，重拾难得的旷达和自在。
李沐辰也长出了一口气，坐到她的身边，目视着前方。久久静默无语，只静静陪着她看落日一点一点地隐没于山后，天空一点一点地暗淡了色彩。
许久，青兮看向身旁的人，问道：“你的腿完全好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