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一阵,李沐辰拥着青兮道:“兮儿,我也有东西要给你看。”
“是什么?”
李沐辰掏出一张字条:“聿寒刚来的消息。是我让他去查的——关于秦峥。”
青兮听到最后二字,不觉心上一震,从沐辰手中接过字条展开来看:十七日,至沂州,闭门三日未见客。
二十一日,重开集贤堂。
二十二日,至禺州,重建慕德山庄,查看诸多事宜。
二十五日,携妻上官碧落至祁州,归宁省亲,同游燕湖。
青兮一字一字记于心上,那些若隐若现的困扰和惦念像是从这寥寥数语中得到纾解一般,收获了久违的心安。秦大哥他,该是这样的,能想得明白,能做出正确的抉择,没有她的牵绊,他会更好地行在属于他的、正常的人生轨迹上。
李沐辰将下巴搁在她的颈窝,同看着她手中的字条,淡然道:“既是风云人物,又有佳偶相伴,他很好是不是?兮儿,他能放得下你,你可安心了?”
她心里的不安,原来沐辰是知道的。青兮点了点头,回眼看他。
李沐辰接过她手中的字条,揪成一团丢到窗外,向青兮道:“既然他很好,从此以后再不打听他的消息了,不去打扰他的生活,也不让他来影响我们的心情。”
潇洒是她想要的态度,看着纸团消失在眼前,她点头道:“好,依你说的。”
“真是太好了!我也为秦峥高兴!”李沐辰亦释然,开怀而笑。
青兮睨了他一眼,奇道:“你不是不喜秦大哥吗?我还当你一直妒忌人家的名声和才学见不得他好呢?”
李沐辰立即反驳:“你相公我有那么卑劣吗?什么妒忌,我那是不屑好不好!”说着伸出两只手搂上了青兮的腰,接着道:“我这不是娶了你吗?老天还是公平的,天底下的好事也不能尽让我一个人占着,什么九省十八庄盟主,什么上官碧落,都给他,都给他!只要他别再来跟我抢你就好了!”
尚京城门已近在眼前,寻常百姓只可由侧门进出。
马车缓缓停下,车夫回首道:“李公子,这侧门有个家仆把着门,像是在等什么人,不进不出的,官差也拉不走。马车不方便过,怕是要劳烦两位下车走了!”
“好说!”
李沐辰应了一声,一边携青兮下车,一边说道:“这谁家的家仆,傻劲儿够得上我家无非了!”
二人刚在马车下站定,那把门的家仆突然眼睛雪亮,直向这边扑了来,一边还高声嚷着:“公子,公子,可让我等着你了!”
李沐辰一把接住他,嘴角微微抽搐:“怎么真是你?”
无非见了李沐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话:“公子,你可回来了!公子,你再不回来,老爷就要丢我去喂猪了……呜呜……”抹眼泪那空档,无非发现了站在沐辰身边的青兮,不觉止了哭声,瞪大眼睛,指着青兮好奇地问道:“公子,这姑娘?”
“指什么指?”李沐辰拍下他的手指,言简意赅地介绍道:“少夫人!”
青兮冲无非微微一笑,只见他瞧着青兮,大大掬了一躬:“少夫人好!”
青兮被他这一叫,脸不觉泛红,心上也泛起丝丝暖意。
只见无非又瞧着李沐辰,一脸郑重地下了结论:“公子,你出息了!”
“还用你来说!”李沐辰不再理会他,拉着青兮进了城门。
无非呆愣在后面,好一会才想到还有话要说,追着两人道:“嗳,公子,大事不好了……”
“在这里看到你我就知道发生什么了!嚷嚷什么,别再城门口丢人了!”李沐辰向后瞪道。
无非挠着头:“嘿嘿……已经知道啦!公子真聪明!”
李沐辰再丢一个白眼:“像你我不完蛋了!”
青兮惊讶于这样的主仆二人,看看无非,又看看沐辰,眨着眼笑:“物以类聚哦!李沐辰!”
李沐辰一愣,忽而也冲她一挑眉,欢快地接道:“物以类聚哦!娘子!”
