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响晴呵呵笑起,当真适意!扬首言道:“你既然遍览群书,又自认聪慧过人,想必属文作诗无一不精,又说这里诗情画意,不如吟首诗来听听,哄得本小姐高兴了,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朝堂风云她不懂,撇开那些沉重,她愿意简单地快乐!
皇甫轼大悦,心清目明,挑眉一笑,抬头仰望天空,高远广阔,云朵飘荡,不禁脱口而出:“风系流岚自在飞。”
再看近旁的荷塘,傍晚的蜻蜓成群而来,在田野水面高低飞舞,又言:“蜻蜓独坐水中蕾。”
此时的响晴正专注地等着他的下一句,几只早来的萤火虫在她的裙裾旁飞舞,晚霞中的她那般安静出尘,美丽迷人,不觉又道:“流光萤火伊人媚。”
此生,他愿付出所有,只为换得这一人在身旁,闭上眼在她的发里轻嗅,缓缓吟出最后一句:“谁付相知谁成贼?”
“哦——你就是承认你是一只贼了?说,你都要偷些什么?”响晴来了兴致。
皇甫轼再次将响晴拥紧,浅笑着道:“我这只贼啊,此生就想偷一样东西。”说着,他两手轻轻地交叠在一起,缓缓地移放到响晴的左胸口上,柔声说道,“它就在这里。”
感觉有什么瞬间崩塌,绵延的暖流自他触摸的地方蔓延全身,响晴只觉得浑身瘫软不能动,又觉得心中有什么在满满地溢出……暮色太撩人,缭乱了她的心跳。他伸过头来,而她无法拒绝他靠近的温柔,只能感受着他的吻,吻在她的眉眼,吻在她的鼻翼和她的唇……
她在他缠绵的气息中闭上了双眼,她想,罢了!此生就这样了!够了!再无他求!
绵长的一吻旖旎不尽,安响晴突地紧紧抱住他的腰身不撒手,一瞬间脆弱流淌,竟不知缘何而起。她声音涩涩,隐隐带着一丝哭腔,开口叫了他的字:“子玄!子玄!你身边缺不缺大夫?我做你的贴身医女好不好?就跟着你一步也不离。”
皇甫轼定定看着她,面上沉静无声,内心却有浪潮兼天涌动,她已然放下世俗、放下名分、放下她的自由,放下她的骄傲选择了他,如何不懂她?如何不爱她?他早知道她是不同的,绝非寻常女子可以比拟,正因她的与众不同、她的自由不羁,他才会担心她会将他隔绝在心门之外,一心痴缠终得她顾盼流连,殊不知自己在这过程里已将她刻入骨髓,再难自拔!得她倾心,夫复何求?皇甫轼心下一叹,故作思忖,沉静道:“我甚少生病,不缺医女。”
响晴微微抬眸,既苦涩且难言。她万不会让他休妻,亦不愿做他的妾,困于闺院之中。除却那一点医术她什么都不会,不做医女如何与他站在一起?
皇甫轼两掌抚上她的两靥,拇指落在她尖俏的下巴上,迫她抬头,深深深深望进她的眼中,柔情温如水,强势沉如山,他道:“你若不离,我必娶你!”
怎舍得让她委屈分毫?
一诺千钧重。泪如离线之珠,须臾沉坠。响晴心上已无一丝想法,都随他去,明日如何不再过问,今日已足够!沉吟间却见他浓眉不蹙,眼中坚毅更甚,又道:“你若远离,天涯海角,我必捉你回来娶你!”
这日清早,叶翩翩束起长发,换上一身轻便简装,手握一柄长剑就要出门。
一旁郑秋妍左右打量她:“你穿成这样莫不是要去会那位李公子?”
叶翩翩扬唇一笑,不置可否。
郑秋妍道:“你倒是真对这李沐辰动心了!”
叶翩翩浮现一丝玩味和兴奋,思量着那人悠悠道:“面上潇洒疏朗,实则最是知伦理、重情义,叫我愈发喜欢。”
郑秋妍提醒道:“当真不顾忌那位云姑娘?”
叶翩翩不屑地冷哼一声,眼中却是势在必得:“我叶翩翩想要什么全凭自己本事抢过来,男人也不例外!”
郑秋妍心上受到一激,笑道:“还是翩翩潇洒,倒是姐姐我在这宅子里呆久了,做起事来反而束手束脚,合该跟你好好学学!”
叶翩翩抿唇一笑,提剑而出。
青兮与李沐辰已经约定今日上午就回京城,谁知等她收拾妥当也不见李沐辰来。正欲去寻他,恰遇上了李沐辰遣来的小厮。
那人道:“云姑娘,李公子一早被表小姐请了去,说是要切磋武艺,嘱我来与你说一声,可能要晚些走。”
青兮点了点头,心下却不悦起来,铸剑山庄的表小姐正是那位叶翩翩,她为什么接近李沐辰,到底意欲何为?
