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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3章挥手作离别三
书名：但愿魂梦与君同 作者：琉璃茶 更新时间：2016-12-12 22:14 字数：3290
从书房出来，已不知不觉到了黄昏时候。青兮命疏影去前院留意秦峥，这会见她站立门外，忙问道：“盟主回来了吗？”
疏影歪着头难为地一笑：“回来是回来了，不过刚一进门又匆匆忙忙出去了。”见青兮皱着眉，她忙又补充道：“姑娘你别着急，盟主刚上任自然事情多，也就这两日最忙！”
青兮道：“我知道。”
此时正见得一个女子从前头走过，青兮认出是李沐辰居处的婢女倚梅，想到李沐辰对这些江湖秘事最是了解，也不知他对寒心蛊知道多少。叫住倚梅问道：“李沐辰可在屋中？”
倚梅皱眉回道：“在。李沐辰公子这两日心情不好，这会刚遛马回来，那马都流了一身的汗！”
青兮扁起嘴一笑，想他心中有气都撒在了孟卿的宝马身上，若是让孟卿知道了定让他有些苦头吃。
倚梅道：“姑娘可是要找李公子，要我去跟他说吗？”
青兮细想一时，突然又摇了摇头：“不必，没什么事。”只要她一问出口，依李沐辰的性子必定会刨根问底，既然她已经决定留在沂州，留在秦峥这儿，而他应该也会不日返回京城，终究离别，何苦再多一个他徒增担忧。
青兮再次走到昨日中蛊的地方看了看，西院古木参差，恰能隐身，信陵山庄的一个后门就在这附近，守卫并不森严，昨夜那两人必是在这里钻了空子进出的。可庄外人怎会如此了解恰好选在这里，难道……
正这样想着，突然见得后门开启，几人匆匆从屋外进入。再一看，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正是秦峥。他怀中抱着一个青衣女子，面色苦痛，走得迅疾。仔细看去，那女子竟是上官碧落，衣衫凌乱，面色苍白不见一点血色，下裙之上大片血迹，染在青衣上分外触目。
青兮心中惊动，这一刻突然想明白了，昨日那两人偷的不是物件而是人，不过是偶然撞上了她。
秦峥抱着上官碧落从不远处行过，竟没有看到孤身一人站在一旁的她。青兮看着离去的那人，突然无缘由地变得慌乱不安起来，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觉得有什么事正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改变。
当晚，是三日盟主宴最后一场，信陵山庄宴厅内觥筹交错，饮食正酣，更胜昨日。青兮本不愿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今日却让疏影带了她来。不曾想，这会场中竟来了不少女子，皆是妙龄盛装，想是各山庄的女儿姊妹未出阁的都聚了齐。青兮低下头淡淡而笑，秦峥从来都有这样的魅力。
李沐辰与她隔着几桌坐下，一直与左右对饮交谈，却不忘时不时朝她这边看来。
青兮尽力避开他的视线，向坐于最前的秦峥看去。今晚他终于脱下玄衣，换上一身青衫，向众人淡淡而笑，说不出的飘逸俊美。
得见公子倾城面，谁家女儿不展颜？
青兮痴痴看着他，却瞧得出他的双眉并未完全舒展。
一场盛宴，宾主尽欢。意兴阑珊之时，秦峥起身而立，向着众人先敬三杯，缓缓开口，郑重宣布他要在一个月之后迎娶贤义山庄上官碧落，然后上官行云起身与他碰杯，确认两家结为秦晋之好。
一时厅堂内喧嚣再起，偶有女子怨念一两声，却被淹没在一片祝福声中。盟会之上上官碧落为他而伤，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闻此婚讯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众人纷纷举杯道贺，恭祝秦峥双喜临门，一得盟主位，二得美人归云云。
青兮恍惚如在梦中，听得声声入耳，却一句也进不到心上，从看他开口那一瞬间她已没了思想，心沉沉地放下，只知道她的预感终于应验。眼中一片色彩模糊，过了许久才辨清人的模样，听清人的言语。视线停在那人身上，恰迎上他遥遥望来的眼神，双眸之中含着千言万语，几步之内如似千山万水。只是片刻，他又如常一一向众人回礼，一杯接着一杯饮尽杯中酒。
她知道，他的眼神里有木然，笑容更苦涩难言。酸涩、委屈、疼痛，不甘……一一接踵而来，分明不想哭，迷雾却已然遮住眼帘。而她，悲哀地发现，她竟没有生气的理由，她明知道他身不由己……
心里一个声音不断提醒着她，他要成亲了，众人的言笑晏晏和她纷乱的思绪都是因为他要成亲了，只是在旁人看来顺理成章的事情终于如期发生了，只是这个故事里终究没有她……
