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兮莫名其妙。他说他开心?见着她生气他开心?
李沐辰一语点破:“你在吃醋!”
青兮面上一窘,强言道:“谁吃醋了?我问你她是谁?我觉得她面熟,似乎哪里见过。”
李沐辰一面由着自己欢喜,一面道:“她是叶翩翩……”遂将昨日之事详说了一遍。
叶翩翩,青兮记得这个名字。这才记起是那次与秦峥去草庐桃园,回来的路上遇上的。她就是行在车马之前,一身红装,恣意骄傲驱马扬鞭的女子。不知怎的,每一次见她都很不舒服,青兮直觉里对她筑起敌意,不觉蹙起眉头,对李沐辰警告道:“你别与她走得太近!”
李沐辰微微弯腰,与她极近地四目相对,眉眼含笑道:“娘子之言,夫自当遵听!”
青兮见他独自得意,心道:听进了才怪!不觉认真道:“谁跟你笑?我是说真的。你不知道,我真的见过她,那时与秦大哥一道外出……”
话未说完,只觉肩上一重,已被李沐辰纳入怀中。
“兮儿,你太坏了!”李沐辰一手按在青兮左胸口上,言辞切切,“你这小心尖儿到底是什么做的,真会戳我的心。才刚让你吃一回醋,这么快就来报复我。虽是前事,我岂能一点不在意?你与秦峥相识那么久,去过那里,做过什么……他待你那般,你在心里将我一比对,我岂不是没了立足之地?”
青兮心里一声嗤笑,他倒是坦荡实诚不藏心绪,只是这一回真是想岔了。再看他如水的面容,当下心中妥协,爱的不就是他这一颗不夹一丝瑕瑜的赤诚之心吗!遂迎上他的视线,幽幽瞪着他问:“我几时说过你比他差了?”
李沐辰一怔,倏尔露出孩童一般的满足笑容:“我就知道你心里是向着我的!”话音渐浅,一低眉,吻在她的唇上,辗转片刻,仍不满足,软舌趋近,扫过一排齐整的贝齿,像是要填平彼此间的最后一丝缝隙,只为更亲近一分。
青兮两手落在他的胸前,更贴近一分,任由他温软的舌来回撷取,忘乎所以,心却柔软花开。
亭外雨声渐缓,细腻不绝,也似生出一段旖旎多情。
半晌,李沐辰才不舍地放开她,鼻息却仍然粗重紊乱地在她两靥间纠缠,两眉颦蹙,问得有些急躁:“兮儿,我们什么时候圆房?”
青兮蓦然脸上绯红,知他此时此景在想些什么,环顾四周,忽觉两人在客院亭下此般亲密实在不妥,立时退开一步。
“嗯?”李沐辰却丝毫不在意,两手一箍将她困住,双眸逼着她回答。
青兮不轻不重地拍在他手上,瞪着他道:“这还在别人家,总得回自己家去吧!你急什么?”
李沐辰抵上她的额头,两眸清湛无辜地盯着她,尽是揶揄之色:“难道你不急?”
笑话!我急?青兮一丝羞怯都化成恼怒,提起一脚毫不留情踩到他的脚上,借机挣开他的束缚,狠狠斜视他道:“你急!你一个人圆房去!”说罢,甩手步下凉亭。未几步,又折回,再睬他一眼,取回来时那把伞,撑开了走进细雨中。
李沐辰在她身后笑意不止,叫了几声不见她理会,欣欣然奔进雨中,躲到她的伞下,夺过她手中雨伞,一手紧搂着她一手撑着伞一道走远。
雨止云高。
竹帘之外一枝斑竹在风中曳动,清雅别致却不是熟悉的风景。
李沐辰放下竹帘,回头道:“兮儿,你说的对,终归是别人家里。再安逸不如自己家里随意。这都三天了,你可想好咱们何时打道回府了?”
青兮脸上平淡,眼神却有些郁郁,须臾回道:“再等等吧!”
李沐辰自然知道她迟迟不走是不放心响晴,然作为旁外人他看得清楚明白。他心急归乡不假,却更多是带着一点执拗,这是什么事?难不成皇甫轼与响晴这事一辈子不结,还要拖上他与青兮在此赖着不走?他千辛万苦图来的人儿怎的还带不回家?
李沐辰和缓的眼神看过来,拉起青兮的手道:“要我说,实在犯不着犹豫不决。皇甫轼天天去绮园里报道,没把响晴怎么着,也没被响晴怎么着,这还看不明白?干脆一点,你且去问问响晴愿不愿走,她若不愿,那我们还在这呆着就不合适!她若愿走,随我们同去京城逛逛,或者回幽然谷都是不错的。不过,我估摸着她是不愿走的!”
青兮道:“这道理我自然懂。”
李沐辰了然,看向她道:“你心里清楚,她是心恋上皇甫轼了,但你却不愿她随着皇甫轼,怕她受了伤害受了委屈。——我的好娘子,这事合不该你来操心,难道还不知感情是最勉强不得的事?在你眼里,皇甫轼可能是个狼子野心之人,于响晴而言,或许他只是个真心对她好的人。你为她忧心,又怎知她不是乐在其中的?既然改变不了结果,何不改变一下你的心态,你是笑着的,她肯定会更开心!”