问过来人,青兮一步也不停,向着后院武堂去一看究竟。
铸剑山庄设有不少武堂,后院这一个不算特别,却也可见恢弘齐整,内里陈列着铸剑山庄所铸的各类刀枪兵器。
入目,空旷的武堂场地中央正有两人在比剑练习,兴致颇高。
叶翩翩欢喜道:“沐辰,你的剑法果然玄妙,使微力就能致人,如何能出手这样快?”
李沐辰道:“用剑最讲究手上灵活,眼观心到……”比划着剑的他突然看到走进来青兮,停下手上动作便迎了上来。
“兮儿,你怎么来了?”
青兮显然没有李沐辰那么欣喜,瞥他一眼道:“我来得不是时候?”
“当然不是。”
青兮瞧了瞧他身后不远处的那人,低声道:“你根本就没把我前日说的话放在心上是不是?”
李沐辰恍惚记起青兮说过不愿他与叶翩翩走得近,当下解释道:“只是比划比划剑法,并没有走得太近啊!”
青兮道:“那天还是‘公子’,今天就‘沐辰’了,还要怎样近?”
李沐辰莞尔一笑:“原是还在吃醋呀!”又道,“不过是个名字,咱们同为武林中人,不必拘泥于那些小节!”
青兮一时愤起,心道,谁在意的是这个,我是疑她居心不良知道不?竟然嫌我小气!一抬眸,正想说些什么,却瞥见身后的叶翩翩得意地看着她,手中长剑比划出一个圆圈,又对着圆圈中心作势一刺,正对着青兮这方。
青兮惊恼,手指叶翩翩对李沐辰道:“你看她……”
李沐辰疑惑地回头,却见那叶翩翩长剑脱手坠与地面,面带懊恼地看着他:“你们聊完了吗?沐辰,为什么剑在你手中举重若轻,在我这里却重如磐石呢?”
李沐辰示意她稍等,回身凑近道:“兮儿,你看到了吧?她不会用剑,我就是指点一二。能收个徒弟也是不错的,这样你就是师母了?”
青兮又气又燥,狠狠剜他一眼:“愧不敢当!”
李沐辰道:“生气啦?那你留下来监工如何?我也来一并教教你!”作势就要去捉青兮的手,被青兮一下避开,回道:“不必了,你好好授徒吧!”
李沐辰一下拦在转身欲走的青兮身前,认真看着她:“真生气啦?那我去跟她说,不教了,我们现在就回京城好不好呢?”
你还当我是来无理取闹的是不是?青兮心上更难言,绕开他道:“我没生气。我还有事,先走了。”
李沐辰紧紧跟上:“你还有什么事?告诉我,我陪你去。”
青兮心上烦躁,只想快些离开此地,一挥手道:“不便与你说。别跟着我!”
李沐辰听他此言,怒由心生,大力握住她的手道:“你有什么事不便与我说?你到底要去哪里?”
青兮抬头看着他:“我要去西南角你也跟着?”
后院西南角是茅房所在。李沐辰霍然放开手,呆呆愣在那里,看着快速转身离去的青兮,说不出的郁郁烦闷。
青兮疾疾走出武堂,漫无目的在园内晃着,心内思虑万千,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孑然一身所以分外在意李沐辰,她只知道叶翩翩的出现让她一刻也不舒服。究竟为什么那么介意?是因为她挑衅的举止和眼神,还是因为李沐辰的毫无所查不以为意?
不知不觉间猛然撞上一人,身子不稳就要摔倒,却是那人眼疾手快,两手抓住她的两臂将她稳稳扶住。
青兮抬头正欲道谢,恰迎上那人含笑的双眸,只听他哈哈笑得不甚在意,言道:“既然是投怀送抱便怪不了我出手轻薄咯!”说罢,真的伸手向她脸颊摸来。
青兮知他是在开玩笑,不躲不避,只是欣喜:“是你!郗迹!”
来人果真在中途放下了手,侧着头故作生气道:“我说青兮,你来郗城这些天也不来见见我这故友,莫不是已将我忘了干净?”
青兮呵呵不语,一时还真忘了这位爷也是郗城的风云人物,仰首回道:“何止是故友,还是救命恩人,是你郗家的灵笛救了我的命,我怎敢忘了你?结草衔环是办不到了,请你喝酒还是可以任你挑的!”
郗迹抿唇一笑,挑眉道:“喝酒好说,只是青兮你可别表错了情,李大公子就没告诉你,灵笛我是不欲外借的!”
青兮低头一笑,斜眼看他道:“你这个人真是别扭,怎么总喜欢做着好事扮着恶人呢?你要真没有借笛的心,令妹又怎会出得了郗府?”眼前这人说来只有数面之缘,青兮却就是对他信赖不疑,仿佛认识许久的老朋友一般,大概这就是酒逢知己,句句投机的道理。
郗迹摊摊手,歪着脑袋不置可否,又看向青兮道:“怎么没见你跟李沐辰一起?看你刚才魂不守舍的,吵架了?啧啧,这个李沐辰,你才刚刚死里逃生,竟也不迁就着你?”
青兮想到李沐辰,一时心有余悸,回道:“我是我自己的又不是他的,非得时时跟他在一起吗?”
郗迹肆意笑起:“到底是年轻。——你这倔强的性子倒是跟李沐辰天生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