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兮一愣,被人这么“夸赞”还是第一次。想来这女子在李府也是地位不凡的。
立刻有一女子上前来对说话女子道:“言槿,你收敛一些,少夫人刚来,可别叫你吓着。”这一个当是温柔内敛的性子。
夫人拍拍青兮的手介绍道:“这几个是府上掌事的丫头,这是竹喧和言槿,后头两个是宿雨和言榆,胆子是大了些,但都是贴心的女子,兮儿日后有什么事可以尽管找她们。”
青兮点点头,记在心上。
“好了好了!都别杵在院子里了,进屋去吧!”
青兮如话家常一般见了李家众人,才知心内的忐忑确实多余,没有谁过问她的出身,什么“一入侯门深似海”只是虚言,言语之中,倒像是她吃了大亏,而李沐辰占了便宜。
正如李沐辰所说,李府确实与众不同,她喜欢这里。从她一走进这里,她就被感动和温馨包围,美好得让她不敢去触摸!那是即便师傅关怀备至、师兄疼爱有加也无法取代的另一种感情——家的温情,是一直一直以来,隐藏在她心灵最深处的渴望。
“夫人,少夫人的行李要搁在哪个屋子?”无非走进来问道。
“你傻啊!当然送到公子的芳华居了!”宿雨直言直语道。
青兮赶忙起身摆了摆手:“送到客房吧!”有些事她是知道的,李家人虽然接受了,但李沐辰的婚事也不是李家可擅自做主的,还要有皇上点头,她其实还算不上李家的儿媳妇。
夫人却完全会错了意,笑眯眯道:“兮儿你太拘谨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小夫妻嘛!大家都懂的。”
懂什么啊?青兮被说得脸上泛红,忙解释道:“不是……不是因为那个……”
夫人呵呵笑道:“我算看出来了,兮儿重礼义!既然这样,言槿,差人把落华居收拾好,兮儿先住着。等老爷禀明皇上,早早把你们的婚礼补回来,这之前就让那小子一个人睡吧!”
真的是这么简单的事吗?青兮隐隐觉得不安,又欲辩无言,她哪里想要什么婚礼。
夫人用慧黠的眼睛看着她,温柔道:“兮儿想什么我都知道。且不说你一个女孩子,无父无母的,师傅又不在身边,我看着就心疼,自然要给你最好的。再说,我就沐辰这一个儿子,咱们丞相府上就这一次娶媳妇儿的大喜事儿,怎么也得热热闹闹地来!你就放下心来等着做个漂亮新娘子吧,其他事都别管。”
“谢谢娘!”青兮安然而笑,感动满心。她要得不多,只要李沐辰能在身边。就像要走的一条路,就算很窄,但只要适合她通过就好。如今却知,原来李沐辰带给她的不只是鲜花,还有雨露和阳光,她只需微笑着向前,后顾无忧。
一时,唤作言榆的丫头走上前来,一双灵巧的眼睛看向青兮,热情提议道:“少夫人,要不要去公子的住处看看?”
真是个不错的主意!青兮欣然点头。李沐辰的住处,她还真挺好奇的。
几个丫头欢喜地陪伴她从落华居转到芳华居去,一路上遇到丫鬟小厮总要受一番打量问候,青兮也热情地回应。她心里不愿当这是陌生的地方,她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停留很久,这里让她心有所依。
芳华居只是个寻常的四方院落,文雅的名字也显然与主人的格调不大相称。里屋显得很空旷,没什么摆设,这倒是合了李沐辰不拘一格的心性。
竹喧在一旁适时解说道:“公子这屋原还是有些陈设的,自打他摔破了老爷四个瓷瓶和一个水晶砚,老爷再不许人将宝贝往芳华居送。”
青兮想到李沐辰,猜想道:“你们公子,他是不是痴迷武学,就算回了自己屋里也停不下来?他可不觉得那些宝贝比他练武重要!”
竹喧笑:“少夫人果真了解公子!”她掀起一道门帘,引着青兮进到卧室内的小书房,指着书柜道:“公子看的书就没第二个品种。”
青兮随手摸出一本翻看,是一本剑谱,不知出自哪家。草草翻到最后一页,竟然发现李沐辰还留了评注,只一句话:“竟然半个月就练完了!果真只值十两。”
青兮遥想他当时的郁闷表情,不禁一笑,又换了一本书,翻到末尾竟然又有一句留言:“不知所云,糊弄人的吧!”这一本一定让他更郁闷。
青兮再拿起一本时直接翻到底页,果然还是一句话:“为什么没有最后一招的要解?”
青兮摇了摇头,笑意难收。瞥见书柜最底部的一排书籍,是儒家经史,已积着厚厚的灰尘,显然是李沐辰不爱看的。不知道他会怎么评价这些书呢?
青兮弯下腰拿起一本,轻轻掸落灰尘,还是翻到最后:“孔子是个智慧的老头,就是太较真。”
再翻看其他的都是这般:“史官太罗嗦!”“庄周是个无聊的老头!”
