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聿寒如实回他:“还没死!云澈说你这一路把她照顾得很好。也幸好她中的是寒心蛊,这蛊虫相当厉害,冻住了心脉,才会出现一段时间的假死。但若不及时解蛊,假死也就成了真死了!”
得知青兮暂时没事,李沐辰心中大石落地,终于笑起:“我就说路上那些是庸医!”
“怪不得大夫,寒心蛊实属罕见。”
李沐辰匆忙穿鞋:“我这就去幽然谷!”
孟聿寒再说道:“云澈还是那句话,只可抑制蛊虫生寒,并不能解蛊。”
李沐辰站起身,不愿熄灭刚刚燃起的希望:“云澈一定有办法,不然怎会带她去幽然谷?”
孟聿寒冷着脸再次残忍地告知:“幽然谷有千年寒潭和千年汤池,辅之以汤药,可抑制蛊虫发作,但仍逃不过三个月之期。她的生命,最多只剩十天。”
如同在冰天雪地里被人扶起却去再次被推倒。李沐辰亦冷着脸望他,知道他的能耐,从前对他所说的话只字不疑,现在却不愿信他一个字。他摇着头走开:“我不听你说,你不是大夫!我这就去幽然谷。”
孟聿寒肃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我只想让你面对现实。如果她真的救不了,你会怎样?”
李沐辰定住脚步,一动不动,背对他沉沉吐出三个字:“我会死!”
孟聿寒淡淡一笑,走上前来:“我早已将你的情况告知李相,他回有一封密信,嘱咐我问你这个问题,得到如你相似的答案就将这封密信交给你。现在,由你来拆开。”他将那封信递到他眼前。
李沐辰心中疑惑,不知爹要与他说些什么,匆忙拆信细看。却见他脸上表情渐渐明朗,看完信竟是久违的欢喜神色:“我家老爹竟然如此可爱!我这就去郗府!”李沐辰一挥手,轻快出了大门。
李沐辰走后,凝嫣看向身侧的人:“李相跟他说了什么,他竟这样开心?”
孟聿寒抿唇一笑,悠悠说道:“三十年前,南疆黎国与我尚国兵刃相接,黎国主动求和,向我朝称臣并进献无数奇珍异宝,这其中有一珍宝名为九音灵笛,此笛乐音玄妙,吹奏得宜可解百蛊、医百病,灵异神奇。先皇下殿之后就将此笛赠给了当时位高权重的郗丞相,如无意外,此笛仍在郗府。而当时,知道此事的只有三人,先皇,郗相,还有李相。先皇和郗相已故,李相竟是唯一知晓秘密的人。他终究不忍沐辰伤心。”
凝嫣笑道:“难怪就你不急,原来你早偷看了信的内容!”
孟聿寒面上一窘,认真看向凝嫣:“并非我不守君子之道,只因她是沐辰的放不开,也是你的放不开,事关人命才不得已为之。”
凝嫣接道:“所以,就算没有得到相似的答案,你也会把信给他对不对?”
孟聿寒但笑不语。
凝嫣看着他,一丝忧虑爬上心头:“李相既然开口说出灵笛之事救青兮,表示他已经认可青兮这个儿媳妇了,也表示他这一次必定要违了皇兄的意。那么不管他有无二心,在皇兄看来都是威胁。他知你与李相相合,又要牵制你,你将如何自处?”
孟聿寒凝视着她,捧起她的脸,笑容里满是温柔:“不必担心。我孟聿寒做事全凭一颗本心,任谁也勉强不来,就算是赵砺也不行。况且他还需要我,不会在这个时候为难你我。”
凝嫣点点头,选择相信他,仍开口问出心中疑惑:“郗迹既然是皇甫轼的人,为什么不让响晴出面去找皇甫轼,这于他应该不是难事?”
聿寒眉头微皱,缓缓说道:“嫣儿,相信我,皇甫轼这个人情一旦欠下便不是那么好还的了。他这个人太危险!”
凝嫣一惊:“难道他当真要……”
孟聿寒道:“已是不可逆的趋势!”
凝嫣更是惊疑:“那你还出手帮他跟响晴?”
孟聿寒轻叹一声道:“我也不知这样做是否是对的,但皇甫轼对安响晴是真心不假,武林盟会这么一个笼络人心的好机会,他竟为了她弃之不顾也可见得一二。我只是在想,不管皇甫轼将来能走到哪一步,一个厉害的角色若是再无情无爱,那将后患无穷,相当可怕!”
凝嫣知他必有考量,不再多言,仍心有不安,半晌才道:“等确定青兮平安无恙我们就回京城吧!”
孟聿寒点头答应,轻轻将她拥住。
烟柳飘飞,小楼连苑,郗府坐落在郗城郗水之畔极雅致的一片区域。镂空的雕花窗透出院内迷人的一片景。自然,李沐辰是没有心情欣赏的。
郗府与铸剑山庄同在郗城,他从铸剑山庄来此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生生在郗府的偏厅里坐了一个时辰还未见到郗迹。
李沐辰来时便告诉自己,不管郗府如何刁难他都得忍受,毕竟六年前是自己年少无知犯下了错。
只是现在,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向一旁家仆问道:“你家公子练剑到底要练多久?”