人声破碎，她只觉得胸口有什么堵得难受，仿佛下一刻就要窒息一般。一刻也不能多呆，她慌忙起身，奔至屋外，跌跌撞撞想寻一处安静地呆着。
不知不觉就到了这个偏僻的院落，小青鸟已经安睡，只余她一人静坐在是桌旁对着昏黄的灯火发呆。远离一室喧嚣，夜晚微凉的风吹得她清醒了许多。她的离开，她知道他看到了，她也知道这个时候他不会追出来。
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青兮心中惊讶，蓦然转头，一人从暗处走进灯光下。
李沐辰走进灯光里，眼神直直看着她：“很失望吧？我不是秦峥！”
青兮从他冷冷的语气中认定他是来看她笑话的，遂转过头去，不予理会。
李沐辰却走到她身前站定，生气地说道：“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欺骗你的人是秦峥，你怎么不在人前向他问个明白，这会蔫在这里算什么？云青兮，你就这点胆子吗？”
青兮心里烦躁，抬头回道：“不关你的事吧？”
李沐辰愣愣点了点头，又冷笑一声道：“不关我的事？我还偏要管一管你的事。从前有云亦师兄在，你眼里看不到别人，如今他抛下了你，你就这样畏惧胆小害怕受伤了吗？就这么想要抓着一个人安定余生吗？真是自私又懦弱！我早说你没有想好，现在看清楚了吗？秦峥他不是你的救命稻草，他是武林盟主，他就是再看重你也不可能拿你与他的天下武林相提并论，你明不明白？他要娶的人是赫赫有名贤义山庄的小姐，而你什么都不是，你明不明白？”
青兮别过脸去：“你又何苦在人伤口上撒盐？”
李沐辰再次迫近：“我就是要在你的伤口上添一把盐，让你这个笨丫头疼一疼，疼一疼才能看得清现实。秦峥在高位就要忧心他的武林，没那么多心分给你。而你，你不过是想要找个人依靠，你有多爱他吗？你能像上官碧落一样给他一个贤义山庄，还要为他死为他伤吗？”
她不能。即便她愿意从此为他而生，她也给不了他任何裨益。原来，到头来，卑劣的是她自己，她的委屈和不甘竟是这样可笑。可是，那青山碧水间的承诺呢？
李沐辰俯下腰身凝视着她，柔下声来：“你又不是非选他不可！”
青兮半抬着眸，喃喃地说：“不选他难道选你吗？李沐辰，总有一天，你也会有你的身不由己。”她已经被抛下两次，再不愿飞蛾扑火一般去痛第三次了！
李沐辰直起身，目光冷冷，疾声道：“你没资格说这样的话，你试都不愿一试就给我判了死刑。”
青兮撇过眼不去触碰他的眼神，冷冷道：“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李沐辰紧紧盯着她，始终抿唇不语，一双明眸如烈火一般将她烧灼，终于连续点了数个头，转身离去。
青兮等他走远才回身看他。很好，她终于在满心疲累的时候罪恶地伤到了另一个人。这样，她若离去，他会不会少些难过和忧心？
一阵风起，寒意更甚，她的胸口如同飘落进风雪一般透心的凉，她知道那个不安分的蛊虫又开始在她的体内活动了。但此刻，她不愿离开，她不愿回到温暖的室内，身心都冷一冷，才能迈得出离开的步伐。
“兮儿！”一声低唤飘进她的耳中，她缓缓转身，迎上他沉着无尽伤痛的双眸。
即便是在无人的晚上，即便是在并不通明的灯火中，他依然那样刚毅挺拔，谦谦如玉。这样的男子，就该站在高处，俯视众生，拂袖间平定天下，朝迎初阳东起、夕看花间晚照的闲逸生活并不适合他。
一晃神间，他已走近，轻轻拥起她，温软的语气里带着不能忽视的歉疚：“对不起！”
人就是这样，独自一人时可以坚强勇敢，也认为自己可以坚强给全世界看，然而当波动心弦的那人到来时，却发现自己其实脆弱不堪一击，眼泪不知不觉就汹涌而来。
“对不起……对不起……”秦峥道歉，他很无措，虽已走到这里，却没想好要怎样给她一个交代，只能重复这三个字，低头去亲吻她的眼睫，亲吻流离的泪珠，亲吻那冰冷的唇。
他的唇是那样温暖，印在她凉透的皮肤上像春日和风，差一点就能吹到她的心里来。她是这样冷，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地颤抖，多么想将这份温暖、这份温柔紧紧拥抱，然而她愈渐寒栗的身体却让她分外清醒、分外理智。
她轻轻地推拒他的身体，远离那片温热，从此，划开一道银河。
“我知道……我都明白。”她心里也有苦痛，也有不甘，也想在这样寒冷的夜里不管不顾地拥抱他，向他流泪抱怨，然后把无力解决的问题全部都丢给他。然而，她是真的知道、真的明白，上官碧落若不是受了莫大的伤害，孝顺如他是不会承诺在遭遇母丧的一个多月后娶她；他若真有更好的办法，也不会因为责任去娶一人，更不会在这里连声说着抱歉的话。
秦峥看着两人拉开的距离，目光惊愕，不敢问出口的问题终于脱口：“你……又要离开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