青兮顺他的话一想,觉得在理,笑道:“我的老毛病又犯了!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还是你看得明白!”
李沐辰但笑不语,凡事看不明白的皆是因为太在意。
青兮道:“我这就去瞧瞧响晴!”
李沐辰温柔看着她,微一点头:“去吧!”
瞧着她步步走远的背影,李沐辰缓缓一笑,一时想到托聿寒查的事不知可有结果,也不知沂州城内那人到底如何,心下生出一丝亏欠,眼中却是坚定,低喃道:“我在意的还是要看得明白些的,不但要看得明白还要看得紧,谁让我在意的在意她的人太多!”
这边青兮进了绮园,却见响晴仰躺在一张贵妃椅上,身上抱着一包栗子,正剥着栗子往嘴里丢,看着好不闲适,面上却一片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连她走近也没发觉。
青兮抿唇一笑,走上前从她的油纸袋中也摸出一颗栗子剥开了送进嘴里,不由一惊,熟悉的香味弥漫开,当是沂州尤记的糖炒栗子无疑。郗城可算在千里之外,怎会有此物,难道他皇甫轼也要“一骑红尘妃子笑”?
安响晴见她惊讶,起身解惑道:“尤师傅现下就住在这山庄里头。”
青兮点头。看他皇甫轼确实对响晴在意得很,一颗真心都捧在面前,笑问道:“不走了?”
响晴呐然,抬头看她一眼又低下头:“不知道。”
“有什么不知道的,离不开他就留下来,不然就走得痛快点!”
人生许多时候实是要果决一点,果决,才可见海阔天高,不让心囿于一隅。
响晴低低一声叹息,自不愿对青兮隐瞒:“我是喜欢他的,可我也知许多人是不喜他的。”
青兮拉起她的手,肃道:“别人不喜他与你何干?你心里都放下那些俗念认了他,还在乎别人怎么看?再说,谁能让人人都喜欢?就是你,也不是看人人都看得惯的!”
响晴心上安慰,回握住青兮的手,深深看着她:“唉!别人我何曾在意过?我是说你与师兄。”
青兮心里欣慰,她与响晴这些年相处在一起的时日虽不多,感情却是深厚匪浅勿需多言的,而云澈就更不必说了!伸手理了理响晴鬓角的碎发,柔柔笑道:“我和云澈哥只希望你能开心幸福,莫要受委屈!”
响晴也跟着笑起,仰首道:“我要决定留下来,谁能欺得了我?”俨然回到常日该有的姿态。
青兮也跟着高兴:“也是,你安大小姐不欺负人就不错了!现在想来,或许真是我听得别人的言论先入为主了,这皇甫庄主还真是人中龙凤、一表人才,他既然敢来招惹你,万不会轻易让你受了委屈!”甫一说完,忆起初来那日的情形,青兮直想拍自己一巴掌。难道真让李沐辰一语成谶,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合该在这里为他讲好话?
思量间,一个素衣婢女步入屋内,向响晴道:“安姑娘,庄主现在后花园内,命我来传话,说你要无事便也过去罢。”
青兮放开响晴的手,简单提出辞行,便挥手让她出去。
响晴虽有不舍,却也不好挽留,点头离去。
响晴一进后花园便看到前头一人骑着白马而来。
皇甫轼将马骑到了她面前,也不下马,只伸出一只手:“带你去一个地方。”
响晴虽与他天天见面,却也知他近日繁忙,抽不得多少空,怎的今日有闲暇?
皇甫轼一把握住她慢腾腾伸出来的手,猛然将她带上马,搂紧她的腰身,拉起缰绳就飞奔起来。“带你去我的后花园!”
“这里不是后花园?”响晴疑道。
皇甫轼笑了笑,并未回答。
看着消失的白马,郑秋妍怒不可遏,就快要咬破自己的嘴唇:“欺人太甚!逼我,就别怪我手不留情!”
马上两人出山庄,过碧溪,一路向西,旷野千里,山原碧翠。凉爽的风拂面而来,心也跟随着变得宽阔透明。
不多时,到一处田园尽头,整齐的田垄里是油绿的庄稼。近旁有一个不大的池塘,一半的河面被荷叶覆盖着,七七八八开着淡粉的荷花。再向前是低缓的山坡,野花零星地开着,芳草鲜美,清新怡然。不远处就是聚居的农家村落,炊烟袅袅升起,在一片绿色之中,独成风景。这里不同于铸剑山庄的繁华,这里有的只是最自然的风景。
“这是你家后花园?”响晴深呼吸一口气,漫不经心地问着。她见过自然之美,譬如涟渭湖,桃花照水,宛妙倾人;譬如她的家——幽然谷,绚丽悠远,不可名状;可这里更多的是自然的质朴与真实的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