家仆恭敬回答道:“回李公子,公子练剑从来时间不定。”
李沐辰委实烦躁,张口道:“你家公子的武器不就是一把折扇吗?何时练上剑了?”
家仆答道:“回李公子,公子的剑就是扇。”
李沐辰无语,再等不下去,也不顾家仆阻拦,径自离了偏厅向后院里寻郗迹。
后花园内,郗迹一身缇缎镶边的白衣分外飘逸,见沐辰走来,徐徐收起手中折扇,盈盈而笑,好一派悠闲之态。
“原是沐辰贤弟啊,怎么有时间到我这偏僻郗府里来走走?”言语之中的亲昵,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久违的老朋友。
李沐辰怎不知他的心性,上前恭敬地作了一揖,三两句寒暄过后便直奔主题,言明青兮中蛊之事和严重的事态,言辞恳切,句句真实,只希望往他能念在与青兮相识一场的份上仗义借笛,救她一命。
郗迹听他长长的一段述说之后,先是一怔,继而一挑眉道:“哦?竟然有这样的事?沐辰贤弟的面子自然是要卖的,只是灵笛虽在府内却是怡儿所有。你知道,祖父生前最是宠她,灵笛也是作生辰之礼送给了她,她一向性子倔,加之这些年婚事上也不顺,脾气愈发不好,我这做哥哥的也拗不得。”
李沐辰听他说这许多明白他并不乐意借笛,当真还似小时候一般记仇。忆起往事,硬着头皮上前,郑重道:“郗大哥,从前郗李两家是近邻,一起生活那些年,你应该知道,是沐辰自小顽劣不懂事才有了上郗府退婚那样的荒唐事,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爹绝不知情,还望郗大哥莫再耿耿于怀。”
听李沐辰说出这样的话,实在难得,郗迹扯起嘴角一笑,却是无所谓的语调:“无需你人格担保,李相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
那就是仍在记恨他伤了郗怡了!李沐辰皱起眉,再道歉:“郗大哥,我与郗怡自小玩在一起,的确只有兄妹之谊,并无儿女之情,我真不知道她那样伤心,竟然去投河。这是我的过错,你若因此责罚我,我绝无怨言。只是一事归一事,还请郗大哥以人命为重,能将灵笛借与我救人。”
郗迹却仍是淡淡的神色:“陈年旧事,不提也罢!沐辰你自幼跟怡儿交好,说的话怕是比我有分量,不如就由你来开这个口吧!弄雪,带李公子去小姐的紫竹轩。”
立刻有一白衣婢女走上前来,李沐辰微一叹气,只得跟着她离开。
待李沐辰一走,管家立刻走到了近前。
郗迹问道:“钱叔,石越回来了吗?”
“没有。”
“再等等吧!”郗迹道。
钱叔看着李沐辰离开的方向,开口说道:“公子,这样让他过去合适吗?小姐那年哭了一个月,可是发誓再见到他要把他碎尸万段啊!”
郗迹轻笑一声道:“她要真有这出息,那也是不错的!”
李沐辰随婢女弄雪来到紫竹轩,恰迎上郗怡走出门来,多年不见,郗怡早已长成面容姣好的女子,再不是当年紧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女孩了,脸上却不改灵动与纯真。再见,自是心绪万重。
李沐辰率先开口:“郗怡妹妹,好久不见!”
郗怡蓦地愣住,眼前之人真的是儿时的沐辰哥哥吗?在他脸上已然褪去了顽劣、换上了成熟,展现着一个英伟男子该有的姿态,即使在笑,也不难发现他压抑的忧虑和悲伤。想要气气他的心思刹那间消去大半,一种更为复杂的思虑涌上心头。她想,她思念了六年的沐辰哥哥并不是没有温柔的,只是不愿给予她而已,纵然她对那段过往早已放开,却不能坦然相待。于是,自嘲又略带讽刺的应道:“沐辰哥哥还记得郗怡,真是难得啊!”
听到这话,李沐辰也心中苦涩,想到自己少不更事犯下的错坏了她的名节更伤了她一颗骄傲却善良的心,他告诉自己,不管郗怡有怎样过分的要求,他都要设法满足她,不只是为了青兮,也是为了弥补自己的心中愧疚。有些事注定逃不掉,那就勇敢面对吧!思忖一时,他道明来意,最后请求道:“不知郗怡妹妹可否……”
郗怡闻之,怒气顷刻生起,他原不是来看她的。多年不见,他仍是那样无视她的存在,他关心的只是那支笛子和另一个女子,别说笛子不在她手里,就是在,她也不会轻易给他!想到此,她脱口打断道:“李沐辰——你还当我是六年前那个傻不啦叽的小丫头吗?你想要我的笛子我就会给你吗?”
李沐辰焦急开口:“郗怡,我知道你还在怪我,没错,从前都是我的错,你要怎么惩罚我都行!但求你,先救人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