原来这些书他都看过的。这些贤哲哪里知道他们千百年后就是以这样的形象存在的。这个李沐辰!
刚要起身离开,发现角落里还有几本,青兮好奇地拿起,只见了书名脸上就蓦地发红发热,可不正是李沐辰不愿浪费着的《夜来十七式》。她可没有翻阅的心情,克服着羞赧跳到最后查看他的留言,还真有一句:“已阅,可留待日后试用。”
青兮不觉想到那日在郗城青芜院的场景,面红耳赤,猛然甩手将书丢回原位。他竟然能说得这么正经?呸,他还真是不知羞!一大淫贼!青兮心内骂道。
竹喧忽然在一旁笑出声来:“少夫人,你这会儿才嫌弃他,太迟了哦!”
青兮正想张口将那人再骂几句,忽听到屋外一阵喧哗,李沐辰的声音也在里头。
竹喧道:“走,当面骂去!”
两人移步到门口,见李沐辰被无非拦在正门外,而言槿正手拿扫帚立在无非身后。
“无非,你确定你要拦着我?”李沐辰咬牙道。
“那个,公子……”无非面露难色,“槿姐姐说了,受过罚就让你进去见少夫人!”
李沐辰鄙夷地看着倒戈的无非:“到底谁是你主子?”
“哼哼!”言槿在一旁回道:“不好意思,公子!夫人说了,从今天起,主子就是少夫人!公子您归少夫人管!”
李沐辰遥遥看着门口的青兮,再问道:“少夫人有让你拦着我吗?”
言槿也回看一眼,继续义正言辞道:“不好意思,公子!规矩你是知道的,岂能说破就破?自己想想你这趟出门出了多少天!念在你也将功赎罪了,受个中罚吧!”
“还要受罚?”青兮惊讶不止。
“是啊!”一旁竹喧解释道:“言槿姐姐做事最滴水不漏,府里都是守规矩的,除了公子。夫人跟言槿姐姐特别为他定下规矩:私自出门,三日不归,受小罚,做苦力一日;七日不归,受中罚,做苦力三日;半月不归,受大罚,做苦力七日。”
青兮心里哆嗦了一下,这李沐辰开溜一次也不容易啊!
“怎么?将功赎罪?他立了什么功?”
竹喧眉眼弯弯,笑看着青兮:“就是少夫人你啊!公子能带你回来,算立了大功。”
青兮面上一窘,微笑着没有答话。
李沐辰干瞪着言槿一阵,又乖乖接过言槿手中的扫帚,在芳华居的小院中一通乱挥,还是不是投几个幽怨的眼神到青兮这里来。
青兮看着像是互换了身份的主仆二人,不觉好笑,轻叹道:“言槿姐姐果真是严谨的性子。”
李沐辰一边挥舞着扫帚,一边发问道:“临江楼那个爱自虐的少东家今天还来不来送餐了?要是还来的话,我看言槿你今天就跟着走吧!老大不小了,嫁了吧!”省得折磨自家主子。
言槿咧着嘴哼哼笑道:“真是劳公子挂心了!不好意思,这三五年,言槿我还得好好伺候公子呢!”
李沐辰浑身一哆嗦,就听无非在一旁道:“公子你有所不知,吴公子已经一个多月没送餐来了!”
“什么?那个吴宜琛这么快就放弃了?”李沐辰立起扫帚,同情地看向言槿,接而又补了一句:“不过也正常,吴宜琛能坚持这么久已非常人!”
这回是言榆上前提醒道:“公子,不是吴公子放弃了姐姐,是姐姐一个多月前将他打回了临江楼。”
“言槿丫头脑子烧坏了吧?那么痴情的一个男人……”李沐辰缠着几人细问,倒是真的关心。
青兮自然疑惑,竹喧善解人意地解说道:“临江楼的少东家就是爱上了言槿姐姐这火辣性子,几次来相府提亲,言槿姐姐舍不得李家愣是至今也没点头。夫人发话说再留她半年,这事儿公子还不知道。咱们相府秋娘的厨艺原也是还好的,只可惜就那十几道拿手的,吃了这么些年委实厌了。或许是听言槿姐姐提了一次,吴公子竟然日日往相府上送餐来,我们跟着吃了两个月珍馐倒是不错,只不知言槿姐姐在外听到什么说临江楼与相爷官商勾结的流言,她哪里能忍受这等污蔑,也不知怎么连带吴公子教训了一顿,吴公子自然不敢再往府上送餐来。——先与少夫人打声招呼,李府的餐饭少夫人怕是未必喜欢。”
青兮歪头一笑:“那可不一定。不过,我也对厨艺小有研究,你们哪日想换换口味了,可以来找我!”
竹喧愣了一愣,眼中惊喜连连,竟换了温沉的性子,扯了扯嘴角无耻道:“今日就想换换。”
青兮被她一逗,憋不住噗嗤笑出,点头允诺。
这边李沐辰从言榆和无非处得知了实情,“大失所望”道:“可惜了,吴宜琛好好一公子哥,竟然还没被虐待够!可怜我们还得受半年荼毒!”