青兮这才恍然大悟,自己早跟他类聚在一起了,说这话实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石砖整齐地铺列,踢踏有声。步入城中,青兮忍不住左右打量这尚国的帝京。真是繁华各处有不同,宽阔的街道、整饬的房舍彰显着京畿重地的庄重。
这里经历了四朝变更,承受了百年风雨,弥漫的沧桑感和历史的厚重感让这里变得更加庄严肃穆。但是,热闹是真实的,过去的历史与百姓无关,他们只活在当下,这里钟鸣鼎食的人家、鳞次栉比的商铺、车水马龙的大街,无一处不是人声鼎沸。京城的民众在其中感受着最直接的富足与繁荣。
只可叹,总有人居承平之世,不知有丧乱之祸。
入城走了片刻时间,李沐辰在一家店铺门口驻足,牵着青兮的手移步走了进去。
只是临街的一家小店铺,客源却不少,多在货架和柜台上挑选着手工艺术品,一眼看去真是琳琅满目,瓷器、玉石,甚至是树根、木块、极普通的石头,进了这里都成了精美绝伦的装饰物。
李沐辰并未去挑选什么,直接走向临门一角处,桌子边坐着一位年过五旬的老者,正在细心地打磨着一块玉石。李沐辰走近,自怀中取出一块不大的玉,青兮好奇细看了两眼,是一块圆润通透的琥珀石,通体黄色,闪着微光,却也不见有什么特别之处。
李沐辰道:“师傅,劳烦你给我在这块玉上穿一个孔。”
这位工匠师傅放下手中的活,接过玉细看着问道:“不知客官做什么用,还要如何加工?”
“不必,只需穿一个孔。”
工匠疑惑地抬头,眼神里似还有一丝不满,定是觉得只是穿一个孔辱没了他的好手艺,却也没多问,挑选了工具开始穿孔。
李沐辰凑得极近,一再嘱咐着:“师傅,您可小心些,别钻坏了!”
工匠师傅不满更甚,回道:“我的手艺,你去这十里大街上问问。再说了,你这琥珀石虽还值几个钱,却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就是真穿坏了,我这铺子也是赔得起的。”
说话间,一个细致自然的圆孔已出现在玉石中央。李沐辰兴奋地接过,付了钱点头道谢。
“好好的玉,穿孔做什么?”看沐辰极重视的样子,青兮好奇地问道。
“自有妙用!”李沐辰忽而笑道。见他从怀中又取出一段绳编的链子,将那块玉穿进链子中间留出的窄细处固定起来,看向青兮:“手给我。”
青兮伸出一只手,带着几分疑惑看向他。
李沐辰不急不慢地将那链子系在青兮手腕上,一边还在说着:“草编的容易断,看看这个丝绳的怎么样?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接触到肌肤的那块黄色的玉石还是温热的,青兮抬起手腕细细地看着:“送我的?你自己编的?”
李沐辰献宝似的靠近青兮,点头道:“要一直戴在手上哦!”不待青兮回答又补充道:“虽然不能代替师兄的那条,但希望它也能陪伴着你,像我一样。”
青兮听他说来,脑中不知怎的就浮现出这样的画面:李沐辰独自一人在房中对着几根细绳子专注研究。不觉有些想笑,这天底下能得这位无忧大少亲力亲为的精细事能有几件呢?心中泛起丝丝的甜,为他彼时的细心和此时的真挚,为他给她的每一次平凡的惊喜。看着他的眼,本欲拒绝那块玉此刻却改了主意,抬起手腕摇了摇链子,浅浅笑道:“我很喜欢!谢谢!”心叹一声道:傻瓜,那条不可替代,这条又何尝不是呢!
李沐辰再次牵起青兮的手,兴致勃勃跨出店门。
已是晌午时候。无非问道:“公子,是要回府还是?”
李沐辰抬头眯眼看着骄阳,说道:“到时候了,去吃饭!”
“千里碎香、生进鸭花、杨花泛汤、天雪八方、红绫馅饼、月儿羹、西江料红羊、松江鲈鱼烩、剪云析鱼羹……”
在京城第一酒楼“摘仙楼”中点着餐,李沐辰着实没有停下来的趋势,青兮忙制止道:“够了够了,你当我们是猪啊?”
“这些都很好吃,想让你都尝一遍嘛!”李沐辰微笑道。
“非得一次吃遍吗,不会下次再来啊?你怎么那么木啊!”青兮无奈道。
李沐辰点头:“听兮儿的,那就下次再来,反正来日方长!”说着,把菜单往小二手上一塞:“就这些了,再上一壶京都万里春!”
菜是名菜,酒是好酒,与沂州不同的味道,青兮却很是喜欢。
酒楼果真是人声不断、鱼龙混杂之地,武林人物、朝中之臣,抑或是商贾大户,稍有些名声的人物都能在这里被里外扒个遍。
青兮略有好奇地听着,一个年轻男子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方愈方大人家的儿子要娶瑶月楼的花缘姑娘做妻了!”
“不会吧!不是许了梁大人家的小姐给他吗,他怎么放着千金小姐不要,去娶一个妓女啊?”
“我姑父与方大人同朝为官,这事儿千真万确!听说因为这个,方梁两家算是结下梁子了。本是要结下姻亲在朝中壮大势力的,这下梁家的脸面丢大了不算,在朝堂上还多了个敌人少了个盟友,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这些朝臣子女的婚姻都与政治牵连,哪里是两个人你情我愿就行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